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沒有再湊過去占他便宜,兩個人隔得極近,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熱氣,但也是實實在在的沒有碰在一起。  屋裏寂靜一片,沈舟幾乎以為江陵睡著了,他不自覺地捏緊了被子,抿了抿嘴唇。  “殿下一緊張或者不開心,就喜歡抿嘴唇。我還會發現很多殿下喜歡的、不喜歡的,這樣不好嗎?”江陵在他頭上揉了一把,“殿下不用想太多,順其自然。要是真的討厭我……”  “一點也不好,真的討厭你,你就不來煩我了?”  江陵笑了下,“可是殿下不討厭我,對不對?”  “不對!”沈舟怒道,“睡覺,睡覺!”  又炸毛了。  江陵躺回去,看著床頂的雕花,輕聲道,“殿下且看以後罷,”  沈舟憤憤地蹂.躪了一把手裏的被子,“才不看。”  翌日一早,官船順利抵達京城,自有羽林衛護送沈舟回宮,江陵先一步帶著行李和慎言等人下了船。  再見麵大約是要科舉後了,江陵不太舍得。  臨別時,沈舟道,“要是考不上……”  江陵從善如流地接道,“那我就去投河。”  想到他強板著的別扭臉,江陵忍不住要笑,摸摸荷包裏的金魁星,那個是鶯歌偷偷摸摸塞給他的,說是殿下賞的,但是不許當著麵給。  徐閣老和林如海在京中都有大宅,並且也都熱烈邀請江陵入住,但是江陵一概不肯,最後是徐閣老翻騰出來自己還是個窮翰林時候住的小四合院給江陵用。  他老人家那是窮是真的窮,所以這院子小也是真的小,隻有江陵揚州住處的一半大。好在這些年裏陸陸續續也是賃給別人的,倒不至於破舊危房,簡單打掃了下,還是能住人的。  江陵讓順子打聽了榮國府的地界,預備著去替林如海把信送了,厚厚的一遝,都是林大人的如山父愛。  未曾想他還沒上門,賈家先找來了。  那小廝穿得相當體麵,趾高氣昂地道,“咱們老爺是榮國府的政老爺,聽聞林姑爺的師弟進京趕考,特命小的來請。”  還給了備了車馬,在小廝看來已經很給江陵這個小舉人臉麵了。  江陵隨手撕了給賈家的拜帖,同順子道,“你拎上東西隨我去,讓慎言留下幫你娘幹活。”  賈家這個做派,慎言沉不住氣,說不得要惹禍。  賈府小廝見了順子手裏的土儀,眼睛滴溜溜地轉,“江少爺可真是客氣,想來都是好東西。”  “不過些土儀,略盡禮數。”江陵道,他早換回自己的棉布長袍,最多算個積極上進的有誌貧困青年,如何能入了賈家下人的富貴眼。  果然,這小廝撇了撇嘴,“府裏這些個土儀都堆成山了,何苦來哉,大老遠的拎來。”  江陵微微一笑,誰大老遠的拎來,我早上讓順子去菜市場買的。  待得見到賈政,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賈政書房裏有三兩個清客,見了江陵進來也不起身,自顧自地交談。  賈政倒很是客氣,招呼江陵坐下,“快快請坐,早聽聞妹夫說江師弟是有才之人,如今一見,果然是青年才俊,氣度不凡。”  江陵笑道,“政老爺太客氣了。素聽師兄讚府上小公子得天地靈氣而成,想來我這樣的庸才是不入眼的了。”  有個清客就笑著同賈政道,“我先前和政老誇他,你還覺得我說得虛,如今怎樣?林姑爺瞧著他也好。”  “可否有緣一見?”江陵也是看過原著的人,知道賈母打的是把林黛玉嫁給賈寶玉的主意,他總得先見見,也好找角度抨擊吐槽,以便於林如海把女兒接回去並且回絕這樁婚事。  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賈政心中暗喜,麵上卻不顯露,又說了幾句不成器之類的話,這才命人去賈母處把賈寶玉喊來。  不想去的人反倒要請了江陵去,說賈母要見。賈母這個年紀,想見一見登門的年輕後輩,倒也不算失禮。  江陵自是應了,由賈政陪著親自去了賈母處。  賈政見江陵雖穿著樸素,但卻對自家的宅院擺設沒有興起半點羨慕之意思,反而鎮定自若,從容談笑,心中就起了結交之意,“江師弟此番進京,可有住處?”  “借住在老師故宅之中。”江陵答道。  “若是不嫌棄,不如住到我府上來?妹夫既把你托付給我,我隻當你是自家人來照顧,在這裏服侍的人是不缺的,萬事不用你費心。”賈政說得極為體貼。  江陵卻笑著搖搖頭,“如今正是要靜心念書的時候,在哪裏都是一樣的。雖不及聖人,但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亦是不改其樂的。”  賈政先生直覺得他強出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八條街去,忽然有些後悔答應讓他見賈寶玉這孽障,萬一他又撒囈掙,豈不是丟了賈家的人。  這種情緒讓他在見到賈寶玉的時候,麵色比往常更加凝重端肅,還未說話,就把色若春花的賈寶玉嚇個半死,都顧不上感慨江陵長得很好看,依偎在賈母身邊,心裏非常緊張。  一路姣花軟玉的丫鬟,江陵全然不過眼,進屋裏見上頭坐了個衣著富貴得老太太,拱手笑道,“晚輩江陵見過老太君。”  賈母最是喜歡長相俊俏的小輩,又有賈政在邊上添磚加瓦說林如海表揚了江陵若幹次,江陵又是揚州的頭名解元等等,她對江陵印象就很不錯,“是個好孩子。”  賈寶玉卻漸漸心生厭煩了,好端端一個人,卻要去做那蠹祿,白費了老天給的這副好樣貌。  江陵目光掃過他,見他眼神閃爍,隱約透著厭惡,故意點出他道,“想來這就是那位小公子了?”  賈政當著客人麵不好斥責兒子,背著江陵瞪了他一眼,“還不見過你江師叔?”  賈寶玉勉強笑著和江陵打了個招呼,江陵道,“不知道小公子準備何時下場?既得師兄這般讚譽,必然是十拿九穩的。”  賈母慈愛地看著賈寶玉,“他還小呢,預備著多學兩年。咱們這樣的人家,求得就是一個穩當。”  江陵暗道你直接說怕考不上丟人不就完了,換了個話題道,“師兄有信給帶林姑娘,還請老太君替我轉遞。”  鴛鴦接了,送進去碧紗櫥,不一會兒紫鵑和她一起出來了,福身道,“姑娘多謝江師叔走這遭,早聽說師叔要來,備了些東西,權當是中了解元的賀禮。”  紫鵑雖替林黛玉回話給江陵,看著的卻是賈母。  賈母笑嗬嗬道,“這丫頭就是心細懂事。”  顯出很是喜歡林黛玉的樣子。  “你們姑娘可有信要我帶回去給師兄?”江陵問道。  賈母就推脫道,“我讓她兩個舅舅幫忙送信回去也是一樣的,別為了這個耽誤你讀書的功夫。”  紫鵑便借機進去了。  一盞茶將盡,江陵告辭。  他前腳剛走,後腳賈母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問鴛鴦道,“從前咱們家裏是不是也認識一戶揚州姓江的人家?”第28章   以鴛鴦的年紀, 她斷不會知道這個,倒是賈政還未走, 苦思片刻後恍然道,“三妹妹的夫家就姓江,母親可記得?揚州江家, 那會子她夫婿剛中了舉人,家裏也算豐厚, 父親就允這樁婚事了。”  “我記得。”賈母眼裏閃過難以言喻的愉悅感,“你父親本來以為這是個好苗子, 誰知道連考三次不中, 最後沒辦法, 隻好回了揚州老家。哪裏比得上林姑爺,少年探花。”  隻是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我苦命的敏兒誒, 就這麽去了,留下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為你費心籌謀有什麽用, 你這個沒良心的。”  賈政連忙勸道, “母親莫要哭傷了身子,叫妹妹在地下也難以安心。”  從賈敏這個角度來思考, 賈母頓時福至心靈,想起了許多當年的細節, “敏兒有一年來信, 說老徐相新收了個徒弟, 便是這老三家的庶子。”  關鍵的一點通了,後麵也就全想起來了。  賈母接過鴛鴦手裏的帕子把臉擦幹淨,“快去喊人把這個江陵給我叫回來,他倒是會裝相,什麽晚輩,江家竟是沒有禮數到這種地步了。”  賈政要比她反應慢一拍,“母親的意思是?”  “這個江陵算起來也是咱們外孫。”賈母剛才對江陵有多欣賞,如今就有多厭惡,尤其是在回憶了一遍江賈氏如何仗著賈代善寵愛訂下了這門婚事。  賈政卻不能理解賈母的厭惡之情,“這不是好事麽?他是個上進有前程的,又有老徐相和妹夫這層關係……”  賈母打斷他道,“半點也不許幫他,老三以前就自視過高,處處喜歡和敏兒攀比,如今怎麽樣?玉兒金尊玉貴一樣的在我這裏養著,她們家倒好,庶子出頭了,笑掉大牙。榮國府是什麽門第,你很不必為個庶女家的庶子花心思。就是你太太那個薛家外甥也少沾。”  再看乖巧窩在自己身邊的賈寶玉,恨不能把心掏給他,摟著心肝肉道,“還是老祖宗的寶玉好,像你祖父當年的樣子。”  江陵去而複返,見著這等場麵,略有些犯惡心,笑盈盈道,“不知道老太君有何吩咐?”  賈母沉下來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隱瞞身份欺瞞我。”  “我欺瞞什麽了?”江陵挑了個凳子坐下,“老太君這樣疾聲厲色好生奇怪。”  “你嫡母就是這樣教你的?榮國府既是她的娘家,也就是你的外祖家,緣何你不拜見長輩?”賈母怕嚇著賈寶玉,把他哄進碧紗櫥去找林黛玉玩了。  江陵清清楚楚聽到“去尋你林妹妹”這句,心頭怒氣翻湧,就是現代社會,也沒有家裏住著別墅,非要表兄妹兩個人住一間房的。  他看著賈母笑道,“老太君許是不清楚,我早在月前就出宗了,莫說賈家,就是江家諸人也算不得我正經親戚了。”  “看你是個好的,誰知道你竟這樣忤逆不尊。”賈母像是透過江陵看到從前違逆她的江賈氏,語氣愈發陰沉。  “與你何幹?”江陵笑彎一雙桃花眼,“尊你年紀大稱聲老太君,別人家的事如何這樣咄咄逼人,不知分寸。”  多年未曾有人敢和賈母這樣說話,賈政愣不知如何反應,鴛鴦忙給賈母揉心口,“老太太別氣,身子要緊。”  賈母氣個仰倒,“不過小小舉人,也敢在我榮國府放肆!”  “就算是個舉人,也是有功名在身,何況哪位朝中重臣,內閣元老不是從舉人過來的。老太君是看不起他們了?”  “牙尖嘴利,等你到了朝中重臣那日,我給你磕頭倒茶。”賈母死死盯著江陵,“我隻怕你沒有這個命,一旦叫上頭知道,你出宗不孝,你這功名命保不保得住?”  江陵大笑,“那你可得好好養著身子,不然到了那日,爬不起來可怎麽好。我出宗之事,揚州城人人皆知,知府大人親自為我作保。你榮國府?你榮國府的榮國公呢?不過一等將軍爵,卻自稱國公府,不覺得可笑嗎?”  賈母頭上的好感度值一路跌破曾經裘雙更占據的最低記錄。  “老太君要沒有別的指點,我就告辭了。”江陵站起身,慢條斯理整理好他那身棉布袍子,“多喝些菊花,清清火。”  賈政差點把胡子拽掉,“你,你!”  江陵頭也不回地朝他擺擺手,“不必相送,我認識路了。”  這就是遊戲的好處了,雖堪比穿越,但到底不是穿越,自己怎麽爽怎麽來,不夠過癮還能二周目繼續噴。  他一逞口舌之快,通體舒暢,出了榮國府慢悠悠地溜達回去,誰要坐你們家破車,他可是跟著小殿下坐過總督府的暴發戶馬車的。  京城並不比揚州熱鬧多少,隻是格局要更大,偶爾能看到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順子提著被賈家扔出來的東西,忽然問江陵道,“少爺,這樣不要緊嗎?”  他一慣沉默寡言,真的開口問了,是確實覺得很嚴重。  江陵不以為意,“不要緊,他們能奈我何?”  區區一個賈府還能左右科舉不成,何況我們是有小殿下做靠山的人。  他忽然在街口站定了,朝著街尾露出個笑容,看來今天的幸運值是正數,說靠山,靠山到。  沈舟正扶著吳山跳下馬車,驀然抬頭對上江陵的笑臉,差點腳下不穩摔了,沒好氣地道,“今天出門看黃曆了嗎?”  吳山極其簡短地回了兩個字,“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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