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嗔雙目一瞪,抬手又是幾拳頭。    那少年東躲西竄,順便還挑瓜,“哪個好些?我還要挑兩個。”    “你個囂張的小賊!”戒嗔可算是發話了,也許是因為太久沒說話,突然被逼急了憋出一句,嗓子都是沙啞的。    “哦!原來你當我是賊啊。”少年伸手一攔他,“我是方丈的客人,他跟包大人正下棋呢,跟我說這裏的瓜甜,讓我吃了還要再摘兩個去井裏冰鎮。”    戒嗔微微一愣,“方丈讓你來的?”    “可不是。”那少年一臉鬱悶,“嗨呀,那老和尚還騙我說這裏有個可好玩的小朋友,叫我來逗一逗,小朋友哩?”    戒嗔盯著少年看了良久,這人一臉笑容明媚,看到他的時候他就覺得納悶,為什麽呢?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有的人那麽開心,而且開心得光明正大理所當然,有些人卻是永遠的苦悶,而且苦悶得沒有盡頭。    “你笑什麽!”戒嗔越看他笑越是不痛快,吼了一嗓子。    那少年眨眨眼,伸出兩根手指戳戳自己的嘴角,“我娘說我生的是天生笑臉,我本來就長這樣啊!”    “放屁!”戒嗔一指他,“不準笑!”    那少年生性似乎相當的頑劣,對著他呲牙,“偏笑偏笑,你不服氣就哭啊!”    “臭小子!”戒嗔一腳踹過去,那少男直接踩著他膝蓋跟爬樓梯似的從他腦袋頂上踩了過去,落到了一顆瓜上繼續對他呲牙,“就笑!”    戒嗔早已看出這少年功夫奇高,也不接著跟他耍最脾氣了,從瓜棚抽出刀來,要跟他打一架。    “唉!”少年此時挑了兩個瓜,蹲在一個瓜上,腰眼裏還插著一把劍,“我給錢還不成麽?你別亂來啊!”    “少廢話!”戒嗔抽刀就砍,那少年左躲右閃,還順勢踢走可能會被戒嗔砍壞或者踢到的西瓜。戒嗔打了半晌,最後累得一屁股坐在瓜田裏,決定不打了。那少年根本就是貓兒轉世,而且輕功氣高,估計追一天都抓不到他一根頭發。再一看手邊,竟然已經堆了一座瓜山。回頭一望……好家夥!整片瓜田的瓜都被收起來了。堆到一起的瓜一個不亂、一個不破,每一個都圓滾滾。    那少年就蹲在瓜堆的上頭,跟一片羽毛似的,瓜一點變化都沒有——戒嗔從未見過如此強的輕功,禁不住感慨,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麽?這少年也不過十七八歲光景,哪裏來的那麽好功夫?    戒嗔愣在原地沒法動彈,他活到這把年歲,越來越覺得,現在的天已經和他小時候的天不一樣了,現在的人也和曾經的人不同了,這個天下變得有多快,他離開江湖太久了,已經老了。    正發呆,後腦瓜上讓人拍了一記。    戒嗔回頭,那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身後,笑嘻嘻看他,“你也忒小氣,瓜都熟了不摘下就爛了,我就吃你一個瓜麽,大不了下次請你喝酒。”    戒嗔張了張嘴。    “別愁眉苦臉的。”少年笑嘻嘻。    戒嗔伸手一指自己的腦門,“我是和尚,喝什麽酒?”    展昭眯著眼睛指他棚裏吃了一半的燒雞,一臉鄙視,“少來這套!”    戒嗔盯著他看了良久,最後哈哈大笑。    從此之後,每年瓜熟的時候,都有人來摘瓜,順便跟戒嗔喝上幾杯。而當年那個年輕人,正是展昭,也正因為如此,開封府眾人每年都能吃到整個開封最好的西瓜。    另外,戒嗔除了種瓜之外,還有一個不為人質的能耐……    “大和尚。”展昭帶著白玉堂進了瓜棚,見沒人,就往小院子走去。    剛到門口,隻見迎麵一個筷桶連同筷子一起丟了出來,筷子散開,砸向的是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皺眉,一偏頭伸手接了筷桶順便接了筷子放回去,跟著展昭進了院子。    將筷桶放到桌上,展昭左右瞧瞧,“大和尚,給你帶好酒來了。”    展昭的話音一落,就見小院裏頭一間屋子的門被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大和尚趴在窗邊,一臉不悅,“我不是跟你說過,不準帶別人來的麽。”    展昭伸手一搭白玉堂的肩膀,“這個是我家眷屬,不是別人!”    白玉堂無語,不過那麽一瞬……他莫名覺得這大和尚似乎有些眼熟。    那大和尚靠著窗棱看了看白玉堂,見他微微皺著眉頭似乎在尋思著什麽,忽然笑了起來,“哦!原來是你啊,長大了啊,原來真是個男的,小時候那德性,我還想這女娃脾氣那麽臭,將來肯定沒人要!”    “噗。”展昭捂嘴,不過同時也意識到一點,回頭問白玉堂,“你們認識啊?”    白玉堂也有些納悶,覺得此人的確眼熟,如果說小時候見過……    白玉堂猛地想起個人來,仔細看那和尚,如果留著頭發,留著胡須……    “你是五姨從客棧帶回陷空島的那個醉鬼?”白玉堂一下子想起小時候,五姨帶著自己一起去鬆江。當時他倆經過一個客棧的時候正好遇到一個醉鬼鬧事,從來沒朋友的五姨一眼看到他,理科就衝上去阻止,似乎是多年未見的朋友一樣。最後他倆就將那醉鬼拖回了陷空島照顧,還將他關在水牢裏半個月,將他的酒給戒了。    “哈哈。”戒嗔哈哈大笑,“當時就是你砸了我一酒壇子,你倆果然是什麽鍋配什麽蓋,絕配絕配。”    白玉堂原本聽他說自己小時候長得像女娃兒十分生氣,不過聽他說自己和展昭絕配,什麽氣都沒了。另外,他也想起來了,那時候這人喝醉酒瘋瘋癲癲,五姨抓不住他,自己等得反了,就隨手從桌上拿起個酒壇子,一壇子砸他頭頂將他打暈了。因為五姨拖他費勁,所以白玉堂提著他一隻腳將他就這麽直接拖回了陷空島。戒嗔當時沒少受苦,背磨破了還撞了一身包。之後好了發癲還讓白玉堂教訓了幾頓,對這小孩兒是在敬而遠之。當時白玉堂在鬆江府一帶早已十分有名,長得漂亮至極但趕出來的事情那可嚇人至極。    “我記得五姨叫你老岑。”白玉堂十分給麵子地,給了他一個好臉色。    “你五姨還好吧?”戒嗔笑著問,“我很久沒去看她了。”    展昭伸手摸了摸鼻子,白玉堂也有些尷尬。    戒嗔看到他們神色不對,微微皺眉,“她怎麽了?”    “五姨已經去世了。”    “什麽?!”戒嗔一驚,隨後情緒激動起來,“她怎麽死的?被人害死,還是……”    “她身體一直不好,後來病重就過世了。”白玉堂說得十分平淡。    “是麽……”戒嗔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走出屋門坐在了門檻上邊發呆,說話的語調有些癡又有些遲緩,“壽終正寢的啊,那就好,就好。”    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不明白他想表達些什麽,什麽叫壽終正寢就好?    “你認為有人想殺她?”白玉堂問,“你離開陷空島的時候不是好好的麽,怎麽會在這裏?”    “嗬嗬。”戒嗔摸了把額頭,臉上那異樣的神色也掃走了,站起來,“說來話長,反正我也是不長進的性子,對了,她多久前走的?”    “很久了。”白玉堂回答了一聲。    戒嗔點點頭,像是欣慰,“好。”    白玉堂和展昭都皺眉,他們之前見到的那個很像五姨,半夜三更出現在小巷子裏的人,會不會戒嗔知道些什麽?    “你們怎麽認識的?”展昭好奇地問。    “小時候的事情,不記得了。”戒嗔似乎想要一句話帶過,隨即話鋒一轉,問展昭,“你不會隻是來找我喝酒那麽簡單吧?”    “哦。”展昭微微一笑,“最近開封府來了個小和尚,你知道是誰麽?”    “嗯。”戒嗔一想後,點了點頭,“你們說的是不是一個十七八歲,武功很不錯的小和尚?”    “是。”展昭點頭。    白玉堂就納悶,戒嗔怎麽會知道?    看出白玉堂似乎有疑惑,戒嗔解釋了一下,“我要找一個人,所以開封街麵上有很多眼線,最近新來了什麽人,我都會知道。”    “他眼睛很好。”展昭伸手指了指戒嗔的眼睛,又指了指青山寺正當中一座寶塔,“那飛宇七層塔可以看到開封城門的位置,戒嗔經常在那裏蹲著,觀察往來的行人。“戒嗔微微一笑,“那小和尚幾天前來的。”    “你要找什麽人?”白玉堂試探著問了一句。    “啊,我記得你小時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還老拿眼角看人,怎麽長大話多了?”戒嗔有意打了個馬虎眼,再一次避開了話題。    白玉堂和展昭就看出來,他在極力避免談起關於他自己的事情,或者說,他在隱藏一些秘密。    不過這已經算是意外收獲了,展昭實在沒想到和這位認識多年卻來路不明的大和尚,竟然這種淵源,於是,他可能也將會為這次的案件提供線索。    “他應該住在北邊的悅來客棧一帶。”戒嗔告訴展昭和白玉堂,“這個小和尚到了開封之後,不去化緣也不燒香打坐,日日往外跑,似乎在尋找什麽,比較可疑的。”    展昭和白玉堂記下後,又跟戒嗔寒暄了幾句,就先告辭離開了。    臨出門的時候,遇到了青山寺的方丈。展昭拜托他這幾天稍微看著戒嗔一些,因為他和白玉堂都清楚,如果戒嗔和此次的案件有關,他極有可能,會遇到危險。    出了廟門,兩人往北走。    展昭就問白玉堂“戒嗔之前在陷空島的時候,五姨沒說過他的來曆麽?”    “沒怎麽提起過,我隻知道他當時很頹喪落魄,不止是個酒鬼還像個乞丐,破罐子破摔的活法。”白玉堂微微搖了搖頭,“五姨跟他聊了幾晚後,他整個人就好起來了,後來臨走的時候,還跟五姨說了一句‘我一定會把他們找回來’”    “找誰?”展昭納悶。    白玉堂搖頭。    “你說你這人。”展昭不高興了,“怎麽不問問,沒有好奇心麽?”    白玉堂好笑,“人都說好奇害死貓,你聽過好奇害死白老鼠的麽?再說了,你也聽戒嗔說了,我小時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    展昭嘴角翹起,剛想說他幾句,就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影。    展昭伸手一指,示意白玉堂看,“小和尚。”    白玉堂也看到了,前方有一個行色匆匆走來的小和尚,正是那晚在廟宇中見到的人。    此時,那小和尚正好抬頭,不偏不倚,一眼瞧見展昭和白玉堂了。    雙方對了一眼後,那和尚一愣神,隨即轉身就跑。    白玉堂和展昭皺眉,分頭就追了上去。於是白玉堂走路,展昭竄房頂,隨著那小和尚跑進了開封的街巷。    與此同時,三人都聽到了從頭頂處,傳來的異樣風聲……        第239章 關貓        展昭聽到撲撲的風聲,仰起臉,就看到頭頂一隻碩大的禿鷹飛過。    那禿鷹飛得極快,展昭一皺眉,會不會就是之前他們一直看到的那隻禿鷹?這鷹究竟是什麽來頭,為什麽總在附近出現。下毒害死龔學和桂花園老板的,是否也是這隻鷹,什麽人在背後主使?    但此時追那小和尚比較重要,展昭也無暇顧及,和白玉堂上下夾擊……最後,將那小和尚堵在了一條死胡同裏頭。    “別跑了。”展昭蹲在胡同牆上對著下邊的小和尚擺擺手,“我看你那日欲言又止,還以為你有話要跟我說呢。”    小和尚抬頭看展昭,又看看堵著巷子口的白玉堂,伸手按住腰間匕首,“我原先以為你們是好人,可是現在看來,也並不是……官府走狗,要殺就殺!”    白玉堂抬頭看了看展昭,那樣子像是問——你確定要跟他耍嘴皮子?    展昭笑著搖了搖頭“我說小和尚,你是佛門中人,別張口閉口罵人啊。”    小和尚抽出匕首,就覺得手腕子一痛……原來白玉堂一顆墨玉飛蝗石正擊中他的胳膊。    匕首掉地後……明晃晃的短刀引起了展昭和白玉堂的注意。    “這刀好亮啊。”展昭瞄了一眼,“我雖不怎麽識貨但也看得出價值不菲。”說著,展昭掂量了一下手裏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如今的和尚真是闊氣,出門帶那麽多銀子。”    和尚一愣,伸手一把摸向腰間,氣急,“你堂堂宮門中人,怎的偷東西?”    展昭一挑眉將銀子扔給他,“你和那桂園的老板什麽關係?”    小和尚微微一愣,“他怎麽了?”    “死了。”展昭從屋頂落了下來,“叫人滅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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