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老頭並不是非常抗拒,不過他還是縮在箱子裏,戰戰兢兢地問,“五妹呢?她叫你來的是不是?她也知道聖主沒死麽?”    展昭和公孫趴在窗外偷聽呢,從老王第一句話裏頭,得到兩個訊息,第一,五妹估計就是說五姨,果然兩人關係匪淺。第二,所謂的沒死的聖主……    展昭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問公孫——說跟我很像那位?    公孫點頭——估計是。    小四子站在窗台下邊仰著臉,心說以王爺爺的年紀,他如果認識喵喵那豈不是那個和喵喵很像的人,也已經很老了?    白玉堂拖了一張凳子到箱子邊坐下,也不太想刺激那老頭,不知道告訴他五姨死了的話,他會怎麽樣,於是就說,“聖主已經死了,外邊那個叫展昭,不過是人有相似而已……”    “不是!”老王卻是搖頭連連,“不是相似!他就是!”    白玉堂無奈,“你想想你自己多大年紀了,如果聖主還活著,會這麽年輕?”    “是輪回!”老王信誓旦旦的樣子,讓白玉堂莫名覺得“輪回”兩字,有幾分耳熟,是否也在別處聽過?    “什麽輪回?”白玉堂不解。    “聖城裏的人,是喝八木活水長大的,有輪回!”老頭哀怨地說,“子子孫孫,生生世世,輪回不止。不行,不能讓他活著……”說著,老頭抓著白玉堂的胳膊,“去,殺死他,記得放盡他血,一滴都別留下!”    展昭在外頭聽得嘴皮子都差點抽筋了,不滿地看公孫——這麽狠啊!他都恨我恨成啥樣了?!    公孫則是摸著下巴,似乎若有所思。    想了想,公孫對一旁又悄悄跑去櫃子前邊拿出玩具玩的小四子招手。    在小四子耳邊嘰裏咕嚕一通交代,小四子被塞進了屋裏。    白玉堂回頭看,小四子跑到了他身邊。    老頭似乎對這小孩兒采取忽略不計的態度,還是一個勁自言自語什麽“殺死他了,後患難除了”之類的。    小四子就湊到白玉堂耳邊,小聲說了公孫剛才讓他帶的話。    白玉堂聽後愣了愣,似乎很不解,不過小四子既然話帶到了,他便也照著說,就問老王,“老人家,為什麽要放盡他的血啊?”    “傻孩子,五妹沒跟你說麽?”老王神神叨叨的,還看了看左右,“聖主的血不放盡,萬一開啟災禍之井,那就真的大難臨頭了,當年的那些事情又會重現了!你我啊,死無葬身之地!”    展昭抱著胳膊在門口聽完,蹲下問正也蹲在屋簷下托著下巴想心思的公孫,“你真的確定他沒病?”    公孫瞧了瞧展昭,這時候,就聽大門口傳來小王驚喜的聲音,“九王爺!”    展昭和公孫抬頭,就見趙普晃晃悠悠地進來了。    他剛才聽影衛回去說公孫給個瘋老頭看病去了,於是來看看。    進院子就看到公孫和展昭一左一右蹲在屋簷底下,樣子有些詭異。    “幹嘛呢你倆……”    “你來的正好!”公孫一把拉住趙普,讓他也跟著蹲在屋簷底下。    趙普皺眉。    展昭就納悶。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逍遙島上那個叫杏兒的小丫頭?”公孫問。    趙普撇嘴,“什麽杏兒桃兒的,丫鬟都叫這名字……”    “嘖。”公孫瞪他一眼,知他出身王侯世家,身邊別的不多就丫鬟侍衛多,不記得也正常,就提醒他,“她娘得了瘋病說她是妖精變得要把她扔井裏的那個!”    趙普想了想,“哦……”    他倒是想起來了,這是早幾年的事情,那時候他和公孫剛剛成親不多久,有一陣子過得也算是悠閑,在逍遙島閑雲野鶴,都是些家長裏短的事情。倒是真有這麽個丫頭,常年住在逍遙島給他們洗衣服的,叫什麽趙普不記得了,隻知道這姑娘逢年過節從來不回家,平日也不請假。那一年冬天趙普從九王府調了幾個下人過來頂著,給逍遙島的一眾下人都發了紅包放大假。所有人都歡歡喜喜,就這姑娘似乎愁眉不展,後來小年夜小四子跑來說,杏兒姐姐沒回家哦,躲在柴房喝粥,好可憐。    公孫就去問她,那姑娘支支吾吾說,父母雙亡了,家裏房子也賣了。    公孫就讓她跟眾人一起過年,席間小姑娘就哭起來,才老實說,家裏其實還有個娘親,但是娘親得了瘋病。    趙普不太樂意,說她不孝順,瘋了也不能不管老娘啊。    姑娘解釋說,真不是她不孝順,而是她娘平時不瘋,一見她這個閨女,就瘋了。    公孫聽著都新鮮,趙普索性派人去她老家,將她母親接來。    杏兒的娘親歲數不大,至多四十多歲,自己開了座酒樓,十分能幹,相公早死了,是她一人把杏兒拉扯大的。按理來說杏兒這麽溫順乖巧,應該母慈女孝才對,杏兒這獨生女也應該在閨閣之中做千金小姐,為什麽會淪落到做個給人洗衣服的丫鬟?    公孫等人和杏兒她娘說話相處,覺得這位婦人頭腦清醒且能幹,一點不瘋。    可就當杏兒進門給她娘行禮那陣,那婦人突然瘋了似的大叫,指著杏兒說她是妖精轉世,上輩子害死了自己一家大小好幾口,這輩子又來索命了,要把她丟到井裏淹死。當時那場麵,趙普記性那麽差都印象深刻,杏兒她娘瞬間從知書達理的貴婦人變成了目露凶光的惡婆子,就差拿著菜刀追杏兒了。    影衛們好幾個人才將那瘋婦拉住,其他丫鬟帶著杏兒離開後,她娘才突然又恢複了常態。    公孫給那婦人把脈,發覺她身體強健,完全沒病。    去問了杏兒緣由。    其實杏兒也不知道,隻說她娘原本挺好的,小時候對她不知道多麽疼愛,但隨著杏兒一天天長大,她娘看她的眼神卻是越來越異樣。直到她十四歲模樣差不多定型的時候,她娘就開始打她了,罵的也就來來回回這麽幾句,說她是來索命的之類。有一次真的將她丟進了井裏,幸好街坊將她救出來。街坊之中正好有人在陷空島做事,就將她送去陷空島。閔秀秀發覺這姑娘聰明又乖巧,才轉而送來了逍遙島。    展昭聽完公孫的敘述,覺得杏兒她娘的病症,似乎和這位王老頭有些接近。    “莫非是一種異想之症?”展昭久經江湖,知道有些人受了某些刺激之後,會容易產生妄想。    公孫卻搖頭,“說來你不信,我讓赭影查了一下那杏兒家祖上三代,你猜怎麽著?”    展昭搖頭,“怎樣?”    “杏兒她娘親的娘親,也就是她外婆,原本出生在一個大戶人家,父親是做官的,家底豐厚,一家人父慈子孝妻賢女乖,生活是和樂融融。偏偏她外婆的爹爹有一天和其他官員去喝酒,碰上了個風塵女子,被迷失了心竅,帶著那風塵女子回家,就做了小妾。可惜那女子心腸歹毒,想趕走原配奪家產,於是下毒加用計,短短兩年時間,將家裏除杏兒他外婆之外的所有人都害死了。最後還斯通情人,害死了她外婆的爹爹,奪走全部家業。”公孫搖頭,“杏兒的外婆最後流離失所,被迫嫁給了一個發配邊關的犯人,生下杏兒她娘後就難產死了,杏兒他娘的爹早跑沒影了,幸虧後來被個路過的尼姑撿去,才活下來,也接著受苦。”    展昭聽完後皺眉,“你說的是杏兒她外婆的遭遇,而不是她娘自己,是不是?”    “對啊!”公孫點頭,“杏兒她娘親親口說的。”    展昭不明白,“她娘生下來的時候親娘就死了,然後爹也跑了,是尼姑撿到的,尼姑還是路過的,那是誰跟她說這些事的?街坊?”    趙普托著下巴打哈欠——這故事之前他就聽得頭昏腦脹,什麽娘的娘的娘……    “對!”公孫一拍手,展昭果然比趙普有耐性好多,聽出了重點。    “這整件事情最蹊蹺就在於,為什麽杏兒她娘,會知道杏兒那位從沒見過麵的外婆的遭遇?”公孫問,“而最詭異的是,我讓紫影拿了畫像,去問她娘老家一些記得當年發生的事情的街坊,都說杏兒和那位狐狸精年輕的時候,真的是長得很像很像。”    展昭驚訝不已,“這倒真的邪門了。就算聽人說起過當年的事情,也不至於會記得仇人的樣子吧?”    公孫點頭,“而且我還打聽到,當年那位害死了杏兒她外婆全家的姑娘呢,後來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自己的情人竟然也找了個跟她差不多的惡婦回來,最後被人丟進井裏淹死了,而最詭異的是……”    展昭聽得眉頭都皺到一起了,“還有更詭異的?”    “嘖……”趙普在一旁邊感慨邊搖頭,“簡直是鬼故事,比鬼故事都詭異。”    “那位幫著杏兒外婆報仇的女子,樣子就聽說十分像當年杏兒的外婆。可奇怪的是,杏兒他娘,竟然不記得她的樣子!”    “她記得她娘的遭遇,卻不記得她的樣子,記得仇人的樣子,還記得仇人的死法,卻不急的自己的女兒,還會跟仇人弄混……”展昭說得自己都有些暈了,就問公孫,“那你後來找到原因了沒有?”    “找到了!”公孫一句話,展昭倒是雙眼一亮,“因為什麽?”    公孫淡淡一笑,“因為水!”    展昭愣了半晌,覺得腦袋漿糊了,“水?什麽水啊?”    公孫伸出一根手指,“井水,一口黑井裏邊的水。”        第320章 認錯人        公孫講到一口井,展昭聽得雲裏霧裏。    趙普打了個哈欠,往屋子裏望,邊問,“白玉堂在裏頭幹什麽呢?”    展昭才想起白玉堂還在裏頭和王老頭說話呢,趕緊到窗邊再聽聽裏頭的情況。    隻聽這會兒,王老頭正歎氣呢,“為什麽就殺不盡呢?這世間妖孽循環往複,害人匪淺。哎,修橋補路無屍骸,殺人放火就金腰帶。”    展昭聽得納悶,怎麽忽然轉這話頭了?    趙普也不解,不說是個瘋老頭麽?挺正常的啊,還跟白玉堂探討人生。    白玉堂此時也神情比較複雜,就問,“老爺子,你認識我五……我娘?”    白玉堂邊說邊在心裏畫叉叉,這話可不能讓他親娘聽到,不然可翻天了。    展昭也在外頭畫叉叉——不能叫陸雪兒聽到啊!    “五妹是我結拜的兄妹啊,總共五個人,五妹最小呢。”    “哦……”白玉堂點了點頭,想了想,就說,“她其實已經過世了。”    老頭一愣,隨即倒是似乎並不驚訝,而是有那麽點悵然若失之感,搖頭,“果然,誰都逃不開這命啊……她自個兒都知道會有這樣一日,果真避不開的是災禍。”    白玉堂堂看著老頭的雙眼不像是說什麽虛假,就說,“你不問她怎麽死的?”    老頭微微愣了愣,隨後伸出手來算了算歲數,輕輕地“咦”了一聲,皺眉看著白玉堂,“不對啊,五妹還沒到六十歲啊!”    “如果她活著自然是不到這歲數。”白玉堂點頭,“可她過世的時候更年輕。”    此時,王老頭的神情也徹底變了,“怎麽會?怎麽會這樣?她應該能平安活到六十歲的,六十一甲子,她是怎麽死的?”    展昭看公孫,“有什麽病是六十歲必須死的?”    公孫撇嘴,“當然沒有了!”    展昭皺眉,那是什麽說法?    白玉堂更奇怪,問,“為什麽隻能活到六十歲?”    “你說她怎麽死的?”老頭激動,“是病死的還是被人害死?”    白玉堂想了想,“間接被人害死的,本來可以救她,但她自己隱瞞了傷情,很早就過世了。”    老王皺眉閉目長歎一聲,“她怎麽這麽傻……”    “誰間接害死她?”老王對這個問題緊追不舍。    “陸蔦。”白玉堂試探著問,“你認識麽?”    老頭張了張嘴,良久,雙目銳利了幾分,“我當然認識,我就說這些年風平浪靜,我都能過上兒女成群的平靜日子,原來是因為五妹……過程如何?“她把陸蔦困在陣中長達二十年,當時受了傷,一直沒有醫治。”白玉堂解釋,“可是陸蔦還活著,他前不久還逃走了。”    老王搖頭,“可惜可惜,五妹不像是會失手的人,為何放陸蔦一條生路?”    “老爺子。”白玉堂坐近一些,“你認識大少爺麽?”    展昭和公孫都豎起耳朵——重點來了!    老頭愣了愣,隨即凝眉沉思狀,良久才點頭,“我知道的。若不是他,我們五兄妹也不會各奔東西,如今也不會大難來襲。我隻是想不到,當年還發生了那麽多事……哎,若不是我這瘋癲症,我也許能分擔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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