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安安連晚安都不和我說?”蘇佋笑起來,語氣溫柔。


    林知安咽了咽口水,聽話地吐出兩個字:“晚安。”


    “和誰晚安?”


    “蘇……蘇佋。”


    “不要這個。”


    “霍……霍司佋?”


    蘇佋笑了聲,“安安是真聽不懂還是玩我?”


    林知安低頭不語。


    蘇佋頓了頓,沒在稱呼上轉圜太久,轉而抱住小姑娘,把下巴擱在肩頸的頭發裏,來回磨蹭,呢喃道:“我現在又不想要晚安了。我一點都不想和安安分開。”


    “可我那個房間隻有一張床,”林知安乖順地被他抱著,找完理由又補一句,“很小。”


    蘇佋思忖幾秒,似乎有些困惑:“難道我們在一起之後分過床麽?”


    林知安沉默了。


    蘇佋說的是事實。


    可她就是不喜歡他的控製欲。


    什麽都要被他控製,什麽都由得他來。


    他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想法,包括她的,他操控別人時猶如玩弄股掌間的死物。


    兔子極了也會咬人的。


    林知安眉一皺,用力把他推開,俏生生又堅定地提高音量:“可是我不想!我不想和你睡!我討厭你你知不知道。”


    林知安說完後覺得不安,後頸涼森森的,似乎很快會被他扼住。


    然而她等了很久,那種幽冷的觸感並沒有來臨,頭一抬,看到蘇佋目光清淺地注視她,仿佛從她吼他開始就看著她了。


    男人深黑的眼眸在燈光下有些淺,帶著茶色。


    林知安想起以前熬夜喝濃茶趕畫稿時,第一口總是苦的,就像蘇佋此刻的瞳孔。


    兩人一時無話。


    “那一起吃飯可以嗎?”他忽然問。


    林知安睫毛眨了好幾下,有些愣怔,蘇佋這讓步輕易得不真實。


    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飯?


    這個問題讓她糾結。


    這段時間她都不是很想看到他,她想過幾天沒有蘇佋的日子,喘口氣。


    但她擔心現在說不要的話,蘇佋又會當場發瘋。


    過了幾秒鍾。


    “進去吧。”蘇佋摸了摸她發頂。


    “嗯?”


    “晚安,安安。”蘇佋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林知安感覺周圍的溫暖和木香離開了她。


    她立刻轉身奔向電梯。


    好似多等一秒,惡鬼就會綁住她的腳踝,拖進不複生的阿鼻地獄。


    電梯門關上,牆壁上的油畫色澤便聚攏起來,像極了兩人初見時那淌雨夜裏的血,在泥濘中仰望人間,看著雨水摔得粉碎。


    蘇佋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凝視小姑娘離去的背影。


    他癡迷地盯著那抹雪白的脖頸,滾了下喉結,若他舔.舐啃咬,那孱弱的血管便會在肌膚上開出花。


    他低頭勾了勾唇,平生頭一次,生出妥協的欲望。


    *


    蘇黎世接連下了好幾天雨。


    林知安本也不愛出門,雨一下,更是窩在小房間足不出戶。


    她很擔心林帆,可又不想找蘇佋問。


    雖然她知道蘇佋也住在這裏。


    她不止一次在窗戶邊看到蘇佋坐在街外的長椅上,懶散地看書,兩人目光相撞時他會溫柔無害地衝她一笑。


    仿佛監.視。


    每到這時,林知安總會幹脆利落地把窗簾拉上。


    反常的是,蘇佋並沒有來纏她。


    她喝了一口牛肉羹,鮮味溢滿唇齒。


    在家時,蘇佋“禦用”廚師常做常送的也是這道菜。


    有一瞬間林知安懷疑蘇佋將家裏的廚師團也一並“空運”過來了。


    前幾天她發現自己餐點被換的時候,以為是錯送。


    應侍生確認了一下手裏的紙條,說:“沒送錯,是一位英俊的男士送的。”


    她便猜到了。


    最初幾天她還忍著不吃,堅守陣地自給自足,把沒拆的包裝盒熱好,送給清理衛生的阿姨。


    隻不過阿姨吃了兩餐便不要了,小心翼翼地摸著新換的、昂貴的手機,眼神飄忽,似是受到什麽人指示,磕磕絆絆地說:“我更喜歡吃千層肉醬麵或披薩,小姐您自己吃吧。”


    餐盒送不出去。


    要是直接倒掉,浪費又可惜。


    林知安每經過茶幾一次,中式餐食特有的香甜就像古時在街邊拉客的老鴇,“客官快來呀”那樣一遍一遍地引誘。


    人一旦生了欲望,就止不住了。


    後麵便是,蘇佋心照不宣地送,林知安心照不宣地吃。


    直到剛才,她手機裏收到一條:好吃嗎?


    一口牛肉羹要咽不咽,嗆得林知安臉耳通紅。


    說不好吃,假得連她自己都不信,說好吃,好像就變成了某種妥協。


    這邊還沒回,那邊很快又來了一條:我也在吃牛肉羹。安安你說,這樣算不算我們一起吃飯了?


    再溫柔卑微也擋不住他深入骨髓的偏執。


    林知安吃完後把碗放在水槽裏,甩了甩未幹的手,從茶幾的小盒子裏翻出幾張五十法郎,打算去找他,付清這段時間的餐錢。


    蘇佋住在哪間房,林知安並不知道。


    但以他的性子多半離自己不遠。


    她捏著紙幣站在走廊的綠植旁,裝作在看外麵,實則觀察附近的幾個房間。


    東方麵孔在異國本就引人注目,加之林知安長得不醜,常年以往安靜的性子賦予她特殊的氣質。


    應侍生一早注意到了林知安,幾次經過,終於幫客人推行李時停下來,好心地用英文問:“請問需要幫忙嗎?”


    這個應侍生不是常給她送餐的那位。


    林知安捏了一下法郎,小聲說:“我、我找人。”


    應侍生:“唔……什麽樣的人?”


    林知安:“中國人……他、他很高,大概到這裏……”


    她在頭頂比劃了一下,繼續說:“皮膚白,有點瘦,眼睛黑而且很有神……”


    應侍生思忖片刻,問:“是上周三入住的嗎?”


    林知安記不清周幾,算算日子好像差不多,便點了下頭。


    應侍生神情變得嚴肅:“他被救護車拉走了,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或是突發什麽疾病,昏倒在地上,還是我給他打的急救電話。”


    林知安覺得自己此刻應該拍幾下手慶祝惡人自有天收這件事。


    如果蘇佋不在了,她就完全自由了。


    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開畫展,畫畫,也不用擔心看假冒偽的醫生。


    林知安此時的眼神焦點已經不在應侍生身上,轉而看向遠處的天窗,在幽暗的環境中小小的凝成一個光斑。


    “小姐?小姐?”


    “嗯?”


    林知安回過神,綠植被她無意識地扯下一片葉子,晃了晃。


    應侍生瞥了眼可憐的葉子,又看看林知安發白的臉,神情變得同情起來,語氣也更體貼耐心,“我可以幫您叫一輛計程車……這邊到醫院大概十分鍾……”


    “不用了。”林知安斬釘截鐵地打斷他,轉身前說了句“謝謝”。


    留下應侍生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


    林知安回到房間後,在窗台前沉默地坐了會兒。


    她臉一側,看到一隻孤零零的行李箱。


    某個壓抑許久的念頭重新滋長出來。


    作者有話說:


    我回來了qaq很突然又很抱歉。


    讓大家擔心了。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對不起大家。


    看到大家的端午安康真的眼淚都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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