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三個官差押著兩個孩子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將帽子摘下來,拍打上麵的灰塵, “這風沙越刮越大了,掌櫃的, 端好酒好菜來。”今天晚上住一宿, 明早開始趕路,腳程快的話, 晚上就能到軍駐地,把這兩孩子一移交,他們就算完成任務,能打道回府了。這一路上磕磕絆絆也不少,好不容易熬到了現在,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官差們不由得將心情放鬆了許多,點菜的點菜,吆喝熱酒的熱酒。這時候坐在靠牆的位置, 一直沒說話的鬥笠男子突然起身, 來到官差跟前, 甕聲甕氣的質問:“這兩個孩子犯了什麽罪,小小年紀就戴著枷鎖,押送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他同行的,另一個戴鬥笠的人,忙過來拽他,“哥哥,你喝多了。”官差們見這人身材魁梧,是個練家子,心裏不悅,但也不敢反駁的太狠,“枷鎖上有刑部大印,犯了什麽罪,你去問刑部吧。”這時候吳寧見縫插針,笑著對皮紹棠道:“誒,您幾位不就是刑部的嗎?敢情是為了這孩子啊。”一句話,把原本就暗流洶湧的局勢再次帶到了要引爆的邊緣。宋映白和黎臻確定,這吳掌櫃的就是要搞事,恨不得大家立刻火並,殺得一個不剩。官差們聽聞了這話,狐疑的看向皮紹棠等人,他們是刑部的人?皮紹棠瞅了眼吳寧,這老東西怎麽回事?主動起身來到官差們跟前,坐下後低聲笑道:“我們是來抓江洋大盜沙裏飛的,你們見過嗎?”說著,取出了什麽東西給對方看了眼。宋映白就知道東廠這幫人出來,肯定準備全套,頂著刑部的名頭再正常不過。“沙裏飛沒見著,旱地夜叉倒是見過幾個。”其中一個官差道,突然間,他看到了宋映白跟黎臻他們,激動的一拍旁邊同僚的胳膊:“這不是那兩個幫過咱們的俠客嗎?”宋映白跟黎臻見被認出,泰然自若的招了下手。皮紹棠愕然,原來黎臻跟宋映白他們是真的在暗中盯著於家兩個孩子的行蹤,並不是誆騙他,他們一路上跟蹤於家兩個孩子,甚至在路上幫助過押送的官差,之後才來這間客棧等著他們。官差中的黃班頭,倒了一杯酒來到黎臻跟宋映白跟前,“來,我黃某人敬你們一杯。”皮紹棠眼睛一轉,也拿著酒杯上前,笑道:“哈哈,黃公差,這兩位也是我們刑部的人,不信,你問吳掌櫃的。”宋映白微笑著看皮紹棠,你反應倒是快,這麽快就順水推舟,貼上來證明自己了。但這種情況,他不能說不是,畢竟這屋內有人知道他們是認識的,比如夥計,比如蕭少梓,且看吳寧怎麽回答。吳寧笑容燦爛的道:“對的,對的,他們的確是認識的。”“哈哈哈哈,來,大家喝一杯。”黃班頭舉杯,一飲而盡,宋映白跟黎臻,還有皮紹棠也都將酒水喝了。既然伸手援助過他們,還都是官府中人,感情這麽好,那就搬到一個桌子吃飯吧,正好聊一聊。黃班頭叫夥計將桌子拚到一起,大家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飯,順帶聊天。黃班頭想得其實很簡單,雖然快到充軍地了,但是最後幾公裏才是最凶險的,他一進門就看到戴鬥笠的男子麵相不善,害怕是於宇軒對頭派來的殺手。所以看到同樣是刑部的人,自覺十分可靠,趕緊上來拉關係,謀求保護。這邊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另外一張單桌上,於欣跟弟弟於廣戴著枷鎖默默吃著東西,枷鎖很沉很粗糙,起先手腕跟脖子被磨得出了血,後來結了痂,之後又磨破了,反複之下,生出了繭子,便不怕磨了。人也是這樣,於欣遭遇變故,起先還哭鼻子,後來發現就算哭死也改變不了什麽,便忍住不哭,後來漸漸的,也不知是堅強了,還是麻木了,再遇到痛苦,她都不會再掉淚。“你們戴的是什麽東西啊?”吳功突然走上前,好奇的看著於家姐弟的枷鎖,“是因為脖子怕冷嗎?”於欣看到跟自己年紀相仿卻無憂無慮的吳功,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瞟了他一眼,沒搭腔。弟弟於廣卻道:“好沉的,我也不想戴。”吳功沒戴過這玩意,還挺好奇的,“那你不想戴,能給我戴戴嗎?”於欣冷靜的道:“那你就來取吧。”吳功還以為對方真的想讓他自己取,竟然真的出手朝枷鎖伸去。這時候一個吃酒的官差,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回頭道:“誰家的孩子,趕緊領走,不要跟朝廷欽犯說話。”寧采臣一不留神又叫吳功給跑了,趕緊上前推著他的肩膀,往樓上帶,“吃完飯了,趕緊回房睡覺。”吳功卻道:“爹,他們也是欽犯嗎?”他記得聽寧采臣說過,他們被通緝是欽犯來著。寧采臣一把捂住他的嘴,朝其他人尷尬的笑笑,把他給提溜上樓了。而戴鬥笠的兩個人很快也吃完飯,上樓回客房。蕭少梓則默默的飲酒,心道,看來官差是打算跟刑部的人套近乎,尋求保護了,不過不要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便是。他撂下酒杯,提著刀,也上樓去了。剩下宋映白他們一群人吃酒,等酒席散去,各回各屋。一回屋,皮紹棠便商量怎麽把人都殺光,尤其那三個公差,身為官府的人,又見過他們的容貌,絕對不能留。毛從賢低聲道:“檔頭,那黎臻跟宋映白呢?還有蜈蚣精都怎麽辦?”皮紹棠想了想,“蜈蚣精有跟他在一起的男人看著,我看問題不大,先不要管他。至於黎臻跟宋映白,你過去,請他們來一趟。”毛從賢開門出去,走廊和大堂內都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他摸到黎臻門前,從門縫內遞進一張紙條,然後悄無聲息的摸了回來。他相信黎臻他們絕不會睡下,正警惕著周圍的一切,從門縫遞紙條,他們一定會看到。事實也是這樣,看到門縫遞進的紙條,商量了一下,便來到皮紹棠屋內。皮紹棠自知時間寶貴,況且大家都是明白人,所謂明人不說暗話,開門見山,“黎大人,事已至此,有些話,我便直說了,今天晚上我就會動手,希望你們通融一下。”於家姐弟,本就是東廠的獵物,跟黎臻沒關係,但是既然把這個老太監誆騙住了,怎麽也得撈點好處,“可以是可以,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