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和蘇佋的臉型都繼承了霍青榮的立體鋒利,隻不過蘇佋的五官更清朗斯文, 而霍修,許是殘疾帶給他的痛苦,整個人看起來陰沉沉的,特別是在夜裏,譬如現在。


    林知安沒有和他聊家常的想法, 而且她更習慣蘇佋喊她安安, 搖搖頭說:“你還是叫我……弟妹吧。”


    霍修低頭拿拐杖將小石子掃開, 譏諷地笑道:“看來你和他感情進展很順利啊, 你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嗎?”


    不比之前霍修提醒她時的堂皇失措,這一次林知安很認真地應下, “我知道。”


    然而這份認真似乎刺傷了霍修, 他眯起眼, 語氣憤懣喑啞:“你知道?你知道你還呆在他身邊?”


    “你知道我這腿是怎麽傷的麽?就是他!他把我從那麽高的地方推下去!如果不是他!現在譽承應該是我的, 我也不會在這破輪椅上過一輩子!你知道外麵的人怎麽評價我的麽?說我是霍家瘸了腿的廢物!”


    霍修把拐杖扔到地上, 大腿撞著輪椅嘎吱嘎吱響。


    林知安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情緒嚇到,目光落在他肌肉萎縮的小腿上,同情的思緒一閃而過。


    那天蘇佋滿身是血倒在她家門口時,霍修可沒有像現在說的那麽可憐,他必然是做了什麽才會引起蘇佋的反擊。


    她怯怯地抬眼,“那……那他為什麽推你?”


    霍修瞬間變得安靜,冷冷地盯著她,像要在她白淨軟糯的小臉盯出一個洞。


    林知安手機響了。


    是蘇佋。


    她拿著手機走開兩米,接起來,身後的影子也跟了上來,她沒有回頭看。


    幾位幫廚製服的姑娘路過,借著路燈好奇地打量了他們兩眼,然而一旦看清後麵那位是霍修,一個個加快了腳步,頭都不敢回。


    “霍蕾還不放人麽?再不放人我就要過來搶了。”蘇佋溫柔的氣息噴薄在聽筒旁,夾著一絲輕笑在林知安心上亂跑。


    林知安臉微紅,“我準備回來了,在車庫門口。”


    蘇佋好像躺在沙發上,衣領摩挲的聲音細致又清晰,“但我突然覺得搶也挺有情趣。”


    他壓低了嗓,像說一個小秘密,迷離幽柔,“這樣就能理所當然把安安綁起來,脫光衣服……”


    林知安知道這人正經沒兩秒,又開始滿腦子邪門歪道,隨即紅著臉打斷他,“我……我真的就回來了。”


    “好,那給你半小時,”蘇佋像是真仰頭看了牆上的機械鍾,低音嗓變得含糊曖.昧,“現在是七點十二分,如果七點四十二分我沒見到你人,今天晚上我就把安安綁在床上隨我怎麽弄好不好?“


    林知安又羞又惱,咬唇說了句:“我可沒答應你,不要臉。”


    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臨了還聽見了蘇佋沉沉的低笑,像撥亂湖水的古琴,優雅散漫的撩人。


    緊跟在電話後麵的是一條信息。


    【安安掛好快,我都沒來得及說事情。那就隻有等安安回家再給安安看了。】


    林知安不明白蘇佋要給她看什麽,轉身看到霍修審視的眼神,臉上的熱意瞬間散去,把手機收進包包裏,摸著皮革外的金屬扣輕聲說:“我先回家了,你和蘇佋的事我不想聽,也不用告訴我。”


    世上真真假假的事太多,她畫畫時連純粹的白色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白,她現在隻想用心去感覺。


    “剛才那個電話是他吧。”霍修拾起拐杖,吹了吹上麵的灰,居然站了起來,隻不過步履蹣跚,走得不穩。


    林知安沒作聲,悄悄打量了下四周。


    “和你結婚這麽久了居然沒煩,看來是真在乎啊,”他撩起一縷林知安的頭發,“他會愛人我是沒想到的。”


    林知安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她揮開他的手,拔腿就跑。


    “抓住她!”霍修突然朝後命令了一聲。


    兩個彪形大漢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人一隻胳膊製住林知安。


    林知安心口砰砰跳,她害怕但又沒那麽害怕,比起第一次做冥婚新娘被綁走她好像多了點經驗。


    她強忍不適看向其中一個黑西裝,又膽怯又勇敢,低聲道:“我覺得你現在把我送到霍司佋那裏得到的應該比他給的多。”


    她說出霍司佋三個字的時候,抓著她的手果然鬆泛了幾分。


    霍修瞪了他們一眼,從口袋裏拿出手帕,不顧她怒視的目光,掐著小臉硬塞進去,笑了笑:“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但你說,我弟弟那樣的人,把你關起來一周?兩周?哦不,還是三周好了,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會不會痛不欲生?還是自暴自棄?或許,會來求我?狗一樣的求我。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帶走!”


    林知安被押上車時掙紮了幾分鍾就放棄了。


    所有掙紮除了弄痛自己都是無謂的,兩個大男人堵在她身後,他們看起來經過專業訓練,身手敏捷,她的腿還沒動就已經開始警惕,完全沒辦法逃跑。


    上車後她的手機連同包包一起被收走,眼睛蒙上布條,等再恢複光明已經在一棟兩層樓高的小別墅前了。


    看起來是霍修某一處私邸。


    “餓嗎?”霍修重新坐上輪椅,像招待客人一樣對林知安笑眯眯地問。


    林知安的手和腳都被捆住,歪歪斜斜倒在沙發上,嗚嗚幾聲,用肩膀頂著沙發背坐起來,鎏金一樣暖融融的吊燈一照,衣領溜開的裸.肩如細膩的羊脂,誘人愛.撫。


    霍修從茶幾上拿起水杯,眯著眼睛觀賞她,半晌,笑起來:”我忘了你嘴巴還塞著我的手帕呢,抱歉。“


    說著伸手抽開,他又問:“想吃什麽?”


    林知安舌麵長時間抵著東西火辣辣的疼,聲音也變得越發細小,“我要喝水。“


    站在背後的其中一個黑西裝上前拿水壺卻被霍修攔住。


    “我給你倒。”他把水杯送到林知安麵前,裝的仿佛儒雅的紳士,“自己家人就別用什麽暴力了,都好說。”


    林知安初見蘇佋那會兒,他擅長用溫和斯文的舉止來偽裝自己。可那種尊貴與潤物細問聲的禮貌卻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讓人甘願臣服。


    霍修不一樣,他身上有種刻意模仿,不倫不類的和藹,陰沉沉的壞。


    林知安乖巧地喝了一口,忽然想起蘇佋惡作劇嚇她的樣子,莫名把自己帶入了他,抬頭看了霍修一眼,低下睫,嘴一張,把水全都吐了出來,而且都吐在了他手上。


    “太燙了……“她怯怯地說,垂下的眼眸卻沒有半分愧疚。


    就是這隻手塞住她嘴巴的。


    小姑娘臉蛋生的白淨嬌糯,身子薄薄的,脊背細細的,動作小小的,大眼睛從不直視人超過三秒鍾,怯意幾乎能從皮膚裏鑽出來,仿佛隨便誰一用力都能將她折斷,天生的脆弱感。


    她剛才吐水時有過短暫的猶豫,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故意的。


    可她那麽怯,那麽怕人,任何懷疑都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黑西裝們擔心地皺了皺眉,不露痕跡地望向霍修。


    霍修坐在輪椅上幾乎和她持平,即使看不見她低下頭後的表情,還一直盯著看,頭不回地吩咐:”去,換杯涼的來。“


    水很快拿來,霍修擦幹淨手後重新拿起杯子,淡淡道:“你要是這次再吐了,我就讓你把我弄濕的地方舔幹淨。”


    林知安扭過頭。


    霍修執著地用杯口抵在她嘴唇上,林知安又往後退了幾厘米,轉向另一邊。


    霍修充滿戾氣地命令:“喝!”


    霍修掐住她臉蛋,直接將水往裏灌,“倒了得給我喝完,我可不像霍司佋那樣慣著你。別蹬鼻子上臉,記住你現在的身份。”


    水從鼻孔嗆進去,林知安邊咳邊吐,脖子到衣領處都濕了。


    春衫沒有冬裝那麽嚴實,一濕就透。


    霍修盯著她因咳嗽起伏不定的胸.脯,嘖了幾聲,“真想現在錄個視頻給你老公發過去,他會把我撕碎吧。”


    林知安掙紮了一下,捆住的手在背後扯了幾下衣服,把領口拉上去,生氣地問:“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不想要什麽,”霍修捏緊了玻璃杯,指尖發白,“非得說一個的話……我想讓霍司佋消失!我想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


    林知安沉默幾秒,忽然抬起頭,大眼睛清澈極了。


    “其實……其實我和你想法是一樣的。”


    霍修一怔。


    林知安眼睫顫動,像沾露的蜻蜓翅膀,“我……我不是說我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嗎?就是因為我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所以我想離開他。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我……我一個多月前還跑到國外,可惜……可惜還是被他抓回來。”


    霍修朝黑西裝擺擺手,那些人就離開了。


    他靠著輪椅背,從上到下審視她,“你看起來一點都不討厭他。”


    林知安低著頭,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情緒,嗓音軟軟的,“你是他哥哥你還不了解他嗎?他怎麽可能放過我。這次我會跟他回來……也是因為他抓了我弟弟,這個你也可以去查的。我沒有背景,人脈,除了和他繼續在一起,能有什麽辦法呢?”


    霍修將信將疑,深吸一口氣,抿了抿唇,抬眸,“你想說什麽?”


    林知安頓了頓又說:“我既然來了,我們就當合作……好不好?你看我剛才都沒喊人,要是喊人的話,你怎麽會這麽順利對不對。”


    霍修挑了下眉,“怎麽合作?”


    林知安舔了舔唇瓣,眼神乖巧,“你……你當綁了我,但別真綁我,你想要什麽,我配合你找他要……然後送我離開這裏。”


    小姑娘說得誠懇,這些事又確實是霍司佋做的出來的。


    此刻霍修信了六分,哈哈笑起來,“我倒是有些心疼他了,寵了快一年的小妻子算計起他眼睛都不帶眨。”


    但很快他又沉下臉,“你說的這些我會去查,你要是騙我,那就不是找他要東西這麽簡單了。”


    林知安臉上沒露半點虛。


    因為這些事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她晃了晃手,“那……那你能把這個解開嗎?”


    霍修果真探過去幫她解,小姑娘烏黑的長發偶爾掃過他的手背,有股淡而馨甜的香味,一如她手貼著的尾骨弧線那般蠱惑人心,瘦而不瘦,是極品。


    在這一瞬間他好像有些理解了霍司佋為什麽非要強取豪奪把人留在身邊。


    解下最後一個繩扣前,霍修往下壓了一下,連帶林知安整個人往後躺。


    “你要不想跟他的話,要不跟了我怎麽樣?”


    “我絕對會比他溫柔。”


    林知安暗罵他一句垃圾,明麵上不敢激怒他,默了很久,才裝作平靜道:“其實我是獨身主義。”


    霍修嗤了聲,將鬆鬆垮垮的繩子扔到茶幾上。


    “這幾天你就住二樓,我先查清楚了再和你談別的,和外麵聯係你就別想了,這兒可沒信號。”


    二樓是沒有燈的,應該是被霍修拔了電閘。


    房間桌台上施舍似的給了一個手電筒,打開後電源不穩定,時暗時明,像鬼片裏的老村莊,以致於她躺到床上還不清楚房間的構造。


    從老宅到霍修的私邸,這一路林知安害怕多過胡思亂想,睡下了神經還是緊繃。


    她盯著天花板,腦海裏浮現蘇佋的眉眼,英俊的輪廓藏在霧絨絨的陽光下,瞳孔裝滿光,像電影裏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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