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佋垂下眼,仿佛隨口一問。


    “嗯,她讓我給她看設計圖,”林知安聞著甜滋滋的橙子香仰起頭,“你怎麽知道?”


    蘇佋修長的食指抵著刀背,遊刃有餘地劃下一刀,笑意淺淡,“我看到她的車了。”


    他們倆間隔時間不長,一進一出看到車也不奇怪。


    蘇佋:“所以你們聊什麽了?”


    林知安把霍蕾邀請她去做美術顧問和看心理醫生的事說了一遍。


    蘇佋笑了笑:“她那個八字沒一撇的公司不去也罷,如果安安想找一份正式的工作我可以給你安排。”


    “我自己現在的工作就挺好的,”林知安抿了抿唇,語調低低的,“我覺得霍蕾說的沒錯,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家裏。”


    “這樣太不正常了。”


    “安安以前一直呆在家裏不也生活得挺好的嗎?怎麽突然想改變了?”蘇佋掰開一瓣剝好的橙子,送到她麵前。


    林知安剛打算去接,蘇佋直接拿橙子碰上她的唇。


    他溫柔地看著她,體貼道:“張嘴,這樣安安不用洗手了。”


    林知安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碰到的橙子,雖然覺得這樣過於親密,卻又不好意思拒絕他的好意,便嚐試性張嘴咬下去。


    橙子是軟的,蘇佋沒有握得很緊,她一咬,汁水瞬間順著她唇.瓣流出來,她下意識伸出舌頭舔,可是勾住的並不多,甜膩的液體順著男人的指骨淅淅瀝瀝往下滴。


    蘇佋盯著她飽滿瀲灩的嘴唇眯了眯眼,拇指忽然借機往前一推,林知安來不及反應,又擔心會掉隻好含住,本就嬌滴滴的嘴巴瞬間變得汁水四溢。


    她說不了話,嘴巴被塞得滿滿當當,仰起頭時眼睛眨啊眨啊,純得不行。


    不知道橙子換成別的。


    她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麽。


    蘇佋漫不經心地垂下眼,唇角彎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林知安感覺剛才她舔到蘇佋的手了,但她又不是很確定,偷偷瞥了他一眼。


    好像沒什麽反應。


    她正準備找紙巾,但蘇佋已經從桌上抽了一張,動作小心輕緩地給她擦起來,像是照顧小孩子。


    “安安嘴巴太小了,下次我輕一點。”


    林知安嚼了好久才咽下去,“沒事的,一會兒我自己吃。”


    蘇佋卻很執著不讓她碰,拿起水果刀把橙子切成兩半,這次喂給她的時候沒再發生剛才的情況。


    “甜嗎?”他盯著她的嘴巴問。


    林知安點點頭,“挺甜的。”


    她察覺到蘇佋的視線,覺得他可能也想吃,便建議道:“你自己也嚐嚐,別光給我切。”


    蘇佋沉默地注視著她,忽然抬手輕吮指尖上殘留的汁水,狹長眼尾微彎,抽開一絲瀲灩勾人的笑意,像是用一把小刷子往人心底最酥軟的地方來回摩.蹭。


    林知安心跳忽然快了幾分,血液直往耳朵上湧,視線仿佛被粘住似的移不開。


    隻見他放下手,薄唇慢條斯理地吐出幾個字:“確實很甜。”


    沒過幾秒,蘇佋又補充:“我是說橙子。”


    語氣溫和無害極了。


    作者有話說:


    手動感謝“鹹魚”“嵯峨子”投喂的營養液~送上愛的麽麽噠!


    還有“卑微小瑛”和“輕若陳歸”的地雷!抱住啵啵啵~


    ---


    蘇·小變.態·佋:我真的沒有說安安哦~我解釋過了哦~


    第24章 鑽進籠子的第四天


    這是林知安第一次感受到身處冬季卻感春夏。


    她渾身半燥半熱, 耳畔縈繞著蘇佋低沉的嗓音。


    她想跑,她也這麽照做了,將兩個又圓又胖的臍橙往他手下一推, 小聲說:“既然……既然甜, 那你多吃一點, 我的水壺還放在小花園, 我先去收回來。”


    她身後慌張的淡粉色裙尾在半空卷出一道波浪線,慫且可愛。


    蘇佋修長的手指在橙子皮上打轉,卻沒有切的意思,他輕抬眼皮, 掃向那道幾乎消失得看不見的背影, 笑意也漸漸淡下來。


    他拿出手機,腰身散漫地斜靠著料理台, 白襯衫壓出幾道矜冷的褶。


    他低頭打字道:霍蕾,不該管的別管。


    那端回的很快:我是在幫你。


    蘇佋:用不著。


    *


    北港晴了好些日子,終於在十一月十九日迎來一個陰天。


    天色暗得要下雨,世間萬物像披上了一層灰。


    郊區。


    一輛轎車緩緩在自動門欄前停下。


    傳達室裏的人看到車牌立馬開了門,戴好帽子出來迎接。


    但車裏的人並沒有下來, 略微停頓便開了進去。


    車子離開後, 石柱上的大字顯露了出來——


    揚山醫院。


    隻要聽說過這家醫院的人就知道它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般平平無奇。


    它是全國看守最嚴的醫院。


    隻因這裏住著最特殊的病人。


    “您好, 請出示一下您的探望證。”


    櫥窗裏戴眼鏡的值班人員攔住了正往裏走的三個人。


    他旁邊正在打字的小醫生抬頭一看, 立刻站起來,按了開門按鈕, 恭敬地說:“霍總好。”


    蘇佋並沒有很在意剛才被攔的事, 略微禮貌性點點頭便走了進去。


    “你傻啊, 他也攔。”小醫生拍了一下戴眼鏡的後腦勺, “官方網站理事會成員沒看過?”


    戴眼鏡委屈地揉著頭, “誰會閑著去看那個玩意兒,而且一般人怎麽會來這裏。”


    “你還說!你還說!”小醫生又狠狠打了他兩下,“禍從口出懂不懂。”


    “所以……那是霍總?”戴眼鏡的看向男人從容貴氣的背影,好奇中帶著感歎,“長得也太帥了太完美了,完全不像素人。”


    “你要是見過他母親你就知道霍總長得好看是有理由的。”


    “不過他來這裏幹什麽?開會嗎?但是開會也不應該在a棟樓啊,他應該去南院,是不是走錯了?”戴眼鏡的有點疑惑。


    小醫生聽完他的問題手指一頓,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隨後衝旁邊的招招手,壓低聲音說: “我也是聽人說的,你別往外傳。據說他母親就是五樓的蘇嵐,是因為殺人被關進來的,每年這個時候霍總都會過來……”


    “蘇嵐?是我想的那個嗎?我遠遠見過她在外麵散步,看起來不像有病啊。”


    “這是最詭異的,把一個沒病的人關在全是病人的地方……”


    “……”


    “別說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相較底下幾樓時不時傳出來的喊叫聲哭鬧聲,五樓安靜得像是沒有活物,連牆壁都是空蕩蕩的白,整層樓彌漫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壓抑感。


    “母親,我來看您了。”


    男人好看的唇角翹起優雅的弧度。


    他一進門,背後的天光隨之斜進病房裏,那雙昏暗的眼睛像鍍上一層溫柔的釉。


    蘇嵐在織毛衣,瘦骨嶙峋的手腕上青青紫紫布滿了傷痕,隨著她的動作,滑到小臂中間的鐐銬玲玲作響,空靈又詭譎。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臉色蒼白憔悴,雙頰凹陷進去有些顯老,卻也無法抵擋她年輕時是個美人的事實。


    蘇佋進去後,跟著上來的兩個黑西裝幹脆利落地把門帶上,一左一右把在門口。


    “今年母親想聽什麽故事?《小王子》麽?還是《兔子新娘》?又或者是《十二兄弟》?”


    蘇佋在床尾坐下,從紙袋裏拿出幾本童話,眼睛注視著它們來回移動,就像挑剔又期待的小男孩。


    蘇嵐依舊沒有說話,替代她做出回應的是輕微晃動的鐐銬影子。


    蘇佋並不在意她的冷淡,長指隨意掀開一頁。


    是小王子要綿羊的故事。


    他念道——


    “你從哪裏來的小家夥?你的家在什麽地方?要把我的小羊帶到哪裏去?”


    小王子說:“好在有你給我的那隻箱子,夜晚可以給小羊當房子用。”


    “那當然。如果你聽話的話,我再給你畫一根繩子,白天可以拴住它,再加上一根杠杠。”


    “拴住它,多麽奇怪的注意。”


    “如果你不拴住它,它就到處跑,那麽它會跑丟的。”


    蘇佋的聲音又輕又緩,像是春天融雪後的水波,層層疊疊蕩開沁人心脾的紋路。


    他讀到這段時不知想起了什麽,輕笑了一聲,合上書,對床頭低著頭的女人說:“母親,我結婚了。”


    蘇嵐手上的棒針忽然不受控製地往前一滑,毛線球咕嚕咕嚕從床上滾落到男人腳邊。


    蘇佋垂眸注視良久,彎下腰拾起,長指陷進柔軟的球體中,紮出陰鬱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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