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渾濁的眼淚隨著楊氏的心如死灰,滾落下來。


    一群舉著火把的男人中有人嚷嚷:“來個人,請李氏族老!”


    還有人嘀咕:“石頭哎,你還真是——不是說你的陷阱一定逮個野豬啥的嗎,怎麽俺們都候了這麽久,就候來一個不知廉恥的臭寡婦?”


    有人馬上附和:“就是就是,石頭你可是拍胸脯保證的,一定有隻大野豬的!”


    石頭似乎很是無措,聽見一人嚷嚷就撓一下腦袋:“那個,那個,一定有的,一定有大野豬的。俺保證!”


    有人哈哈哈大笑,還有些得寸進尺:“等處置了那個不要臉的寡婦,俺們馬上就去找野豬。這麽樣吧,若是沒有,你家小姐可得掏錢請我們吃肉哦,誰讓給你誇下海口呢!”


    楊氏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般勉強穿好了衣裳,聽見舉著火把的男人們一邊擋著自己去路,一邊還在和那個傻/子調笑,氣得全身直哆嗦。


    隻聽那個傻/子似乎有些禁不住眾人施壓,唯唯諾諾開口:“那、那好吧,若是、若是待會連小獐子都逮不住,俺、俺就求小姐賠給大家!”


    舉著火把的男人滿意了,哈哈大笑。


    賠給大家?


    真是個傻/子。


    你做的陷阱逮不住獵物,為啥要你家小姐出錢賠給大家?


    真是個大傻/子!


    今晚真是有趣。


    看了一場意外的熱鬧,還能有肉吃!


    男人們高舉火把,把“犯人”楊氏團團圍住,翹首以盼等李氏族老過來。


    兩個花白胡子、拄著拐杖的老頭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裏挖出來,顫巍巍被人扶著來到事發地點,跟著一起來的,還有楊氏的兒子李童生,和張屠夫的婆娘李彩菊和她的幾個哥哥。


    李童生一臉悲愴,一路聽李彩菊一家用粗話咒罵他娘楊氏,似乎已經很是心力交瘁。


    兩個族老表示要先聽聽事發經過。


    石頭被一群男人們推舉出來:“二叔公,是石頭先發現的。”


    石頭傻傻點頭:“俺按照事先說好的時辰,要帶著大家去看俺做好的陷阱,可俺發現那個男人趴在地上揍人,楊嬸子似乎要死過去了,所以俺喊救命來著!”


    死過去了?


    真是個傻/子!


    好幾個男人不懷好意地偷笑,被倆老頭瞪了一眼。


    老頭也發現石頭似乎說不清楚,讓幾個舉著火把的男人又說了一遍。


    捉賊拿髒,捉奸拿雙!


    事實上幾個人的說辭讓楊氏和張屠戶沒法辯駁。


    可起因兩人卻各執一詞。


    楊氏抓/住唯一的活命稻草,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梆梆的聲音,每一響都在寒冬夜裏叩擊人的心頭,沒幾下就滿頭是血,她一邊磕頭一邊痛哭:“二叔公,我是冤枉的,是張屠戶悄悄尾隨,硬是強迫我的,我不願意,可我掙不過他呀,二叔公,你要給我做主啊——”


    張屠戶沒吱聲,他婆娘李彩菊和哥哥們卻嚎起來。


    “別以為你往日裏勾搭我男人別人不知道,呸,下/賤玩意!”


    “你以為勾搭了李大牛和王山奎,就能勾搭我妹/夫,不要臉!”


    “好好的,我妹/夫能夜裏跑這裏來,就是你主動勾引的!”


    “浸豬籠!”


    “二叔公,這樣醃臢的人留在我們村裏可不行啊,必須處置!”


    兩個老頭不做聲,轉頭看一臉悲愴的李童生。


    李童生一直認真地將所有人的話仔細聽入耳中,卻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見族老注視過來,他神色恭謹地微微低頭,撩起衣擺,緩緩下跪,先鄭重叩首,再低低開口:“二叔祖,長福母子相依為命多年,望族中看在長福一片孝心,請二叔祖留我娘一條賤命。長福在此承諾,我娘楊氏,自今日起,不踏出屋門一步,從此吃齋念佛一心向善,為今日好好贖罪。而長福願好好讀書,報效族中。若能考中秀才,願為族中無償開設私塾三年。若能考中舉人,願拚盡全力為族中再添三個秀才。長福拜上!”


    兩個族老對視一眼,卻沒有當場決定。


    李氏一族依附於張氏一族已多年,楊氏和張屠夫的惡行如何處置,兩個老頭決定明天和張氏族中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楊氏和張屠戶被人綁著關入祠堂等候族中裁決。


    而李彩菊和幾個哥哥除了一路威脅李童生外,還祈求族老看在張屠戶是被人勾引犯錯的份上,留他一條命。


    族老離開了,熱鬧看完了。


    舉著火把打算半夜逮野豬的男人們打算要“賠償”了。


    石頭帶著一群人,到了樹林深處的一個陷阱邊上。


    野豬?


    沒有。


    賠償。


    當然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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