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會兒,梁煜從聞頤書營造的曖昧氛圍裏掙脫出來。走到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碎碎念的少年,笑了一聲掩門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很不會起名字的。主角的名字我都是去算命網上找的。聞頤書的名字取自權德輿《卦名詩》的【支頤倦書幌,步履整山巾】。他幾個下人都是名川名湖,可見這個人到處浪的決心_(:3ゝ∠)_。  現在出現的幾個配角人物都是諧音。  趙喬澤:找敲詐  秉遊:病友  泰匯曇:太會貪  幹癟地自己都看不下去了,(ノへ ̄、)捂臉  另外,永嘉帝給聞禮的批複用的就是康熙當年給曹寅的批複。曹寅一顆整頓鹽政的心被自己主子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後來再也沒提過改革鹽政的事。隻後康熙又不斷南巡,那點窟窿是再也補不上了。永嘉帝,其實就是用家底呀~第19章 章十九  聞禮這個巡鹽禦史做得實在有點慘。他一生的風光似乎都在他做到蘇州織造,跟著接了幾回駕就到頭了,到了揚州之後更是一路倒黴。上頭皇帝太子坑他,下頭的部下把他往死裏坑。  上麵的意思隻要是不耽誤差事,隨便怎麽給自己撈好處。大把的銀子在麵前,你鹽課老爺不撈,那也別擋著我們的路。  秉來本是聞禮手下,極是聰明十分會鑽營,赫然又是一個聞禮。隻不過與聞禮不同的是,他身上可沒有那份清高的書生意氣。他撈來的銀子並沒有落到自己手裏,而是孝敬給了上峰。善於察言觀色的他每每做事,總能搔到這些高官兒心裏的癢處。  難怪不過幾年,便從一個小小運同做到了江南宣撫使。跟在江寧經略使後頭,以其馬首是瞻。因南方多水患,經其手賑災補良,通挖河道,返修大壩,開墾積田的用度,手指縫裏漏出一點兒,可足夠叫好幾百號人這輩子都躺在金山銀山上了。  秉遊乃是秉來的獨子,不好說是自小溺愛。他爹教子極嚴,但該寵的卻是一點都不缺。聞頤書和秉遊在揚州相識。第一次見麵,這秉公子便瞧上了聞頤書。心裏愛著惦念著,恨不得時時都看著。  聞頤書要去崖丘書院讀書,他就求著他爹,又是哭又是鬧,不知尋了多少辦法也進了崖丘書院。鎮日裏往聞頤書身邊湊。  聞頤書哪裏不知此人的心思,不耐煩得很。可秉來是聞禮的得力下屬,他若是把秉遊給怎麽著了,隻會給聞禮添麻煩。  而且秉遊那煩人的癡病在人前都好好的,偏在人後對著聞頤書發瘋,用露_骨纏人的目光死盯著瞧。真做些什麽,他又是不敢的。畢竟聞禮手裏握著他爹的仕途,對聞頤書無禮,大約是不要命了。  於是一個惹不起躲得起,一個跟屁蟲似的整日黏著。  後來秉來拋下了每天睜開眼就愁著鹽政虧空的上司一步登天,秉遊在書院的身份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等聞禮死了以後,秉遊再也沒有了自卑感,已經完完全全把聞頤書看做了自己的所有物。隻要有人對著聞頤書露出一點兒不一樣的心思,他都能瘋上半日。  而聞頤書自知自己父親病情的加重有貓膩,可說是活活氣死的。想到那個父親去世後,升遷如此之快的秉來,他自覺不對。  為了調查真相,聞頤書便放下了平日疏離的客套,開始與秉遊虛與委蛇。小心維持著與秉遊的關係,時不時與之套話。假情假意吊著秉遊,若即若離。  秉遊見聞頤書忽然樂意與自己說話,比以往更加親近。以為是聞家敗落了,聞頤書急於尋找一個靠山,於是十分有眼光地想到了自己。自然喜得不知怎麽才好,幾乎什麽都與聞頤書說了。  可就算是這樣,能得到的關鍵信息還是太少了一些。  且說秉遊此人,性格偏執頑固,又疑神疑鬼。本來沒有多少事,他腦子裏一轉,就能轉出多少事來。許是不過一夕之間便體會到了前簇後擁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秉遊行事便愈發不講道理。  剛巧在半個月前,秉遊在梁溪主街上尋樂。擁擠之中,一個漢子不小心撞到了秉遊身上。原不過是不小心的碰撞,可秉遊卻從那漢子臉上看到了對自己的不屑來。若是以前,他憋在心裏咒罵一番也就罷了。  如今哪能忍得?叫旁邊跟著的人揪住那個漢子狠打了一頓,把人打成重傷。抬回去沒過半日就死了。尋釁滋事,當街鬥毆,枉害人命。按律法,秉遊做挑事一方是要蹲半年的牢獄,然後問斬的。  然而宣撫使怎麽可能叫兒子蹲大牢。便隨便花銀子找了個替身,替秉遊進去了。有叫人打點官司,將大頭罪名都栽到死者身上,秉遊最多算個防衛失手而已。  這事兒壞就壞在那個替身進了大牢沒到三日,竟死在裏頭了。  如此隱秘之事當不得宣揚。問聞頤書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便是秉遊自己同聞頤書說的。他聽到後自然留心,不免多問幾句。暗地裏又叫幾個山把那戶人家找到,派人監視起來。準備拿這件事情殺秉來一個措手不及。  “找人替罪坐牢可不是這一片獨有的。”聞頤書舉著象牙筷夾了一塊藕糕在自己的碟子裏,慢悠悠地說,“銀子使得夠了,替了殺頭的罪也使得。”  梁煜昨晚上回去之後其實一點兒都沒睡好,眼睛下兩團烏青,顯得人愈發深沉嚴肅,“人命也可明碼標價,可真叫我大開眼界。”  “秉家使了多少銀子?”  聞頤書彎著眼睛唔了一聲權做應答,鼓著腮幫子咬著嘴裏的藕糕。伸出五根手指頭,含糊地說:“這個數。”  梁煜皺眉,“五千兩?”  “多了,”聞頤書咽下嘴裏的東西,“五百兩。”  昭王殿下發出一聲短促的充滿譏諷的笑,“當真便宜。”  “挺多的了,”聞頤書眨了眨眼睛,“二十兩可買一個手腳健全的仆役了,外頭那些個平民百姓,誰能一輩子賺五百兩。”  梁煜已經不想多問頂替之人是否自願了。  他十分直白地表示:“你若想借此事扳倒秉來,我以為可能性不高。”  聞頤書嘖了一聲,擱下筷子端起定窯小碗慢悠悠地喝桂花小蘸的粥,斯裏慢條的,“殿下的心思啊,就是太直了一些。您招呼都不打就拿人開刀,一石激起千層浪,還想不想活著走出江南了。”  “那你的打算?”梁煜反問。  聞頤書嘿嘿笑著,“大魚打架總是蝦米遭殃。人都說是先禮後兵,我們就先兵後禮。要讓人知道您是個會看顏色的愣頭青,接下來的路才走的順暢呢。”  不待梁煜反應,聞頤書一笑,問:“殿下這次下江南帶了多少人手?”  梁煜瞧他笑得像一隻小狐狸,心尖略顫,“隨身二十人,另有百餘人可隨時調配。”  “哈哈,看來陛下也知道您在江南可能有危險呢,”聞頤書又一次大逆不道地打趣,又問,“那這些人膽子大不大?凶不凶?”  梁煜斜他一眼,“嚇死幾個小兔崽子沒問題。”  “夠凶就好,”小兔崽子聞頤書樂了,“勞煩殿下這兩日陪我演出戲,之後便各有所得了。”  果真,後頭兩日梁煜一直都與聞頤書混在一處。形容親密,眼裏簡直沒有其他人了。書院裏都在傳昭王殿下是看上聞頤書了。為何沒人覺得昭王是賞識他的才學?因為誰不知道聞頤書是個肚子裏沒有一點兒墨水的紈絝呢。  那秉遊在瞧見昭王半夜來找聞頤書,對這些傳言深信不疑。瞧見二人或在樹下,或在廊中交談。兩個人靠得那麽近,聞頤書的神態是從未有過的放鬆親密。他就愈發覺得聞頤書是拋下自己攀上高枝兒。  一時恨得咬牙切齒,可一再想到他風流多情的樣貌又恨不得摟在懷裏。  苦悶焦躁了好幾日,隨身的幾個小幺兒都被打罵得不敢大出氣。  這天秉遊得到消息,說梁煜終於離開了崖丘書院,奇的是竟沒有帶上這幾天一直同進同出的聞頤書。便有人說昭王殿下這是膩味了。空有好相貌果真不長久,那等紈絝如何入得了貴人的眼睛。  秉遊立時大喜,心道此時叫人把聞頤書給綁過來,當場促成好事。叫這兩麵三刀的知曉誰才是崖丘能長久護住他的人,讓他莫要生了其他無謂的心思!  他的歪念頭生得發狂,雙眼赤紅,坐立不安,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抓人。  然而沒想到是此時忽然發出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秉遊唬了一跳,大叫了一聲:“誰!”  門外響了聞頤書急切慌張的聲音,“阿遊!是我,快開門!”  一聽到這個朝思暮想的聲音,秉遊簡直不敢相信,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把門打開。門外的聞頤書一下衝了進來,撞到秉遊懷裏。他身上有著一股十分好聞的熏香,秉遊霎時頭暈目眩,猶如身處仙境。顫抖著伸出手把人攬進懷裏,神魂顛倒,覺得簡直在夢裏一樣。  難道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好處,才這般急急趕過來的。秉遊在心中暗想,隻覺多年夙願馬上就要實現。喉頭一個咕咚,叫了一聲頤書,急急地把臉湊過去。  哪想聞頤書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滿臉驚惶,“阿遊,你,你快跑啊!昭王殿下要找人拿你入大獄了!”  “什麽!”  晴天一個霹靂,什麽綺念霎時間全都劈了個幹淨。秉家公子的臉被嚇得血色退盡,慘若金紙。方才還想去抱聞頤書,現在腳軟得站都站不住了。  “你,你,你說什麽。”  聞頤書一張俏臉也焦得不行,抓住了秉遊的袖子,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今天有人在梁溪府衙門口攔住了昭王告大狀。說你打死了人找替身入罪,求昭王殿下做主!來拿你的人已經在路上了,你莫要發呆了,快逃啊!”  “怎麽可能!我……”秉遊大吼。  然不等他說完,外頭響起一個凶神惡煞的聲音,“秉遊可在裏頭!”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請個假第20章 章二十  秉遊原還不信,被這粗聲粗氣地一嚇,已然信了七八分。登時手腳發麻發軟,抱著聞頤書站都站不住了。  聞頤書被他扯著,狠狠推了秉遊一把,“趁他還沒進來,你快跑呀!回金陵找你爹去!”  秉遊三魂離了七魄,白著臉點著頭就要開門跑路,被一把拽了回去。  “你傻呀,他就在門外!”聞頤書扯著他往後頭走,“往後窗走!”  “不,不行,我不能去找我爹,”秉遊扒著窗子大哭,“他們,他們一定在金陵等著我了,回去就死定了。”  聞頤書暗中一挑眉,忽然覺得秉遊竟也有兩分急智。可惜了,他若是回金陵或許還有一二分活路。不回去那可就是誰都救不了了。但這些聞頤書才不會說呢。隻做恍然大悟狀,頻頻點頭,“是是是,你別去碼頭!去城外找個地躲起來!”  見聞頤書如此關心自己,秉遊竟然有種亡命鴛鴦天各一方的感覺,由還黏黏糊糊拉著他說:“頤書,等我回來。”  聞頤書好懸忍住了笑,嚴肅點頭,手下一點兒都不留情把秉遊從窗口推了下去。  看著秉遊屁滾尿流地跑了,聞頤書甩了甩剛才被抓疼的手,晃晃悠悠地開了門。那外頭哪有什麽官差,隻有一個王府侍衛,便是日後被梁煜派著保護聞頤書的馮碩。這小子年紀不大,偏一把嗓子粗嘎得很,吼起來能把人嚇得魂不附體。也便是那一嗓子,叫秉遊信了個七七七八八。  聞頤書看門見他,依著門框就笑起來了,“人我已經趕走了,你們快領著人去捉了吧。捉到了記得藏起來,莫被發現了。”  馮碩憨笑:“早就備好了人手,保證他逃不出城門。”  “你們可別在書院附近動手,驚動了先生,我可不依。”  “做戲做全套,人會在城門處落網,公子放心。”  得了這幾句話,聞頤書便沒什麽不放心的,做那甩手掌櫃樣子,“好了,沒我事兒了。待出了結果再與我說,你回去吧。”  馮碩一拱手,說:“得了殿下吩咐,叫屬下跟在公子身邊。”  正欲離開的聞頤書腳步一頓,轉過身挑眉問:“跟在我身邊?保護我?”  馮碩答:“是。”  “這樣啊,”聞頤書似笑非笑的,不知真情還是假意地說,“那真是辛苦殿下費心,哈,你要跟就跟著吧。”  ·  那頭秉遊被聞頤書三兩下一嚇奔出了書院,這一頭梁煜坐在梁溪府衙裏看著下頭的知府並通判,師爺跪了一地,頭都差點兒埋到地裏去。而他們身旁跪著的則是苦主,被莫名打死了漢子兒子的一家,替身進去沒再出來的一家。  今日本就是一出安排好的大戲。  兩家苦主在大庭廣眾之下,攔住了轎子裏的知府老爺喊冤。半道攔路官差乃是衝撞的大罪,被當街打一頓實在正常不過。誰都沒想到這群刁民膽子這麽大,所以那些衙役都沒反應過來,竟叫他們把知府從轎子裏拽出來了。  狼哭鬼嚎之中,衙役怒喝一聲,舉起巡威棒就打!此時,從人群之中傳來一聲赫威之音,正是微服出巡的王子皇孫昭王殿下!他見民間有冤,更看不慣酷吏傷人,特意來此為民做主的!  昭王殿下一亮身份,人群裏頓時爆發出一陣喝彩的聲音,配合著苦主大喊老爺有眼,整條街都沸騰了。梁煜和梁溪知府的臉也綠了。  這樣惡俗的情節,當然是聞頤書出的餿主意。梁煜聽完,忍住胳膊上亂跳的雞皮疙瘩,評價了一句:當真是話本子看多了。  “管是什麽看多了,招數有用就成!”聞頤書一錘定音。  苦主得了指示,自然哭訴自己如何可憐,那打死人的秉遊如何可惡等等。梁溪知府李枚咬死了沒有替人入罪這回事。昭王殿下直接道:“有沒有,查一查牢中有沒有人就知道了。”  於是昭王殿下身邊十幾個侍衛壓著李枚就去了府衙大牢,哪裏有人。於是苦主恰到好處地起來解釋,說說出了秉遊有個江南宣撫使的爹,他正是在崖丘書院讀書的學生。  這下圍觀的人更加興奮了:好哇,這是一場官官相護!青天大老爺的戲碼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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