然而,他的身子卻更加僵硬了。


    整個人一動不動的,成了個佛像似的。


    沈媚兒見了,亦是愣住了,她伸出手指,朝著他的胳膊上,脖子上,臉上胡亂戳了戳,然而,眼前的人沒有絲毫反應。


    這是```這是怎麽了?


    這是```這是傻了麽?


    這下,輪到沈媚兒傻了眼了。


    就在沈媚兒猶豫著,要不要出聲再重複一遍時,猛地,身上的高大的身影從她身上飛快一躍,再然後,眼前黑影一閃,等到沈媚兒費心費力的爬起來時,整個大炕上,整個屋子裏空空如也,隻剩下她一個人呢?


    方才那個龐然大物哪兒去了?


    怎麽```怎麽沒了影了?


    這下,沈媚兒徹底傻了眼了。


    這```這,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一臉呆懵?


    卻說,燕蕈一把衝出了屋外。


    屋子外靜悄悄的,不知何時,飄起了朵朵棉花,竟下雪了。


    燕蕈隨手抽出窗下一根柴火,直接在雪空中揮舞了起來,他舉起柴火,一把劈散了整堆柴火,又抬手一揮,將屋子外練功的木架直接劈倒了。


    他舉著手中的柴火,手指的武器,發了瘋似的朝著空中胡亂劈砍著。


    心中的激動與歡喜,仿佛要撐破他的心膜,直接從胸腔裏噴出來。


    他無處宣泄,整個人快要爆炸了似的。


    還不夠,幹脆,燕蕈直接駕著大馬,在漫天雪地裏,在宅院門外,一遍又一遍的狂奔著。


    他不知,旁人遇到喜事,旁人要當爹了,是何種心情。


    他隻知,自己要瘋掉了。


    他欣喜欲狂,高興的成了個瘋子,傻子。


    他想要張嘴喊叫,又怕擾了鄰居,他想舞劍狂揮,又怕嚇著了妻子,他隻恨不得```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當爹了,他要當爹了。


    沈媚兒被外頭連番動靜給稍稍嚇到了,待她一臉忐忑的爬下炕,偷偷打開門的一條縫隙往外張望時,隻見外頭大亮,所有的燈都被他點燃了,天空飄著大朵大朵的雪白,哇,下雪了。


    而,家裏的老馬,在院子裏來回奔騰著,躁動不已。


    廚房裏的燈亮著。


    屋頂上,煙囪裏,熱氣上湧。


    沈媚兒探出手,往外頭接了一朵雪花。


    雪花墜落在了她的手心,頃刻化作一灘水漬。


    沈媚兒立馬將手伸了進來,朝著嘴邊哈了下氣。


    這時,廚房門被人推開,有人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冒雪而來。


    沈媚兒頭一回發現,男人就是個小孩,打鐵匠亦不例外。


    一整晚,他都小心翼翼地盯著她,不敢觸碰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明亮又清澈,有點兒像爹爹養的大白。


    他將屋子裏的蠟燭點燃了,滿滿當當的,點了一整個屋子。


    她輕輕蹙了蹙眉,他便立馬緊張問道:“是不是肚子裏的```裏的東西踢你了?”


    東西?


    噢,他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稱呼。


    她微微翻了下身,他便緊張兮兮的探過來,問道:“是不是要吃茶?是不是要如廁?”


    中間媚兒被燈光照亮得迷迷糊糊掀開了一條眼睛縫,便發現身旁的丈夫不見了人影,再一睜眼,隻見人趴在了她的肚子旁,睜著兩隻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的肚子,好似她馬上便要卸貨生產了似的。


    終於,媚兒忍不住一腳踹了過去,氣急敗壞道:“熄燈,睡覺!”


    屋子一暗,身旁之人再做何傻事,她都眼不見心不煩了。


    唔,所以,當爹的人,都要傻一回麽?


    她以為昨晚鬧夠了,不想,一睜眼,便對上了一張放大的臉麵,一雙幽深的眼,嚇得沈媚兒趕緊捂住了心口,隻見打鐵匠低低的,一臉溫柔的問著她:“渴了麽,還是餓了,是想先吃飯還是先吃口茶漱漱口?”


    話一落,托盤便送到了眼前。


    托盤裏,有熱騰騰的粥,牛肉麵,還有一盅雞湯。


    全部都在冒氣。


    瘋了瘋了。


    她的瞌睡還沒有醒透,便對麵著一對油膩之物。


    媚兒嗚嗚一聲,有些想吐,差點兒一口吐到了肉粥裏。


    嚇得打鐵匠臉色一變,嘴裏神神叨叨的念叨著:“我這便去請大夫,請你舅媽,請您娘來!”


    嚇得沈媚兒哭笑不得,連連將他召喚了過來,說她想下炕,他便立馬雙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下了床。


    沈媚兒坐在床邊漱口,打鐵匠將所有洗漱用具全部端了過來,媚兒看著忙前忙後跑上跑下的打鐵匠,忽而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堂堂大將軍,大俞最厲害的戰神,竟被她這個小村婦頤指氣使?


    不過,心裏又略有些驕傲。


    哼,這也是她的本事,不是麽?


    正洋洋得意間,雙手一垂,忽而摸到了身側一硬物,沈媚兒握著舉起來一看,瞬間愣住了。


    隻見床邊放著一枚小小的木雕,木雕上雕刻著兩個胖頭胖腦的胖娃娃。


    娃娃嬌憨可愛,盡管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可是,已經有些圓圓的腦袋,和胖嘟嘟的臉,頭上還分別梳著一個圓啾啾的束發,兩個圓啾啾的鬢角,是一男一女,兩個胖娃娃。


    沈媚兒抱著兩個胖娃娃愛不釋手。


    這才發現,一旁的凳子上擱著一柄小刀,此時的雙腳下滿是木屑,這兩隻胖娃娃竟是打鐵匠連夜親手雕的?


    這時,打鐵匠擰幹了帕子過來給媚兒擦臉,看到她手中的半成品木雕,燕蕈嘴角一勾,隻抬手摸了摸沈媚兒的小臉,道:“像不像你?”


    哼,眼睛鼻子嘴巴都沒有,哪裏像她了。


    還有,她哪裏有這麽胖啦。


    小臉肥嘟嘟的,肥得都要掉下地了。


    好吧,其實是沈媚兒吃醋了。


    她嘟了嘟嘴,一臉酸意的看著打鐵匠道:“哼,所以,胖娃娃們才重要咯,比胖娃娃們的美娘親還要重要咯?”


    媚兒吃醋的模樣十足像個小孩。


    燕蕈笑著,隻彎腰從枕頭底下又摸出了一個,在沈媚兒眼前晃了一下。


    媚兒大驚,立馬一把奪了過去,隻見還有一隻,他竟然還藏了一個。


    一樣的木雕,一樣的胖嘟嘟的木雕,區別在於,這個木雕上的眼睛,鼻子,嘴巴都雕刻出來了,栩栩如生,隱隱有幾分媚兒的嬌憨可愛。


    媚兒頓時將兩個胖娃娃丟到一旁,仔仔細細將手中的“媚兒木雕”仔仔細細細看了一遍,頓時一臉興奮的舉著衝打鐵匠道:“這個```這個你什麽時候做的?”


    一看這成色,和木製,分明是與胖娃娃的不同。


    做的可真可愛,雖沒有媚兒本人好看,卻嬌憨可愛,是胖嘟嘟的可愛版的她。


    燕蕈刮了下媚兒的小鼻子,低低勾唇道:“在獄中那幾日做的。”


    想她的時候做的。


    沈媚兒聽了微微一愣,下一瞬,她隻將自己的跟胖娃娃的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一起,末了,一把起身,摟著打鐵匠的脖子,一字一句認真道:“我```我往後替你生許多許多胖娃娃,你們燕家往後會有許多許多人的,你```你不要再難過了好不還?”


    頓了頓,猶豫了片刻,又支支吾吾道:“還有,你能不能不要出家了?別被那大師忽悠了,做和尚不好的,真的。”


    媚兒憂心忡忡的說著。


    聽得燕蕈整個人微微一愣。


    他先是有些感動,隨即,頓時有些忍俊不禁了起來。


    他沒想到,他昨兒個的一番推心置腹,落入了她的耳朵裏,就隻記住了一個大師要帶走他,帶他去修行。


    這麽個小問題,怕是鑽了一整晚的牛角尖罷。


    他的世界一片晦澀,一片複雜昏暗,唯有她,是最簡單,卻是最明亮他整個人生的那盞燈。


    她的出現,照亮了他未來的路。


    “好,我色,戒難戒,大師不會收的。”


    燕蕈輕輕的啄了下媚兒的眼,莞爾說著。


    他的世界裏有了她,誰還想去做那苦行僧?


    便是成魔成佛,他也隻是她一個人的魔,她一個人的佛!


    正文終


    2021/07/08


    姀錫


    第202章 番外


    卻說洛水的這樁案子, 因涉及到燕蕈,故而,元陵太守高度重視, 辦得那叫一個轟轟烈烈,慎之又慎。


    燕蕈全程沒有插手。


    案子其實並不複雜,不過是個三品大員鳳老先生之長孫鳳熙年勾結洛水縣縣令,師爺一起構陷一品軍侯大帥, 案件十分清晰明了, 一目了然, 其實十分簡單, 其中主犯鳳熙年當日便畏罪自殺, 縣令,師爺及其相關涉案人員全部擒獲收押大牢, 包括賀文昌, 鳳春升, 紛紛被押入了大牢。


    不過不簡單的是,這件事牽扯出了其他數件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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