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也回來的太快了,和小男生的約會怎麽樣啊?”


    樂安皺著眉,比起她自己,她更擔心布偶貓。


    “貓,你之前在餐廳裏……”


    “哦,不是我,是這身體的主人。”布偶貓打算樂安,直白說道。


    它第一次沒有回避樂安的問題,翹起來的那隻貓腳晃來晃去的,湛藍的貓眼盯著自己毛絨絨的後爪子,不知道心裏想這些什麽。


    “我寄宿在它的身體裏,作為回報,我幫它把身體養好,幫它維持這具身體的鮮活狀態,但本質上,它已經死了。”


    晃悠悠的貓爪終於停了下來,布偶貓又恢複成了大字形攤開自己,像是渾身無力一般。


    “那個女生應該就是它的因果了,等這次的事解決,它大概會離開。身體原本的主人離開了,這具身體也無法再維持鮮活狀態,會開始慢慢腐爛,到時候,我也該走了。”


    布偶貓抬爪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它在這身體裏待了這麽久,有時候都快忘記了,它其實不是貓。


    樂安明白布偶貓的話,她一直以為先走的那個是她,沒想到布偶貓卻先出現了離開的契機。


    她垂下了頭,來到傘鋪的幾個月來,她的心不斷被改變也不斷被磨礪著。


    布偶貓放下自己的爪子,蹲坐起來,看著垂著頭的樂安。


    樂安是這傘鋪裏年紀最小的人,她本該有一個普通幸福的一生,可惜也是個短命鬼。


    布偶貓歎了口氣:


    “我會盡快解決我自己和貓的事。”


    “還有你。”


    “樂安,你也……準備準備吧。”


    樂安一愣,不解地看向布偶貓:


    “準備什麽?”


    “上次……陶雨詩的事情對你影響很大。”布偶貓說道。


    它看著樂安的神情帶上了一些不忍:


    “我知道,你聞到了,你已經開始能夠聞到了,來自折陽身上的香味。”


    樂安渾身僵硬,許久沒有說話。


    半晌,她看向了屬於自己的那支蠟燭,笑得十分無力:


    “我還以為……我掩藏得很好呢。”


    “原來你知道啦。”


    布偶貓也看向樂安的那支蠟燭:


    “你日日長時間的出門,恐怕不隻是為了和那個男生出去吧?你怕自己待在傘鋪的時間越長,越受影響。”


    樂安垂著頭,默認了。


    她問道:


    “老板他……也知道了嗎?”


    布偶貓搖搖頭:


    “我知道,折陽還不知道,但我猜……荊懸應該知道了,就算折陽不在意,荊懸也不會長久地留下你。”


    “荊懸?”樂安有一瞬間的茫然。


    傘鋪裏的人都知道,荊懸從複活後隻是白骨到現在好不容易血肉長全,看著像個正常人,可失去了一半的魂靈,大腦基本處於混沌狀態,除了折陽,什麽都不在乎。


    他就算知道了會如何,他會思考利弊這回事嗎?


    布偶貓咧了咧貓嘴:


    “折陽當局者迷,你也當局者迷嗎?”


    “就算缺了一半魂靈又怎麽樣,他又不是人類,他是邪祟,折陽還在不停地供奉他,他隻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聰明,就是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樂安記得荊懸發瘋起來有多可怕,她點了點頭,心下發怵,不再說話。


    門外的折陽在樂安進去後,終於抬起了手,將尋靈盤翻了過來。


    尋靈盤上麵的指針不斷跟著樂安移動,在她進去後,直直指向蠟燭屋不再動彈。


    下一個因果緣分,就是樂安。


    折陽知道樂安和布偶貓早晚都是要走的,卻沒想過,他們要走,居然都趕在了同一個時機。


    一縷稀薄的黑霧從蠟燭屋裏緩緩飄了出來,這黑霧薄薄的,不細看什麽都發現不了。


    它慢悠悠地融進空氣裏偽裝自己,最後回到了荊懸身上。


    荊懸站在折陽身後,黑眸一直盯著他,隻有折陽動彈,他的眼睛才會跟著轉動一下。


    布偶貓說得沒錯,荊懸是極厄邪祟。


    這塵世間的邪祟那麽多,惡鬼也那麽多,為什麽地獄放任那麽多的惡鬼和邪祟不管,偏偏要在荊懸的身上留下那麽多詭譎的地獄召紋?


    荊懸是有屠殺數萬村民的嫌疑在身,可數萬人還不足以讓地獄重視到這個地步。


    折陽一直忽略了荊懸的特殊,他是極厄,從古至今,極厄出世,天下必亂,地獄必誅。


    他擁有著所有邪祟都企及不上的成長速度,隻要給他一段時間,他將無人能敵,更何況折陽還時不時喂點自己的血給他吃。


    折陽隻知道他在為荊懸抵消罪孽,幫助他擺脫地獄召紋,可他不知道,他同時也在供奉著他,供奉著一個極厄邪祟。


    第二天,昨日在餐廳遇到的那名女生早早過來登門拜訪。


    昨日離開後,折陽就察覺到了她的跟蹤,隻是沒有阻止。


    這是屬於布偶貓本身魂靈的因果,貓都沒有出聲阻止,折陽也就放任了。


    這件事,它應該了解得比折陽多。


    女生已經沒有了昨天的囂張模樣,整個人都顯得很頹喪。


    她進來,彷徨的站在屏風旁,也不敢四處打量,目光落到趴在一旁看都不看她的布偶貓身上,像是很想念又像是很渴望,神情複雜,甚至不敢多看布偶貓幾眼。


    折陽坐在一邊,荊懸正在為他倒茶。


    他接過茶杯,指尖不免碰觸到荊懸,被荊懸探手勾了一下。


    折陽垂眸,悄悄瞪了荊懸一眼,低頭抿了一口茶水,問道:


    “有事?”


    女生握緊自己的背包帶子,深吸一口氣,說道:


    “我、我是來道歉的……”


    折陽挑眉,問道:


    “道什麽歉?”


    “昨天在餐廳,我那個……”女生有些躊躇。


    她又去看布偶貓,布偶貓趴著,壓根不理她。


    其實布偶貓並不好受,它能感覺到體內的魂靈掙紮著想要出來,想要奔向那名女生。


    女生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說道:


    “我撒謊了!”


    “昨天在餐廳,我第一次和那些新認識的朋友出來吃飯,見到布偶貓的時候覺得熟悉,一時虛榮心作祟,在他們的鼓動下跑過來要貓!我知道我沒資格!”


    “我的確拋棄過它,但我絕對沒……絕對沒剪過它的爪子……我怎麽舍得呢……”


    女生說著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她低頭誰也不敢看,哽咽著說出了之前的事。


    折陽微微皺眉,就在女生說出這些話後,他看到這女生身上與貓之間的因果變了,並沒有他一開始看到的那麽嚴重。


    女生名叫葉湘湘,布偶貓原本的名字是團子,因為它小時候像個棉花團子,可愛極了。


    她當時剛剛大學畢業,路過一家寵物店一眼就看上了傻乎乎的團子,立刻把團子買回了家。


    但她被寵物店騙了,團子隻是看著健康而已,到家不久就爆發出了各種病症。


    先是耳蟎和寄生蟲,再到遍及全身的皮膚病,團子身上的病治一個又發現一個,從小病慢慢發展成了一係列的大病。


    葉湘湘帶著團子奔波在四周的寵物醫院,寵物醫院的價格高得嚇人,很快就耗盡了她所有的錢。


    直到最後一次檢查,查出團子得了腹水。


    腹水,這在近幾年已經不算是宣布動物死刑的病了,這個病已經有了特效藥,可是特效藥的價格十分昂貴。


    當時的團子受皮膚病折磨,一直在泡藥浴,身上的毛都剃掉了,看起來很醜,葉湘湘也曾無數次想過放棄,可她都撐下來了。


    這回查出腹水,她卻無論如何都撐不下來了。


    腹水隻能靠打特效藥治療,特效藥每天都要打,連打一個多月再看情況決定需不需要治療,一個月的花費大概就要幾萬塊。


    幾萬塊,對當時剛畢業的葉湘湘來說卻是一筆巨款。


    她想跟家裏求助,可她家條件不好,數次打電話回家,她怎麽也開不了這個口。


    最終,她把團子放進貓包,裏麵放上了她最後剩下的幾百塊錢。


    她偷偷把團子放在了路邊,自己躲在一旁看,直到看到一個帥氣溫柔的男生抱走了團子,走進了寵物醫院,她才放心地離開。


    折陽並不是當初她看到的那個男生,所以她一開始真的以為折陽是從男生那裏偷走了團子。


    葉湘湘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我的確拋棄了它,可我真沒虐待它……它當時那麽小一隻,我怎麽忍心呢……我不該因為虛榮心就想把團子要回去,我、我就是看它病治好了,變得那麽漂亮卻不記得我,有點不甘心……明明我以前也盡心盡力地照顧過它……”


    折陽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知道葉湘湘沒有說謊。


    但他當初撿到布偶貓的時候,的確是破破爛爛的一隻,身上多處被虐待過的痕跡,況且昨天折陽在葉湘湘身上看到的因果也沒這麽輕微。


    折陽第一次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他所看到的因果被人為改過了,欺騙了他。


    他不知道這種情況是第一次發生,還是因為他第一次發現。


    葉湘湘還在哭,布偶貓本來一直背對著她趴著,這回一下子站了起來,第一次發出了一聲貓叫。


    “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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