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許仙煉成一把傘、在現世中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傘，他的靈魂被許仙封在這把傘中，並且在逐漸走向消亡。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許仙。 “把他……許仙……吐出來……”他的聲音染上了濃重的鼻音，沙啞極了，難聽而又可憐。 “哭什麽？”白素真忍不住鬆開了手，他繞到了沈青的前麵，為他擦著眼淚，“不是贏了嗎，有什麽好哭的？” 沈青忍不住撲了上去，用力地抱住了白素真的腰，將自己的腦袋埋到了他的肩膀處，小聲的吸著鼻子，也不哭出聲。 白素真將手放到了沈青的頭上，輕輕的安撫著，看沈青這麽失態，他現在大抵也猜到沈青知道了什麽。 在那一刻，首先湧入大腦不是其它任何情緒，有的隻是開心，那是一種被人放進了蜜糖中的甜，甜得發膩，但是他卻覺得這樣很好。 高興於沈青這麽在乎他。 這很好。 隨之而來的則是心疼，心疼他家崽子哭成這個樣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好似整個人都陷入了絕望。 “別哭了，眼睛疼不疼？”白素真側過腦袋，在沈青的臉龐親昵地蹭了蹭，然後又細細地親了親。 沈青沒說話，隻是抱得更緊了，用力得他都覺得疼。第一百零一章 ：我算什麽 沈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開始還忍著不發出聲音，後來卻是直接變成了嚎啕大哭，糊了白素真一肩膀的眼淚。 “別擔心。” “你都……嗚……這個世界……”沈青小聲的啜泣著，他想說，你被困在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卻被他毀了，還能怎麽辦？ “那出去不就好了？”白素真撫摸著他頭發的手下滑，輕輕地捏了捏沈青的後頸，宛若安撫。 “……啊？”沈青打了個哭嗝，明顯沒反應過來。 白素真將他推開了些，抬手去擦沈青的眼睛，那雙好看的眼睛如今紅彤彤的，看起來怪讓人心疼的。 “這是我的劫數，如今渡完了，還呆在這幹什麽？”白素真彎了彎嘴角，看著沈青一臉茫然的表情有些好笑，平時腦子轉得那麽快，一點就通，怎麽到現在卻反而卻像個小傻子呢。 沈青保持著被推開的姿勢，腦袋完全轉不過來，就像一台生了鏽的機器，哢噠哢噠地卡死在了上一個指令，接近報廢。 “這是我的劫數，被……替換掉的劫數。” 所以，我不會死。 “但是……”沈青正要說你已經死了，卻在這一刻突然捕捉到了什麽東西，那靈光宛如機油，塗抹在了他鏽掉的大腦上，讓這台機器重新轉動了起來。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白素真。 他想起了許仙的記憶，許仙問他，後悔嗎？白素真說，為什麽後悔？ “你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嗎！”隻要一想到白素真可能一開始就知道，沈青就忍不住想要抓狂，他咬著自己的手指，一副快要崩潰的模樣。 他在心疼白素真。 他在氣惱白素真。 各種各樣的情緒交合在腦中，他甚至分不出自己到底在急躁些什麽。 “準確的說，是在許仙給我下藥的時候猜出來的。”白素真想了想，又歎了口氣，“隻是那個時候沒想到，許仙會是半魔。” 那迷藥，可是太上老君的東西啊，再加上之後的熏香，要說沒人幫許仙，他要是信了就是傻子了。 這是他的劫難。 他必將陷入九死一生的地步。 他原本的劫難注定了他必將隕落，所以鬥姆才會為他替換劫難，但想要讓天道承認，就必須也陷入死境才行。 他隻是沒想到，會被活活地剝了皮……倒是有點疼。 “你想起來了……？”沈青眉頭皺得死緊，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白素真在被自己上了之後就知道了，他早就猜到了會有個這樣的結局，卻還是去了，換句話說……他之後所經曆的一切，都是自討苦吃。 “剛才和法海交手的時候想起的。” 沈青握緊了拳頭，他忍不住想要往白素真的臉上招呼，他咬緊了牙關，死死地克製著自己。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你跑去送死的時候，怎麽沒有想過我？你什麽都不說……” 在千年前的時候，他作為小青，什麽都不知道。 他告訴白素真妖物為什麽要以身相許。 他因為衝動讓白素真下定決心與許仙成親。 他迷奸了白素真。 陸一變成他的模樣刺傷了白素真，導致白素真被法海收去。 最後白素真死了。 隻知道這些的他會怎麽想？ ……都怪我。 都是我的錯。 如果我能在許仙借銀子的時候多長一個心眼。如果我沒有那麽衝動。如果我沒有和白素真鬧脾氣，跟著白素真一起回姑蘇救許仙。如果我再強大點。如果我能救出白素真。 ……【“大人，對不起。”】 白素真沒有把這些告訴他，而是將他蒙在了鼓裏。 但是他卻沒辦法指責白素真，因為若是白素真告訴了他這些，他一定會阻止，然而白素真卻不會為了他停下，因為這是白素真願意受的劫難。 “……對不起。”白素真抿了抿嘴唇，他伸出了雙手，想要將沈青抱進懷裏，然而卻被沈青一掌打開了。 “我是不是，也是你劫難中的一環？……一個推動這個劫難的棋子？”沈青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用這麽冷的聲音去對著白素真。 他明明氣惱得不行，但是大腦卻逐漸冷靜了下來，所有被他忽視的小細節也都冒出了頭，到了現在這一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麽。 他明明該高興，因為白素真說渡完劫了，白素真不會有事。 他明明該高興，他喜歡的人也喜歡他，打敗了許仙，他可以和白素真過他想過的日子。 他明明該高興的……但是他現在卻很傷心。 難受。 “……”與明顯陷入了無措和憤怒中的沈青相比，白素真顯得尤其平靜，他隻是微微皺著眉頭，像是無奈，又像是難過。 “許仙也是棋子？” “……” “那陸一呢？法海呢？出現在你身邊的人，是不是都是棋子？” “你們的確是我劫難中的一環。”白素真抿緊了嘴唇，他知道許仙是他的劫，他也知道自己會陷入死地，“但是在許仙去金山寺之前，我並不知道我的劫難到底是什麽。” “那不就是棋子嗎。”沈青嗤笑了一聲，伸手拽住白素真的衣領，惡狠狠地瞪著他，“你現在渡完劫了，我是不是也沒用了？” “不是這樣……”白素真皺起眉，有些無奈，他剛想說點什麽，突然，整個空間開始震動起來，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地上的房屋開始倒塌，黑暗從遠處漸漸逼近，掛在天空的圓月退去，宛若被黑暗所吞噬，沈青一愣，下意識地就去拉白素真，自己往前邁了一步，擋在了白素真的麵前。 這下意識的行為弄得兩隻妖怪俱是一怔，而後沈青嘖了一聲，卻是沒有看到在他身後的白素真鬆了眉頭，彎起了嘴角。 “這個世界撐不住了。” 白素真伸手捂住了沈青的眼睛。 “喂！”沈青心裏一跳，就要伸手去扯白素真的手，然而他的手還沒碰上去，意識就已經開始逐漸散去。 等等！ 他還有很多話要說！ 沈青心中慌亂起來，張了張嘴，他想問，你真的會沒事嗎，但是最終，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意識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第一百零二章 ：最後的記憶 沈青做了個夢，夢到了千年前的事，或者說，是他最後的記憶回來了。 夢中，他在白素真被法海鎮壓到雷峰塔之後，便想辦法潛入了金山寺，然而放著佛像、被人供奉、香火大盛的寺廟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桎梏，雖說能進去，卻也用不了什麽妖術，更別說推到雷峰塔。 他想起了龍王稱呼白素真為星君，於是就打算去找鬥姆……星君都是鬥姆所生，這些對於他們妖怪來說，相當於常識。 結果他卻在去鬥姆廟的路上被陸一抓了去。 他們的修為差距相差了太多，沈青幾乎被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是陸一卻並沒有傷害他，硬要說的話，大概是能用監禁這個詞的。 三個多月後，陸一放了他。 “昨天是中秋，雖然過了，不過，還是讓你跟星……白素真見一麵吧。”那隻妖怪意味深長地看他，“有緣再見。” “呸！”回應陸一的，是沈青充滿敵意的眼神。 天空中的殘月讓沈青有些恍惚，他感到了怪異，卻又說不出是哪裏怪了，他本該前往鬥姆廟，但最終卻還是鬼附身差地溜進了金山寺。 然後看到了雷峰塔裏滿地的血液。 看到了正在煉製什麽的許仙。 看見了許仙腳邊的、染血的、幹癟的“胎兒”。 白素真在哪？他不知道，但隻是看著眼前的光景，他就知道他的大人肯定遭受了莫大的苦難，在那一刻，他的腦海中隻餘下了憤怒，他像一隻發狂的野獸，腦中隻有殺了許仙這一個想法。 許仙是怎樣的存在？這個問題對於沈青來說毫無意義，沈青所做的，隻是不顧許仙的求饒，用他的利爪把這個“人類”生生撕碎了，並且準備讓他魂飛魄散。 然而許仙卻像是早有準備，魂魄剛一離體，便立刻鑽進了立在佛像前的鼎爐中。 “別碰。” 在沈青想要去揭那鼎爐的那一刻，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土地爺扯住了他，顫聲喝止了他的做法。 那鼎爐煉製著白素真，他的神魂、血肉、皮囊都在裏麵，若是中斷，許仙的確會死，但同樣的，白素真也會魂飛魄散。 “你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