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在他身邊沉默地坐著,麵無表情。 “你不該那樣對橙橙的,他控製不了自己。” “我知道,就是知道才打斷他的。”三日月宗近扭過頭看他,語氣冷淡,“橙橙清醒之後知道傷了你,該會有多後悔。我必須盡快讓他醒過來,身體的疼痛是最直接的。” 鶯丸抱臂靠在欄杆上,覺得很累,“他走不出來,如果沒有溯行軍入侵現代的事,我想慢慢讓他接受別人的善意,他自己也在努力,為了刀劍,橙橙已經改變很多了,可是現在好像又回到了遠點,甚至比之前更糟糕。” 三日月宗近苦笑一聲,“我們好像對橙橙並沒有完全了解,他對自己天賦的強烈對抗就很匪夷所思,他不願接受自己的才能還好說,畢竟有人就想過普通的生活,但如此極端的排斥一定有不同尋常的原因。” 滴答滴答的聲音響起,兩人抬頭看,下雨了。 也不知道後山的兩個人怎樣了。 三日月宗近伸手接住雨水,並不覺得涼爽,“我覺得這並不完全是個災難,橙橙其實一直是被我們拖著往前走的,我們不動,他就待在原地。時之政府我們無法進入,他就出事了。” 鶯丸很難過,他現在極度矛盾,既希望遠光橙快快樂樂地長大,不去麵對險惡,但又明白他必須自己成長起來,不至於像玻璃一樣脆弱,一生都活在別人的保護下。 這世上哪有一帆風順啊,多的是人間滄桑。 遠光橙濕淋淋地坐在大石頭上,茫然的看著數珠丸恒次給他擦頭發,然後非常自然地解開他的衣服,遠光橙腦子好像進水了,就看著自己的上衣被脫掉,然後被套上一件幹淨的t恤,也不知道數珠丸恒次從哪裏弄來的。 “謝謝。” 數珠丸恒次輕輕頷首,露出一絲淺淡的微笑。遠光橙不知道去哪兒好,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然後看見數珠丸恒次在這裏修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佛刀的原因,數珠丸恒次知道他心情不好,然後建議他下水。 遠光橙喜歡泡在水裏,那種被環繞、被擁抱的感覺讓他安心。他覺得這和自己的人生有點像,懸在半空中無處著落,卻又不至於徹底迷失。 “現在水麵很平靜,橙橙你可以沉在水底,但一旦有波浪了,那就會很危險。” 遠光橙腦子混沌,但他還是聽出了一絲意味深長。 “我知道,我不會輕易輕易下水的。”他的水性不是很好,很能憋氣,但並不是什麽遊泳健將。 數珠丸恒次看了看天色,平靜說道,“你心情不好。” 遠光橙心裏一個咯噔,本丸的天氣和審神者緊密相關。雖然夏季的天氣本來就多變,但刀劍會有感應,能分得出單純的天氣改變,還是審神者心緒波動。 遠光橙又開始發愣,然後感到有人在撥弄他的頭發。他回過神來,發現數珠丸恒次在給他整理頭發。 “橙橙的頭發長了,要不要剪短?” 遠光橙疑惑地看著他,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剪刀? 然後,他看見數珠丸恒次平靜地抽出佛刀,意圖非常明顯了。雪亮的刀光逼近自己的腦袋,遠光橙差點沒跳起來。 “啊,數珠丸,我沒那麽急,把刀放下,放下!” 數珠丸恒次聽話地把刀收好,遠光橙一臉的不可名狀,他的佛刀怎麽這麽傻啊,太刀理發?虧他想得出來! “你平時都是這樣給自己理發的?”得到肯定的眼神後,遠光橙無奈地笑了,“以後我給你剪頭發,我會的。嗯?你靠這麽近幹嘛?” 數珠丸恒次伸手固定住遠光橙微笑的弧度,一本正經地回答,“橙橙還是笑起來好看,就這樣笑吧。” 遠光橙忍不住笑得更誇張,數珠丸恒次原來這麽好玩的嗎? 想到這裏,遠光橙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才來了沒幾天的數珠丸恒次也開始偏離數據了嗎?他本來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溫和的,困惑的,強大的,而不是這樣,這樣會和他開玩笑,會做出原本不該有的舉動! 遠光橙驚恐的眼神被數珠丸恒次看在了眼裏,他沒有疑惑,也不驚慌,而是握住了遠光橙的手。遠光橙一瞬間反握住他的手,然後低下了頭。數珠丸恒次的手很暖,也很有力量。 “在擔心我不是數珠丸恒次了?” 遠光橙豁然抬頭,“鶯丸還是三日月宗近跟你說了?我很抱歉,數珠丸恒次,我......” 數珠丸恒次搖搖頭,緊握住遠光橙無意識想要抽離的手,笑得溫柔,看得遠光橙呆住了。迷離的煙灰紫在昏暗的暮色裏閃爍著,漂亮得想讓人觸碰。遠光橙伸手了,輕輕拂過他的眼睛,惹得佛刀又是一笑。 “不論是我,還是鶯丸他們,我們不覺得偏離數據是有多麽恐怖的事。我們生而為刀劍男士,不僅僅是對抗時間溯行軍的武器,也在努力地和審神者相處,學會照顧你們,學會理解你們,學會成為你們的家人、朋友,這些又怎麽會是數據能控製得了的?” 遠光橙有點明白,又有點不明白,“可是你們和別的刀劍不一樣了啊,別人都是一樣的,你們卻不一樣啊!” 他是人群裏的異類,他的刀劍成了刀劍世界的異類,這太恐怖了,這都是他的錯! 數珠丸恒次的眼神很心疼,遠光橙不是覺得偏離數據的刀劍怪異危險,而是覺得是自己的能力讓刀劍誤入歧途,給他們帶來未知的麻煩。 可是,他們不覺得這是麻煩啊,這是多麽幸運的事。他們的主人擁有獨特的能力,讓他們脫離了千篇一律,不再是統一的數據,而是更加像一個真正的人類,和橙橙靠的更近了。 數珠丸恒次把遠光橙抱在了懷裏,遠光橙猶豫了一下,整個人縮進有著淡淡檀香的懷抱。 然後,清冷卻溫柔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我很開心,橙橙,我有機會完全屬於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很忙,也有點迷茫,所以文也有點喪喪的,不過很快就會振作起來噠! 本作品源自晉江文學城 歡迎登陸.jjwxc閱讀更多好作品第27章 我等了這麽久 遠光橙坐在所有刀劍的麵前,懷裏抱著螢丸,一臉嚴肅。刀劍一動不敢動,他們都知道遠光橙最近情緒很不穩定,連時之政府的課都不去上,壓切長穀部想起桌上的警告通知就頭痛,但他也沒去催促。更加熟悉主人的刀劍如鶯丸、三日月宗近都沒動,他更不敢動了。 “各位,我有點事想說。” 刀劍點頭,沉默地等著遠光橙說話。三日月宗近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 遠光橙把螢丸換個方向抱著,然後開口道,“我覺得我以前想錯了,我長得好,家庭好,學習好算不上什麽能力,更談不上優勢,我不能把自己放到那些人的水平上來衡量,當然也不需要承擔莫須有的責任!” 五虎退拚命鼓掌,“橙橙說得對!” “是我以前太想讓他們接受我了,所以讓自己陷入那樣的困境,我自己也有責任,我隻有這種責任,我隻對自己負責。” 刀劍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但又找不出反駁的地方。今劍歪著腦袋,笑得天真,“差不多吧,橙橙喜歡就好。” 遠光橙一揮手,下了決斷,“也就是說,我有沒有什麽能力天賦,我說了算,我不承認,它就不存在!” 刀劍都沉默了,麵麵相覷,這明顯不是一個東西,橙橙卻強行將他們對等起來。所謂的長相、學習、家世,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在比較中才存在的東西,它並沒有絕對量化的衡量標準,也不需要什麽標準,隻要自己認可就行。 但天賦、才能是現實存在的,尤其是橙橙的這種,不是你否認它就會自動消失。橙橙不可能不明白,他隻是不願意承認。 三日月宗近緊蹙眉頭,在一片沉默中出聲,“這根本不一樣,你不要胡鬧。” 遠光橙抱著螢丸背過身,不想和他講話。 三日月宗近卻不放過他,“你的能力已經出現不穩定的情況,當務之急是去時之政府學習最基本的控製,不然你會反受其害。” 螢丸感覺自己被抱的更緊了,顯然遠光橙聽進去了,但不想三日月宗近說出來。 “時之政府的警告通知你也看見了,你再不去上課就會被懲罰。我知道你不在乎這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種消極態度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後果?時之政府會對你有什麽評價?你審神者的身份會不會受到威脅?” 鶯丸暗道不好,遠光橙的氣息又不對了,他趕緊拖走了三日月宗近。三日月宗近怎麽回事啊,明明知道橙橙敏感,現在又是非常叛逆的時候,跟他這麽說話隻會起到反效果。其他刀劍自覺撤退,人多的時候造成的壓力更大,橙橙會受不了。 最後麵的鶴丸國永沒動,有點搞不太清楚狀況,他今天早上才到,對本丸發生了什麽事一無所知,但感覺有點嚴重。刀劍夥伴都是一臉的擔憂,卻不敢跟這個叫橙橙的少年明說,唯一一個明說的還被拖出去了? 哎呀,這座本丸很有趣嘛,充滿了搞事的信號。 遠光橙聽著身後大家離開的聲音,心情很複雜,他當然知道三日月宗近說的都是對的,但他真的怕去承擔那樣的重擔,他不是羽生麻央那樣的天生睥睨,他也不覺得自己那樣縹緲的能力究竟能發揮什麽作用,總不能去感化溯行軍吧,他不被砍死才怪! 說到底,他一方麵實在覺得悲劇可能重演,另一方麵自己也沒有能力去扛下小組領導的責任,也不敢承擔,即使是和羽生麻央搭檔。他可以接受別人的領導去對抗溯行軍,去執行任務甚至受傷,但領導的位置他坐不了。 他也不能保持現狀,他的能力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成長著,他需要學著掌控它,不至於傷人傷己。飛鳥也明說了,時之政府需要他的能力,四人小組也絕不能解散。他們是唯一的特殊小組,不論是哪個方麵來說,都非常重要。 怎麽看都是個死局,進不願,退不能,這是要逼死他啊。遠光橙又開始煩了,他的人生就沒幾天安穩的,每天睜開眼睛都擔心老天會不會弄出新的花樣玩他! “喲,臉皺成這樣幹嘛啊,笑一笑嘛。” 螢丸拍掉鶴丸國永捏主人臉的手,氣鼓鼓地說道,“你不要鬧,橙橙不開心。” 嗯?這話有點耳熟...... 遠光橙放開了螢丸,有氣無力地說道,“螢丸你帶鶴丸國永去轉轉本丸吧。” 沒等螢丸答應,鶴丸國永就跳了,“螢丸就算了吧,我怕把他弄丟。” 螢丸立刻就炸了,這是說他矮呢,還是小呢?!遠光橙一把抱住躥起來的一米二,轉頭無語道,“你怎麽一來就搞事?我陪你逛行了吧。” 鶴丸國永滿意了,笑嘻嘻地搭著他的肩膀,和螢丸互掐,繞著本丸走了一圈,遠光橙累得不行,最後直接癱在了大門口,氣喘籲籲地翻白眼。鶴丸國永把他拖到肩上靠著,螢丸躺在遠光橙懷裏,三個人歪歪倒倒的,誰都懶得動。 太陽慢慢移動,曬到了遠光橙的腿。遠光橙把螢丸塞到鶴丸國永懷裏,自己蜷縮起來,但還是覺得不舒服,幹脆站起身,準備回房間。鶴丸國永和螢丸正麵剛了一波,轉頭就發現遠光橙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螢丸也不掐了,托著小臉看著門內的走廊發呆。鶴丸國永推推他,得到一個白眼。 鶴丸國永還是笑嘻嘻的,“別這樣啦,說正經事,橙橙這是怎麽了?” 螢丸臉色很糾結,他其實也不是很明白,“橙橙很少跟我說他的事,我隻知道他大概在為他的能力煩惱,也不想去時之政府上課,可是三日月宗近覺得他不能老是逃避現實,想讓他去麵對必須要解決的事。我們很擔心橙橙,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鶴丸國永聽的雲裏霧裏的,對那個能力也很好奇,“能力?那是什麽?” 螢丸看了他一眼,語氣有些莫名,“你會知道的。” 這是什麽回答?鶴丸國永不明白,螢丸也不理他,徑直走了。鶴丸國永在原地待了一會兒,決定去找遠光橙。顯然,本丸的問題出在主人的身上,那他就直奔主題了。 到了閣樓,鶴丸國永一眼就看見遠光橙手裏拿著一張紙發呆,他猜測應該是三日月宗近之前提到的什麽警告通知。遠光橙看他進來了,有些奇怪地看著他,“有事嗎?” “來陪你啊。” 遠光橙躺在椅子裏,疲憊地閉上眼睛。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人要跟前,但他沒地方可去了。時之政府的課他翹了,回現代也不行,隻能待在本丸了。一看見那麽多刀劍擔憂的眼神,他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好像辜負了刀劍的期待。 他們響應他的號召而來,期待為他建功立業,他卻一直都在消極怠工,即使後期開始正常出陣,但刀劍都知道自己並沒有多少責任感,也沒有熱血和英雄夢,他隻是習慣把分到自己手上的任務完成而已。 “嗯......我覺得並沒有辜負啊。” 遠光橙愣愣地看著他,沒明白鶴丸國永這話什麽意思,半晌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你不懂的。” 鶴丸國永坐到他身邊,遠光橙覺得周圍立刻亮了一度。全身雪白的太刀認真地看著他,金色瞳仁流光溢彩。 “我並不知道你們過去的生活,但是我很羨慕,羨慕你們這樣相互關心,即使吵架也還把對方放在心上。” 他大部分的刀劍生涯都是一片死寂,所以乍一來到這座本丸,讓他覺得非常開心。人生還是需要各種各樣的挑戰才有意義啊,有並肩的夥伴那就最好了。 遠光橙別扭了,雖然都跟刀劍混了這麽久了,聽到這樣直白的話他還是會害羞。 “你們很好,是我不怎麽樣。”遠光橙老老實實地低頭,“有時候,我也想亂發脾氣,想到處搞破壞,甚至想打人。鶯丸他們總覺得我脾氣好,不是的,我隻是......隻是......嗯,怎麽說呢?” 鶴丸國永聽得很認真,也感受得到遠光橙的失落。他覺得自己沒有刀劍想的那麽好,他內心有黑暗、破壞的欲望,他覺得這不對,這不是刀劍能接受的,也是不應該的。 “溫柔並不是和聲細語地說話,不是總在微笑,不是浮在表麵,而是在你的心裏。橙橙,你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不溫柔,那是因為你沒有做這樣的事,你真心地對待了他們,而他們都感受到了。” 遠光橙縮成了一團,“我喜歡他們,我想和他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