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已然泣不成聲。采血煉紅鉛丸,宋映白在京城聽過,為了采集豆蔻少女的天癸,給她們吃活血的藥物加以摧殘。而往往能這樣做的,恰恰是追求長生不死的權貴,隻有他們有這個意願也有這個能力。看圍觀者的表情,這個衛鈞必然不好招惹,否則也不至於沒人敢寫狀子。陳嫂還在磕頭,一遍遍的哀求。宋映白眉心緊鎖,臉色陰沉,江展斜眼看他,聲音極低的道:“你我不是來主持正義的。”“太陽晃眼睛而已。”宋映白低頭揉了揉眉心。“我識字,我來寫!”一個戴著四方巾,做讀書人打扮的男子從人群中擠出來。圍觀群眾一起看,這個膽大妄為的家夥,這時有人認出了這個男人,“寧采臣,你不是去收賬了嗎,怎麽在這裏湊熱鬧?”寧采臣?宋映白皺眉,但也沒往深想,重名或者名字諧音相似的多了。寧采臣並未理會質疑,俯身對陳嫂道:“我給你寫狀紙,你有什麽冤情,可以跟我說。”“寧采臣,你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就別湊這個熱鬧了。”“這個人有冤情,寫狀紙告狀,我身為一個讀書人,能幫則幫,怎麽是湊熱鬧。”寧采臣眼神真誠的道。但有的時候,這個年紀還擁有真誠純粹,並不是什麽好事。此時就聽一聲怒吼:“你這瘋婆娘在這裏發什麽瘋?!”一個漢子帶著四五個人氣勢洶洶的衝進人群,逮住陳嫂,左右開弓就是幾個耳光。打得陳嫂滿嘴是血,引得周圍看不過眼,紛紛指責,寧采臣也道:“有話不能好好說麽,幹什麽動手打人?”這漢子用力一推寧采臣,將他推倒在地,“我家的事情不用你管!”又道:“各位街坊鄰居,你們有所不知,這個娘們瘋了,孩子病死了,她受了刺激,非說是衛老爺害死的。這不是汙蔑好人麽?衛老爺為人那沒得說,仁義!我女兒在他家做工病死了,還好心給了五兩安葬銀子呢,這瘋婆子淨胡說,我不打她打誰!”宋映白看得出來,街坊鄰居對男人的說辭並不認同,甚至有微微搖頭者。男人帶來的幾個人抓陳嫂的抓陳嫂,搶女孩屍體的搶屍體,一擁而上,將人給製服了,拖著往回走。陳嫂聲嘶力竭的喊道:“放開我,我沒瘋,我女兒是被害死的,你們今日不救我的女兒,改日死的就是你們的女兒——我沒瘋——我沒瘋——”“閉嘴,女兒死了再生就是了!瘋婆子。”“是你是你,都是你!你說衛家給錢多,就把女兒送到衛家做工,結果呢?都是你!”“瘋婆子!”又是幾個響亮的耳光。宋映白目送這些人遠去,忽然有人大喊道:“是普渡慈航!”話音一落,原本還雜亂站著的路人,不約而同的站到路兩邊將中間的位置騰了出來。宋映白他們為了不引起注意,也趕緊站到了人民群眾中。叫普渡慈航的和尚排場很大,有打扇的,有打幡的,有鼓樂的,浩浩湯湯,好長一條隊伍。普渡慈航年約六十,麵容清瘦,緩緩行來,與陳嫂他們打了個照麵。看得出來他極有威望,方才還裝牙舞爪抓人的陳嫂男人,像個小貓似的乖乖的放下人,雙手合十,“大師。”陳嫂滿麵淚痕的爬到他跟前,雙手合十哭道:“大師,請救我們……”額頭低地,細弱蚊蠅的啜泣:“請救救我的女兒……也請救救我……”普渡慈航彎腰,手掌輕放在陳嫂的頭頂,“貧僧這就為你的女兒超度,讓她脫離三惡道的苦難。”說罷,雙手合十,雙目緊閉,誦起了經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聽普渡慈航超度亡者,在場者雖有數百,卻無一人敢發出雜音。突然,宋映白被狠踩了一腳,低頭一看作案者是江展,敢怒不敢言,甩去一個眼神,您有事兒?江展壓低聲音道:“這人有問題,不要仔細聽他梵音誦經。”宋映白一瞥,鄭元正聽得如癡如醉,一臉的神往,他立刻給他一手肘,將人驚醒。鄭元如夢初醒,晃了晃頭,深吸了一口氣。普渡慈航誦完經,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徑直離去,留下身後一束束敬仰的目光。突然有人高聲喊道:“報應,報應來了!陳嫂男人遭報應了!”宋映白和江展立即擠到陳嫂他們跟前,就見剛才還生龍活虎的男人,此時渾身抽搐,脖子青筋暴露,身體扭曲的像麻花一樣,篩糠一般的抖了幾抖,雙腿一瞪,便沒氣了。宋映白驚愕回眸,見普渡慈航等一行人仿若無事的繼續前行,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哈哈哈哈……”陳嫂坐在一旁,又哭又笑,不住的喃喃自語,“好,報應的好,哈哈哈。”寧采臣上前,“我就在前麵集寶齋收賬,你要是想告了,就去找我,我幫你寫狀子。”“人家才死了男人,哪還有心思告狀啊,你可趕緊走吧!”寧采臣道:“是啊,可憐。”,從袖中掏出一些銅板,遞到陳嫂手中,才邁著步子走了。而陳嫂雙目呆滯,仍在念:“哈哈哈哈,現世報,一個都不掉……”“可憐啊,真的瘋了,趕緊送回家去吧。”宋映白看不懂了,碰了噴旁邊的人,“這位大哥,敢問剛才那大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