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爾有些悲傷地想,這就是她和沈崢無法和解的根本原因。他從來都是聰明人,而自己就是從頭到尾的笨蛋。


    *


    夏思爾正在糾結的時候,蔣玉的電話打了過來。


    “思爾,怎麽還沒到,是不是找不到地方?我讓人去接你吧?”


    夏思爾趕緊說:“不用了,我已經到門口了。”


    “嗯,那趕緊進來吧,你沈老師還說要等你來了才能動筷。”


    夏思爾渾身肌肉一抽搐:“他也在?”


    蔣玉笑了:“當然了。”


    沒等夏思爾回話,蔣玉把電話掛了。


    她舉著手機,用力的鼓起臉頰吹了口氣,耳廓都緩緩地紅了起來,很好,修羅場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夏思爾作為演員,應對尷尬是早就練就的基本素養,她當然也清楚不能當著沈國光的麵瞎叭叭,這種事還是要講證據。


    因此,她並不覺得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一個對麽難以應付的場麵,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但是等她推開門的時候,看到長桌邊坐著的一個人,她覺得這個場麵她應付起來會有心無力了,還是換個地球生活吧,


    端坐在蔣玉旁邊的,是十分鍾前振振有詞挖苦她的沈崢,現在坐在燭台後麵變成了優雅的翩翩公子。


    夏思爾還沒啟唇,沈國光倒是站起了起來,很有風度地跟她握手,比蔣玉跟她多了些距離感:“思爾,好久不見啊。”


    夏思爾的嘴角抽了抽,心說咱們幾個小時前剛見過啊,我看您是不想承認了吧。


    蔣玉介紹道:“這是沈崢,沈老師的侄子。我好像沒介紹過你們認識?”


    夏思爾無言:“……”


    沈崢皮笑肉不笑地撥動了下銀叉。


    蔣玉甚至看著這對養眼的俊男美女,竟生出一些拉郎配的衝動來,她戳了戳沈崢的手臂示意著他什麽,而沈國光也笑著說道:“要不你坐沈崢身邊?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像選偶像劇男女主一樣。”


    夏思爾腦袋嗡嗡地,聽不太清楚了,沈崢怎麽會是沈國光的侄子呢?那她剛剛還跟他講了這麽多?現在他應該猜到了自己說的就是他的叔叔沈國光了吧?


    半室昏昧的光線都潑在沈崢的身上,他的皮膚白膩得宛如英式瓷釉,瞳孔黑亮,斂目的注視著她的表情,目光竟透著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澄澈和天真。


    他起身,彎腰,紳士地拉開了椅子,做了個請的姿勢。


    夏思爾不得不走過去坐下。


    蔣玉問夏思爾:“你最近在忙什麽?什麽時候進組?”


    夏思爾心裏猶豫要不要在今天旁敲側擊地質問一下沈國光,還是不要撕掉這塊遮羞布了,給大家維持體麵,但是她的性格永遠都是嘴在前麵飛,腦子在後頭拚命追。


    “沒進組。本來空出檔期要拍一個綜藝節目的,但是被一個新人頂替了位置。”


    沈崢撓了撓眉毛,倒也不見什麽心虛表情。


    蔣玉奇怪道:“還有新人頂替你呢?”


    夏思爾卻緊緊盯著對麵的沈國光,後者眼神就不是那麽坦然了,他閃躲了,逃避了。


    很好。


    不過沈國光的確無話可說,但不是心虛,而是無語。他心知肚明那個頂替夏思爾的新人不是別人而是他的親生外甥女。


    這要讓他說什麽呢?


    總不能幫腔罵他顧若吧?


    不過令他迷惑的是,罪魁禍首就在對麵,他怎麽也三緘其口?


    夏思爾的目光太緊了,沈國光隻能幹笑:“沒緣分吧,等下次機會吧。”


    太好了,老男人終於接話了。


    夏思爾問他:“沈老師,那個新人跟進您關係匪淺,我請教一下您,她跟您的緣分是怎麽深的呢?”


    一吐為快,她笑了,等著沈國光接招。


    蔣玉問沈國光:“什麽緣分?思爾說的是誰?”


    沈國光埋怨地瞥了眼沈崢,隻得承認:“是顧若那個小東西。”


    蔣玉:“顧若?她湊什麽熱鬧去頂替思爾。那是個什麽節目啊?她行嗎?”


    沈國光:“是個什麽年輕人的戀愛節目吧。”


    蔣玉笑了:“嗨,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呢,就一個綜藝節目啊,你要是想談戀愛蔣老師給你介紹,還去什麽電視節目啊。”


    不不不,她不是想談戀愛,重點是……夏思爾怔怔地盯著蔣玉,她竟然知道顧若的存在,並且覺得這沒什麽?


    小醜竟然是她自己?


    那顧若是怎麽回事?和這一家子是什麽關係?


    第10章 高估了他的人品……


    夏思爾白皙的臉蛋在燈光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白裏透紅的緋色,更丟臉的是她今天沒有化底妝,去遮蓋臉上的紅。


    蔣玉瞧著她,小小地抿了一口葡萄酒,嘴唇上的唇釉竟一點兒也不見掉色,“思爾,你很熱嗎?”


    夏思爾用手掌給臉頰扇了扇風,嘴角的笑容僵持在一個尷尬的弧度,“有點,穿多了。”


    蔣玉想起什麽,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私底下還真是一點兒沒女明星的樣兒,這一點顧若和你一樣,別說,顧若是和你長得有點像哦?”


    她看向沈國光尋求意見,沈國光稀裏糊塗地也盯著夏思爾的臉蛋看了一秒,敷衍道:“是吧?”


    沈崢在她旁邊事不關己地吃著東西,一點聲音都沒有。刀叉放在盤子上的低沉聲響宛如一支冷箭。


    這種沉默將人的尷尬無限放大,夏思爾垂在桌子下麵的手緊緊捏著褲子,又恍然鬆開。


    她心中迷霧團團,尷尬至極,不確定自己剛剛那話會不會得罪沈國光和蔣玉。


    但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她死也要死的明白,“蔣老師,顧若是您跟沈老師的?”


    “顧若跟他們沒什麽關係。”


    沈崢忽然開口,將沈國光欲言又止的動作劫持在半路。沈國光的身體往後戰術性後仰了下,靠在椅子靠背上放鬆,似笑非笑:“顧若和我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


    夏思爾猶豫:“我見您和她,舉止親密,還以為你們是——”


    沈國光:“思爾,這件事很抱歉,但是讓顧若頂替你的決定真不是我幹預的。”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崢,生怕夏思爾沒注意他的別有用心,後才端起酒杯。


    短短一句話能說明白的事情,沈國光非要說成夏思爾聽不明白的樣子。所以歸根結底還是他們和顧若的關係不能對外人宣之於口?甚至他們也承認了顧若背後有資本卻不能告訴她,她夏思爾隻能認栽。


    那麽,幹預顧若搶她資源的人是誰?


    如此這般,夏思爾再笨也明白不該再問下去了。


    夏思爾不在乎勞什子的戀愛綜藝,可這三個人的遮遮掩掩,欲說還休,給她本就不高的智商雪上加霜;甚至今晚這場鴻門宴,更是讓她回溫了成名前的各種人情冷暖和透心涼。


    她抽絲剝繭地想起來,下午唐小耐十拿九穩地跟她說顧若背後的金主姓沈……下意識轉頭看一眼自己旁邊另一位姓沈的,冰美人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黑色頭發拓出一層淡淡的光澤,卷挽的襯衫衣袖堆疊出兩道褶皺來,露出的手臂有種年輕男人特有的單薄力量。


    他並不是像是能給人當金主的樣子,總之,夏思爾被自己的臆測嚇到了。


    微風浮動,樹影莎莎作響,飯局酒酣人散。


    夏思爾泄力的扭動著酸軟的脖子,沈國光從椅子上拿起外套給蔣玉穿上,夏思爾從善如流地說:“蔣老師,沈老師,那我先回去了。”


    蔣玉:“我們送你回去吧,你身邊也沒跟個人,別萬一路上碰狗仔或者私生偷拍你,你應付不來。”


    夏思爾自己想靜一靜,沒讓夫妻倆送,“沒那麽誇張,我來的時候很小心,待會戴上口罩就行了。”


    蔣玉不再客氣,卻堅持道:“那讓沈崢送你,我實在不放心。”


    夏思爾:“真不用。”


    沈崢:“我還有事,先走了。”


    兩人異口同聲,夏思爾愣了愣。沈崢的語調平直冷淡,沒有紳士該有的家教風度,拿起桌上的手機,開門走了出去。


    沈國光歎了口氣,卻也沒說他什麽,隻是有些無奈。


    夏思爾尷尬地撓了撓眉毛。


    晚間的車太少了比較難打,她等這對老夫妻先行離開,在餐廳坐了一會兒,等專車的小圖標逐漸靠近她 ,才戴上口罩走出來。


    夜風微涼,雲層遮住月亮,罅隙間漏下幾絲皎潔的亮光。


    夏思爾站在路邊將運動服的拉鏈拉上,眼看著手機上的小圖標近在咫尺,可竟卡在上一個路口進不來。


    夏思爾等了大概有五分鍾,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問司機是不是前方有路況堵住了,不行她就取消訂單了。


    這時,鞋尖前方停下來一輛黑色的帕拉梅拉,車窗降下,沈崢完美的側臉出現在她的眼前,輪廓被光線描述的很柔和,竟有一絲難得的煙火氣。


    “上車。”他說。


    夏思爾可記著剛剛的仇呢,說她是個泥菩薩,還當著蔣老師的麵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地走掉。


    她把臉扭過去,裝沒看見。


    沈崢提高了一個音量,又說:“上來,這裏不能停車。”


    夏思爾:“不能停車你就走吧,我沒攔著你。”


    沈崢直呼其名:“夏思爾,你別任性。”


    別人都是梁靜茹給的勇氣,而夏思爾的勇氣不需要別人給。她抱著手臂,忽然笑得明媚驚豔:“你想走就走,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少管我。”


    夏思爾不知道他明明走了十分鍾了,怎麽還在這裏。


    沈崢問:“你想讓我下去拎你嗎?我是不介意。”


    夏思爾看他清亮的眼睛,執拗似一灘深水。對視的那一眼,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瘋起來什麽都幹得出來。


    以前他看到她和一個男生走的很近,就讓那男生她離遠一點,並以校紀相威脅。夏思爾不信,認定他不至於那麽賤。


    結果這廝就真的以權謀私,把那個男生送到了教務處,到底是她高估了他的人品。


    “好了好了,我上來還不行嗎?”


    夏思爾上了車,“是你要求我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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