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聲劈裏啪啦,仿佛就在耳邊。


    仿佛回到了除夕夜似的。


    沈媚兒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終於醒了過來。


    吃了酒,微醺,睡得可真飽。


    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隻隱隱有些滿足。


    重活一世,對沈媚兒而言,沒什麽比睡得飽,吃得香,又一家和睦,團圓溫馨的日子更令她滿足了。


    媚兒賴在被子裏,隱隱有些不想起來,她想,懶惰是她骨子裏的劣根性,懶惰是不會害人的,這輩子除了這麽個毛病改不了,其他的還是要改的。


    媚兒為賴床不斷尋找著借口。


    直到太陽都要曬屁股了,媚兒這才依依不舍的掀開被子,慢吞吞的爬了起來。


    這時,屋子外頭又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還隱隱伴隨著一陣敲鑼打鼓聲。


    鞭炮聲就在沈家前坪的坡下,劈裏啪啦,炸得人頭皮發麻。


    不是在沈家,是陳家?


    沈媚兒邊穿衣裳邊沉思了一陣,片刻後,緩過神來,噢,今兒個是陳家那翠花過生辰,她的及笄禮,翠花比她小上幾月,去年年底,沈媚兒的及笄禮辦得轟轟烈烈,熱鬧不已,全村的小孩都來沈家討要了果子點心。


    不過,以劉氏那吝嗇模樣,一個小小的及笄禮,定然是舍不得給自家閨女大辦的。


    今兒個又是鞭炮,又是鑼鼓的,是季家來提親了罷?


    想到這裏,沈媚兒不由神色恍惚了一陣。


    前世,因媚兒被翠花推倒,摔破了額頭,她怒火中燒,告狀又無人相信她,尋那翠花對峙,翠花又對她冷嘲熱諷,後季家那白郎私下相會媚兒,嘴上哄著她,實則怯懦失信,唯唯諾諾,壓根不敢忤逆他娘推了與陳家的親事,再加上,媚兒瞧見自己的寶貝珍視的綢緞冷不丁穿在了翠花身上。


    翠花那日一身紅衣,秀麗溫柔,卻朝著沈媚兒隱隱挑釁的目光瞬間激怒了沈媚兒暴躁的性子,沈媚兒隻咬牙悶頭闖進了陳家,大鬧陳家,要當場撕爛了翠花身上那一身紅。


    前世的愚蠢,注定了她那世的悲慘。


    這一輩子,媚兒並無其他念想,隻想,離陳家,離翠花遠點兒,好好珍惜家人,善待娘親,寵溺弟弟,好生聽爹爹的話,這輩子方能萬事大吉。


    沈媚兒穿好衣裳後,人還在裏屋,聲音便先一步傳了出去:“娘親,我肚子餓啦,媚兒肚子餓了,今日做了什麽好吃的!”


    又嚷嚷著:“磊兒,你阿姐醒了,還不速速過來服侍!”


    沈媚兒哇哇一頓亂喊著。


    喊了大半日卻無一絲回應。


    都不在屋子裏麽?


    媚兒掀開簾子裏裏外外的搜尋了一陣,搜尋無果後,這才踏出了屋子,不想,剛出了屋子便見坡下烏泱泱的聚集了一大堆人。


    這```這陳家今兒個好生熱鬧啊!


    大半個村的人全都趕來了罷!


    簡直比前世媚兒的及笄禮還要熱鬧啊!


    前世沈媚兒大鬧陳家時分明未見如此多的人啊?


    陳家今兒個怎麽如此大發呢?


    沈媚兒隱隱有些意外。


    她端著杯子緩緩走到了井口旁,打了一桶水上來,一邊洗臉一邊洗牙漱口,一邊好奇的朝著坡下張望著。


    許是,掛念著屋子裏正在睡覺的媚兒,娘親叮囑過磊兒,阿姐一個人在家睡覺時屋子外頭得有人守著,隻見磊哥兒氣喘籲籲一口氣衝進了屋子裏頭,見屋子裏沒人,又悶頭衝了出來,這才發現就站在井口旁得沈媚兒。


    沈媚兒被磊哥兒虎頭虎腦的模樣樂得悶笑不止,不多時,將磊哥兒拉扯了過來,也給他搽了把臉,隨口問道:“這一大早的,娘親去哪兒···”


    磊哥兒正巴巴的叮囑沈媚兒吃早飯,說鍋裏熱了早點,聽到媚兒發問,便立馬回道:“娘親去村長家了!”


    村長是沈家宗族家,與沈家是五服內的本家,村長大媳婦兒紅大伯娘一直同小元氏交好,兩家時不時串門,並不意外。


    小元氏在沈家村也就這麽個交好的,去了總免不了久敘一頓,一時半會兒怕是輕易不得回來。


    沈媚兒點了點頭,又隨口問著:“陳家今兒個怎麽這麽熱鬧啊,是不是季家來送禮求親呢?”


    沈媚兒問的隨意。


    不過,磊哥兒聽了後,卻是將小嘴一抿,隨即,隻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季陳兩家,與季沈兩家的事情早些日子在整個沈家村傳得沸沸揚揚,磊兒走哪兒都能聽到奚落嘲笑聲,全村人都在笑話他:季家不要你姐,說你姐是個沒腦子的賠錢貨!


    磊哥兒似乎沒料到阿姐今日竟然會這般坦然的提起季家,猶豫了一陣,想了想,又撓了撓頭,隨即緩緩搖了搖頭,有些疑惑的說著:“季大哥沒來,來的是個大胡子!”


    磊哥兒緩緩說著。


    “大胡子?”


    沈媚兒聽了隻有些疑惑。


    大胡子,哪兒來的大胡子。


    季家孤兒寡母的,早就死了家中的主事的,季家又是外姓人,後搬過進沈家村的,別說大胡子,就連親戚朋友也未見一個。


    怎麽來的是個大胡子?


    難不成,今兒個陳家提親的不是季家的?


    要知道,季家雖清高高潔,實則家境窮酸程度不比陳家好多少。


    可今兒個這場麵,著實不是一個小小的陳家與季家撐得起的啊!


    難不成今兒個來陳家求娶的當真不是季家的?


    這個想法一時令沈媚兒警鍾大震。


    怎麽可能?


    怎麽跟前世不一樣呢?


    前世明明季陳兩家成功聯姻,後惡心了沈媚兒整整三年,一直到她慘死。


    怎麽,怎麽這會兒就變了呢?


    若是季陳兩家的婚事變了,那麽沈家,媚兒今後的人生軌跡是不會也會隨之而變呢?


    不會吧,應該不會罷。


    不知為何,這個發現,令沈媚兒心髒一下子砰砰砰的,直亂跳得厲害。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一大早的,媚兒腦袋有些犯暈。


    “大胡子,什麽大胡子,磊兒跟阿姐好生說道說道!”


    震驚過後,媚兒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良久,隻努力逼迫自己鎮定。


    小孩子說話胡謅,顛三倒四的,還是得問清楚的好。


    不然,省得白高興,或者白擔憂激動一場了。


    磊哥兒倒是沒有留意到媚兒的異常,想了想,隻虎頭虎腦的如實說著:“來的是個滿臉都是胡子的大胡子,給翠兒姐姐送了大鍋,送了大盆,還送了好些犁田用的鐵具,噢,對了,那個大胡子是駕著馬車來的,馬兒如今就栓在了坡下,好些人都在圍著扯馬毛,大人們說大胡子便是那個```便是那個打死了老虎的打虎英雄,村裏人這會兒全都趕了過來,將他圍起來了!”


    磊哥兒鼓著臉,說得津津有味。


    說到最後幾句時,明顯雙眼亮了亮,隱隱有些激動了起來。


    而他話音一落,沈媚兒立馬五做三步一口氣跑到了山坡上,往坡下一瞧,果然,隻見坡下的矮腳樹上正拴著一匹老馬,老馬毛掉光了,一副鬱鬱寡歡,無精打采的樣子。


    周圍圍了一圈小孩,在拔它的馬尾,它亦神色厭厭的,未見掙紮。


    這匹老畜生,陌生又熟悉,正是當年被媚兒嫌棄萬分,老得快要掉牙的老家夥。


    而此刻老馬頭上綁著一塊紅綢。


    喜慶十足。


    媚兒呆呆地看著。


    不多時,隻聽到“砰”地一聲,手中的杯子滑落墜地,瞬間應聲而碎。


    第18章 終重逢。


    媚兒隻覺得腦袋瓜子嗡嗡作響,片刻後,眼前一黑,身子忽而不穩,一時搖搖欲墜,差點兒一頭栽倒滾落到了坡下。


    整個世界一片眩暈,就如同天塌下來了似的。


    沈媚兒隻用力握拳不斷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腦袋一時疼得厲害。


    一陣一陣的暈頭轉向的,又生生撕裂得疼痛。


    那是打鐵匠的馬,沈媚兒一眼便認出來了,一匹老得牙齒都快要掉光了的馬,是打鐵匠的心頭好。


    鎮日被他拴在鋪子外頭,他每日早起會親自給它刷毛,會趕早去外頭割最新鮮的草給它當作馬料,一早,會牽著它去鋪子裏,夜裏,又親自牽著回到家中。


    對它好得不得了。


    甚至,對它不比對沈媚兒差。


    沈媚兒有時一生氣,便會偷偷去拔馬毛瀉火,日日對它冷眼相待,罵它是匹又老又難看還費糧食的蠢驢。


    故而,這老家夥不喜歡她,見了她便用屁股對著她,還會趁沈媚兒不注意時,高高甩起它的馬毛,弄得沈媚兒發飾一片淩亂。


    許是因為它太老了,打鐵匠多牽著它走,鮮少騎它,不過,每回沈媚兒回沈家村時,打鐵匠會抱她上馬,讓她坐在馬背上,他牽著她們走。


    然而此刻,那老馬身後正拖著一架板車,一瞧便知,是運送著東西來的。


    這馬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個時候,鋪子裏的鐵器笨重,有時押送貨物,東西較多時,那打鐵匠甚至會另付銀錢雇牛車運送貨物,為了便是不讓這老馬受累,如今,他卻讓它親自奔赴幾十裏,運送貨物而來!


    所以,來陳家,給翠花提親的人不是季白,而是他!


    打鐵匠要娶翠花?


    這個發現,這個念頭一起,瞬間猶如在□□裏炸響了一聲悶雷,炸的沈媚兒當即身子發顫,隻覺得內心一陣排山倒海,腦海一片眩暈,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兩眼一翻,差點當即噴出一口血水來!


    她原還準備打算去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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