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驚喜與驚詫毫不掩飾。


    隻見打鐵匠抬手摸了摸鼻子,良久,隻低低道:“方才人多。”


    說著,又道:“還有些溫熱,你```趁熱吃罷。”


    方才人多,不方便,還是怕旁人分了去?


    沈媚兒心中腹譏著,不過,看到眼前的榛子雞,聽到打鐵的說的這句話,心中卻是無比的受用的。


    這```這塊生鐵,怎麽眼瞅著不似前世那般生硬?


    他是開了竅了麽?


    沈媚兒心裏迷迷糊糊的琢磨著,不多時,隻興衝衝的要將榛子雞接過來,卻在手觸碰到油紙包時縮了縮手,隻見沈媚兒不知想起了什麽,忽而微微咬著牙衝著對麵的薛平山一字一句道:“往後這榛子雞,不許給其他不相幹的任何人買,隻許給我買,哼!‘


    話音一落,薛平山手中的包袱不見了。


    沈媚兒捧著榛子雞一溜煙衝進了屋子裏。


    薛平山目光對方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範圍裏,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大掌,良久,將大掌微微收緊,背在了身後,又微微勾了勾唇,然後,緩緩跟了進去。


    此時,廚房香味四溢。


    小元氏招呼著開飯了。


    一日暖陽,喜慶由生。


    第104章 沈家村。


    這一年的夏天格外炎熱, 這一年遇到了酷暑,村子裏遭遇了焊災,雖不算太過嚴重, 可一整個夏天裏,沈家村的村民都背著鋤頭四處挖水尋水,灌溉莊稼。


    沈老二今年腿受了傷,不算太過利索, 便難得拘在了家中, 沒有外出亂跑, 一整個夏天下來, 倒是養白養胖了幾分。


    沈家因此, 將家中的田地以十分低廉的租金,租借給了十分交好的楊樹根一家, 幾畝田地, 一年到頭來, 隻需給沈家一家三□□些口糧足矣。


    為此,沈家老宅子的人得了這個消息後, 跑到沈家大鬧了三日三夜不休。


    與沈家一樣財大氣粗的竟然還有坡下的陳家,陳家如今攀上高枝了,攀上了鳳家, 據說鳳家送來的聘禮是一箱一箱的銀子,白花花的銀子足足送了五百兩,送了十大箱子,樂得陳家足足半個月緩不過神來。


    下聘不久, 前腳沈家將田地租送了出去,後腳陳家將腰杆一挺直,竟也將家中的幾畝田地當場送給了陳家大房。


    陳家二郎原先還在村子裏, 或者鎮上尋些短活討生計,這聘禮一到,立馬辭了活回家躺著呢,日日捧著一壺酒,是走到哪,吃到哪,還罵到哪,從前是個慫貨,見人矮了三分,這會兒無論見了誰,都是將下巴抬著,斜眼瞅著人,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陳家二丫頭三丫頭從前日日泡在了田地裏,要麽在田地幹活,要麽在池塘旁漿洗衣裳,要麽往小溝渠旁挖著野菜,十來歲了,還時常光著腳丫子,連雙像樣子的鞋襪都沒有,這會兒,一家人進了鎮上跑了一趟後,是各個帶起了頭繩,扯了新布料做起了新衣裳,有一回,竟還特意跑到沈家坡下晃悠,一臉得瑟炫耀來著,然後全家人一起將這些年沈媚兒送給她們家的舊衣裳一把火全燒了,氣得小元氏還病了幾日,偷偷罵了幾日白眼狼。


    就更甭提劉氏那個大嗓門了。


    劉氏如今可得意了,竟穿上金戴上銀了,日日翹著蘭花指將手指上的戒指,手腕上的金鐲子四下擺弄著,一日裏便是走鄰居都得走上十多家,挨家挨戶的炫耀及吹噓,時間一久,村民們遠遠的瞅見她來了,便先一步將家門給關上了。


    為此,劉氏氣焰竟也囂張了不少,見旁人關門,非但不知羞,竟還叉腰在外頭指著門怒罵不止,有好幾回,還將下坡玩耍的磊哥兒堵到坡下謾罵刁難,小元氏上前爭論,竟指著小元氏的鼻子破口大罵,直到沈老二杵著拐杖走了出來,這才罵罵咧咧的進了屋。


    轉日,便又轉悠到了季家門外陰陽怪氣。


    從前,陳家可不敢得罪有些家底的沈家,和讀書人出生的季家,這會兒抱上了未來女婿這條大腿,整家都硬氣了。


    橫豎幾月下來,陳家那聘禮怕是被糟蹋了不少。


    倒是那翠姐兒竟一直耐得住性子,幾個月的時間裏,鮮少出門露麵,便是出門,依然挎著籃子,漿洗衣裳,挖掘野外,瞧著與往日毫無任何異處,便是見了村子裏的人,亦是禮貌有加的打著招呼,絲毫未見任何囂張膨脹之色。


    村裏人見了,無比歎息,每每道上一句:可憐見的,真真白糟蹋了這般好的姑娘。


    橫豎,有陳家日日在坡下礙眼惹事,這幾個月來,沈家雖清閑了起來,卻也小摩小擦不斷,平白惹人煩。


    噢,對了,許是沈媚兒如今成婚定親了,定下的不過是個打鐵的,沈家三房的蘭姐兒和小沈氏家的杏姐兒竟過來暗戳戳的給沈媚兒埋汰了一陣後,跑去了陳家,攀附起陳家的翠姐兒來。


    蘭姐兒,杏姐兒同沈媚兒年紀相仿,以往全都捧著她,曉得她素來不喜翠花,這會兒巴巴棄了沈媚兒,上趕著巴結起了翠花來,倒叫沈媚兒見了是忍俊不禁。


    尤記得前世,陳家翠姐兒配給了季白時,這兩個一口一個“不過是窮書生,有什麽好得意的,比不過媚兒你半個手指頭。”


    這會兒,一模一樣的話,怕是在翠花那頭原封不動的全部送給她了。


    翠花嫁給了鳳春升這件事,尤是過了幾個月了,沈媚兒依然覺得有些失真。


    忽而就想起了那日,那日鳳春升大鬧沈家村,散場後,她與季白在坡下相遇,二人說了幾句轉身便看到了身後的翠花,後翠花直接朝著村口奔了去,所以,翠花與姓鳳的,是在那個時候勾搭上的?


    陳翠翠雖心思歹毒,可麵上到底是個賢淑溫良之人,前世她雖對沈媚兒趕盡殺絕,作惡不斷,卻依然是世人眼中最好的女子,同那季白亦是琴瑟和鳴,溫情一生,她雖出身寒苦,卻絕對是個心有城府之人,亦是個頗有見地之人,沈媚兒如何都想不通,她如何會招惹上那姓鳳的!


    即便是蠢笨如沈媚兒,都深知,那姓鳳的不過是個酒肉之徒,絕非良配,便是前世,她沈媚兒都從未曾想過要嫁給那般纏綿花街柳巷之人,所以,陳翠翠嫁給鳳家,究竟是為了陳家犧牲自己,還是為了她和季白,負氣而為?


    橫豎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沈媚兒除了口嗨以外,從未曾對不住過她陳翠翠。


    今生,她富足幸福,她不羨慕。


    她險惡落難,她亦不會憐憫。


    此生,她都不會與她有任何交集。


    不過,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下聘日碰在了同一日,不想,連出門之日也趕巧趕在了同一日。


    前世,沈媚兒所有的風光,如今全部轉移到了陳家翠姐兒身上。


    也是在這十六年裏,陳翠翠唯二兩回壓過沈媚兒的兩回。


    三個月的時間轉眼飛逝。


    八月十八,沈家村熱鬧非凡。


    陳家提前三日大開流水宴席,八月十八這日,陳家長女翠姐兒出門。


    沈家因男方雙親不在,婚宴改為在沈家大辦,午宴後,直接從沈家抬轎發親,晚上掌燈十分,直接抬入男方鎮上的新宅,直接送入洞房。


    這一日,天還未亮,沈媚兒整個人還迷迷糊糊,困意十足,便被從被子裏給拉拽出來了,村長的娘九十歲的沈大奶奶領著村子裏七八個老婆子過來替沈媚兒絞麵戴冠,可謂喜慶滿滿,福氣十足。


    第105章 大婚(一)


    媚兒嗜睡,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她從來都是要睡到日曬三杆才能起得來的, 哪怕重活一世,有心悔改,可這賴床的毛病卻是如何都改不了。


    加之,小元氏待她千嬌萬寵的, 便是睡眼惺忪的爬了起來, 都會被她一把心疼得給摁下去的, 這般, 如何能改得了。


    加之, 不知是因著心生緊張,還是略有幾分焦慮的緣故, 昨兒個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臨後半夜才眯了會兒眼, 不想,隻覺得前一刻才剛剛合上眼, 下一刻,便被人給喚醒了。


    小元氏跟豆芽兩個連番哄騙轟炸,沈媚兒眯著眼, 又是往小元氏懷裏拱,又是將腦袋朝著被子裏地下鑽,就是睜不開眼,下不來床, 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終究被消磨了睡意,勉勉強強地睜開了眼, 無處可逃。


    橫豎一大早的,沐浴,洗漱,梳頭,沈媚兒全程暈乎乎的,眼睛如何都睜不開,直到,不知何時,屋子裏呼啦啦地鑽進來了一大堆老人家,然後,蹭地一下,臉皮都要被拉扯下來了,沈媚兒頓時疼得眼淚啪嗒啪嗒直接滾落了下來,整個人這才徹底清醒了過來。


    原是大奶奶在替她絞麵了。


    大奶奶九十多歲的人了,輕易不會外出串門了,日日居在家中院子裏曬太陽,她是村子裏年紀最大的,亦是最受尊敬的,逢年過節,全村人都會給她拜年祝賀,村子裏其他女娃娃嫁人,通常是請不過她老人家的,隻因沈家是本家,同族人,又因大奶奶對沈老二偏愛寵愛,這才出山了這一回。


    老人家快到百歲,膝下兒孫滿堂,幸福一生,是整個村最祥瑞之人,便是前世沈媚兒囂張驕橫,可是到了大奶奶跟前,卻也隻得乖乖的,不敢輕易作怪。


    聽說大奶奶年輕那會兒可是村子裏的鐵娘子,人可是官宦人家出身,是既能文又能武,村子裏鬧災鬧難,遇到任何險阻,都是她老人家出來坐鎮的,她老人家可是沈家村的鎮心石。


    於是,尤是疼的臉皮直抽抽,擱在往日裏沈媚兒一準撂挑子不幹了,可這會兒,卻隻能一抽一抽強自忍著,絲毫不敢作惡,那疼得嗚嗚呼疼,想叫卻又絲毫不敢出聲的小模樣,隻瞅得小元氏直心疼不已,至於其他人,卻一個個全都笑得嘴角咧到後腦勺了。


    末了,大奶奶摸了摸沈媚兒的腦袋,一臉欣慰的讚了句:“乖孩子。”


    頓了頓,隻一臉慈祥的瞅著沈媚兒笑著道:“是哪個說媚姐兒性子乖張的,這不眼瞅著挺乖巧的麽?”


    說著,又笑眯眯的摸了摸沈媚兒的臉道:“瞧瞧這小臉啊,真真俊,似銀盤,又似圓月,可是天生的富貴臉,這女娃子將來是個有福的!”


    大奶奶毫不吝嗇對沈媚兒的誇讚,讚得沈媚兒心裏頭美滋滋的,她就愛聽這些讚美自己的話。


    梳頭,綰發,上妝,換喜服,戴鳳冠,沈家準備得一應俱全,喜服是小元氏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縫製了整整三個月,日夜不休,那雙眼睛都快要熬幹了,一針一線,精美華貴,喜慶奢華。


    至於頭頂上的那頂鳳冠,則是範氏親手做的,鳳冠上裝飾了花葉樹鳥,用花田及花鈿做綴,中配以金簪金叉,博鬢,花釵七樹,花簪八枚,襯托得整個鳳冠顏色濃鬱,華貴萬千。


    這頂鳳冠,是舅舅舅母給她添的嫁妝,將所有的金飾銀飾全部綴在這鳳冠上,置於沈媚兒的頭頂了,價值,至少在沈媚兒眼中,幾乎是難以估量。


    村子裏人嫁女多為樸實簡單,尋常不過抹上胭脂,換上紅色喜服,講究些的頭戴珠花或是頭冠,便是鳳冠,多為紅綢絲絛為配,便是金器,多為打造成最薄最薄的一層金器作為點綴,已算是十分華貴的了,最奢華的一回,還是頭幾年村長家嫁女,頭上的鳳冠配以金銀玉器,不過,跟沈媚兒這會兒比起來,完全是小巫見大巫了。


    隻見她這會兒手腕上的大金鐲子怕足足有半個手掌心寬,套在那兩根細細軟軟的胳膊上,壓得兩條胳膊一直垂落在雙膝上,壓根抬不起來,那沉甸甸的大金龍鳳鐲子,怕是足足有一二斤重了。


    又見那脖子上的瓔珞項圈,簡直比小拇指還要粗上幾分,耳朵上的耳環還鑲嵌著紅色的```是紅寶石麽?更甭提那喜服上的金鳳,及帶上鳳冠後,那鳳冠上的滿冠華貴了——


    “好了好了,站起來,讓大家夥兒瞅瞅!”


    當鳳冠戴穩後,大奶奶一手杵著拐杖,一手親手扶著沈媚兒從梳妝台站了起來,她雙手置於腹前,微微抿著唇,緩緩轉過身來時,整個屋子裏瞬間徹底安靜了下來——


    口如含朱丹,眉如岱山雪,相如牡丹麵,芙蓉出水姿,嬌嬌傾國色,婷婷珠翠聘。


    一身大紅喜服的沈媚兒光是矗立在那裏,便叫整個屋子裏所有顏色盡失。


    村子裏的人多沒有見過什麽市麵,見過最大的陣仗不過是去鎮上,去縣城,亦或是有幸去往元陵城裏頭時無意間撞見高門子弟的娶親隊伍,亦或是廟會上見到的雜耍,再運氣好些的,可在燈會上,夜遊船上目睹過一些花船出行的隊伍,那裏,或許有一二麵容姣好之人,卻也隻有遠觀的份,大多數人,這一輩子都是沒有出過洛水鎮,或是沈家村的,他們瞅見真真切切瞅見過最好看的人,便是廟裏的菩薩像,如今,卻覺得眼前這媚姐兒富貴耀眼得賽過觀音娘娘的金銅相了。


    尤其是全身上下這一身,這該是何等的富貴與奢侈啊!


    屋子裏眾人齊齊瞪大了眼,久久緩不過神來。


    就連小元氏同範氏見了,都齊齊對視了一眼,久久回不過神來。、


    沈媚兒見眾人全都呆愣愣地看著她,麵色絲毫未見任何羞澀,反而有些得意及心花怒放,過後,隻一臉撒嬌似的挽著大奶奶的胳膊道:“聽說大奶奶原先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般妝容全村隻有大奶奶會裝束,今兒個我是沾了大奶奶的光了,都是大奶奶的功勞。”


    頓了頓,又道:“今兒個媚兒嫁人了,日後我不求大富大貴,隻求能同大奶奶一般,能```能長命個二百歲,能夠活到```二百歲,媚兒便滿足了。”


    沈媚兒一臉傲嬌的說著。


    大奶奶聽了,頓時哭笑不得的拍著沈媚兒的手笑罵道:“活到二百歲,那還不得成老樹皮了,一百歲便夠了,大奶奶啊活到一百歲便足夠了。“


    沈媚兒卻道:“不成,不成,得二百歲,得二百歲,一百歲哪夠,大奶奶您可是咱們村的支撐,少說也得再支撐咱們沈家村一百年,您可不許躲懶!”


    沈媚兒這麽一說,周遭幾個婆子婦人紛紛跟著附和了起來。


    小元氏這時走了過來,拉著沈媚兒的手,笑罵道:“行行行,誰也說不過你,你說二百歲就二百歲,成了罷!”說著,刮了刮沈媚兒的鼻子,道:“哪有自個兒一口一個嫁人的,也不知羞。”


    這話,一時逗得全屋人全部逮著沈媚兒打趣了起來。


    這一打趣著,陡然發現,咦,這媚姐兒從前對誰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看哪哪不順眼,從來都不愛搭理他們這些鄉野婦人的,不想,今兒個一瞧,倒是乖巧懂事了不少,性子也不知何時,變得討喜逗樂了起來。


    這時,外頭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村子裏的村民全都趕了過來看新娘子,有往陳家去的,不過多數全都簇擁在了沈家。


    一直到巳時初,村子外響起了敲鑼打鼓的聲音:新郎官到村外了。


    第106章 大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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