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陽頂天一點一點細數他們二人相似的地方,起初成昆尚且含笑以對,聽到後麵卻逐漸笑不出來了:經他這麽一說,他成昆與陶孟竹確實是有很多相似點,確切地說,陽頂天口中所形容的、與之相似的更像是幼時的成昆,而並非他這個已經曆盡滄桑的老鬼。哈!單純什麽的,他已經拋棄許久了!嘴角原本的笑意越來越僵硬,說不清浮現在心中的感覺是什麽。成昆皺起眉,再沒了之前的興味,隻能做出渾不在意的樣子草草敷衍過去這個話題,心中卻再度浮現出了之前那個問題:——陽頂天真正喜歡的,究竟是他記憶中那個“成昆”,還是他這個如今除了皮相年輕,骨子裏已經開始腐朽了的老鬼?就因為這個疑問,他甚至不敢去確定陽頂天究竟有沒有前世的記憶。這件事始終是成昆心中的一根刺,拔不出抹不去,不碰觸的時候還可以當作不知道,一旦碰觸到了,就會覺得難受之極。夜晚躺在床上的時候,成昆看著枕邊呼吸勻暢的陽少教主,壓低聲音悄悄的問:“喂,陽頂天,你到底是前世的我認識的那一個,還是全新的陽頂天?”可惜熟睡的人根本聽不見,兀自好夢正酣,成昆自嘲的笑笑,翻個身閉上眼:罷了!不管哪個“陽頂天”都是他,就算他喜歡的是過去的那個單純的自己,難道他還不能將自己變回那樣嗎?這個世界上,唯有陽頂天是真心在乎“成昆”這個人,也唯有他是他絕對不能放手的存在,就算為此斂起一身陰險與狠毒,從此學著純良待人,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成昆伸手撫摸著領口中的佛珠,它的存在並非一無是處,至少可以隨時提醒著他不能逾钜了那條危險的線。至於上輩子種種,就讓他一個人封存在記憶當中好了。那個人的灰心與絕望,他這輩子絕對不要再看見,絕不!……在濟寧呆了三天 ,兩人就如之前所打算的,上路去往光明頂所在的方向了。這一世成昆還沒上過光明頂,雖然是熟門熟路,還要裝作一切都很新奇的模樣,結果連著趕了許久的路,到了目的地,他的臉都快僵掉了,急忙借口旅途勞頓鑽入房間,一麵鬆了口氣一麵揉著臉,就差沒打個嗬欠以示無聊。不出意外的,他們兩個人落腳之處還是陽頂天的那個獨居的院子,不同的是過去的他每次前來住的都是客房,這次卻是堂而皇之的占據了主臥。他們並不擔心彼此的關係暴露在外,在這一點上,陽頂天顯然不是個懂得掩飾為何物的男子,巧的很,成昆同樣也是。於是一夜之間,少教主帶了個男人上光明頂,還將之“金屋藏嬌”的消息不脛而走,飛速成了整個光明頂上無聊人士最大的談資。第二天一早,就在陽頂天例行前去拜見義父、現任明教教主衣正風的時候,門口不出意外的來了訪客。成昆一副主人樣子的將對方迎入門,不著痕跡的將對方的表情盡收眼底。他心中始終是抱著戒備的,上輩子他跟明教中人相處的極差,前半輩子因為是外來者,又是“教主”與“教主夫人”之間的一根刺,盡管陽頂天始終對他以禮相待,他也能感覺得到明教中人對他的排斥與厭惡;後半輩子則是他致力於覆滅明教,彼此已成仇敵不死不休,更是相看兩厭。再加上他將所有悲劇都遷怒於明教本身,本能的便認為自己在光明頂上,恐怕會有一段不太好過的日子,所以全神戒備,打算將所有“來犯之敵”盡數扼殺。可惜在這一點上,成昆算是徹底想錯了。明教中人並不像正道那些人看重倫理之類的事情,他們此次前來,大半都隻是抱著來看看成昆是何許人的打算,並沒透露出惡意。成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特地擺出的主人模樣算是一拳打空了。相反,那幾個人倒是頗為欣賞成昆不畏縮的淡定神態,試探了幾句後就與他相談甚歡了。這倒是大出成昆意料之外,他一直以為衣正風在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後一定會阻攔——上輩子陽頂天跟陶彩衣之間的婚事,若說衣正風沒在後麵推波助瀾成昆一百個不相信,所以他始終認為,將來他若是打算和陽頂天在一起,衣正風甚至整個明教都會是極大的阻礙。誰知道今天看來,似乎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世人都說明教中人慣於率性而為,現在看來,倒真有那麽點意思。送走了那些人,成昆倚在門前歪著頭思索:這些人究竟是先頭探路小卒,還是單純出於本身的好奇來的?若是他們的態度能夠代表整個人明教……第76章 紅顏薄命惟嗟歎接下來兩天的事情發展證實了成昆之前所想,明教中那些個有地位又閑極無聊的大多都跑來看了看他,談上幾句就走,竟沒有一個拿了那陳腔濫調的倫理道德來說教,甚至連個異樣的眼神都沒有。這輩子與上輩子截然相反的待遇讓他隱隱有種一拳落空的異樣感,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惋惜,這般失落的心理讓他一時間很有些啼笑皆非。但是除此之外,鬆了口氣的感覺也是有的,甚至占了大多數。雖然成昆不怯戰,但是麻煩這種事情,少一點總比多一點要好得多。而陽頂天這幾日,因為之前許久沒回光明頂,積累下了許多事情要去處理,故而能夠回來的時間很少。他眼光獨到,提出來的意見又往往很有大局觀,以至於現任教主很早就讓他參與進了明教的決策層中,甚至常常會直接采納他的建議,這般看重自然讓他忙碌的時間大為增加。成昆也不將之前發生的事拿來煩他,每天晚上笑吟吟的恍若無事人一般,倒是讓陽頂天暗暗鬆了口氣。就這樣兩人在光明頂上平靜無波的過了幾日,到了第三天,平靜的日子被一位突然到來的不速之客打斷了。這天陽頂天正與衣正風討論著明教一些發展的事宜,從在江湖上的發展一直討論到日後驅逐元兵的韜略計謀,正聊的興起,忽聽門外進來一人稟報道:“教主,外麵來了個抱著嬰兒的年輕婦人,自稱是少教主的故人,特地前來求見少教主!”聽到屬下人所言,衣正風微愕的看向陽頂天,隨即想到什麽笑道:“頂天,這是怎麽回事?”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求見,很容易就讓人想到風流債之類的事情。以陽頂天如今的年紀,尋常男子早就該成家立業了,但是他卻遲遲沒有成婚的打算,甚至連相好的女子都沒有一個,如今有人找上門,是不是說明……陽頂天也正自奇怪,聞言搖搖頭,向著那人道:“那婦人姓甚名誰?可有說其他什麽?”那人道:“屬下不知,那位婦人來此時神色憔悴,隻說了這樣一句話就昏過去了。”若不是她暈倒之前提了陽頂天的名字,他們也不會草草將此事稟告上來。這下陽頂天更好奇了,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緊,忙轉身對衣正風道:“義父,我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誰。”衣正風點頭道:“去罷!”見陽頂天站起身,忍不住又補了一句:“若真是你的……好好待人家,一個婦道人家獨身帶著孩子過來不容易,想必吃了不少苦。”因為義父突然冒出的話愕然片刻,陽頂天頓時啼笑皆非:“義父莫要胡言,那女子所抱嬰孩與我絕對無關,或許是哪位故人之子也說不定。”衣正風見他說的肯定,心知義子的為人,他說沒有就肯定沒有關係了,頓時有些失望。他將陽頂天視如己出,自然是希望能夠看到他開枝散葉的。可惜江湖人的婚姻大事不講究那些個俗禮,一切都得他自己看得中才罷,於是隻好擺擺手,示意他自行過去。陽頂天隨著那前來通報的教眾下了山,照他所說,那婦人因為忽然暈倒,加上懷中尚有嬰孩,不宜搬動,便暫時被安置在了山下的五行旗之中銳金旗所居之處,一來可讓她暫歇口氣,二來也防止她此舉有詐,對明教圖謀不軌。陽頂天來的時候,銳金旗的掌旗使莊華明正領著大夫走出來,見到他後忙低頭行禮。陽頂天擺了擺手,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氣。屋裏的人怎麽樣?”莊華明道:“那嬰孩無恙,屬下已讓拙荊暫時幫忙看顧,至於那位夫人……”他說著看向身邊的大夫,後者上前半步躬身道:“回少教主,屋中那位夫人來時受了重傷,外傷不顯,內傷卻是極重,而且她產後傷了身,長途跋涉又沒好生將養,老朽怕是無力回天,隻能以參片暫且吊著她的性命。您看……”這番話原是在他意料之中,陽頂天皺起眉,神色複雜的點了點頭道:“勞煩大夫。我現在可否進去看看?”見那大夫示意無礙後便推開房門,一撩衣擺走了進去。少教主親自過來,莊華明自然不能輕易離開,便也跟著走了進去。他心中也在嘀咕,吃不準屋中之人的身份。傷重至此,按說不該有埋伏,但是看少教主的模樣,似乎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陽頂天可不管他心中的彎彎繞繞,進門走了兩步,忽然又想起一事,側過頭對莊華明吩咐道:“派人去山上我的莊園,請一位成昆少俠下山過來,就說我有要事要告知於他。”莊華明忙道:“知道了。”頓住腳步便轉身向外走去。陽頂天則進門拐入內室,就看到床上躺著一道纖細的身影,床邊則站著個四十上下的女子,想必就是莊掌旗使的夫人了。莊夫人也是明教中人,見到陽頂天急忙行禮。陽頂天應了一聲,走到床邊低頭一看,隻見床上正躺著一人,那女子看起來不過三十歲上下,本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然而兩鬢卻已花白,麵色憔悴,不見血色,雙頰消瘦,薄唇幹裂,顯然這段時間吃了不少苦。他神色一凝,心中歎息:這人不是六年前曾有過一麵之緣的楊夫人又是何人?此時的楊夫人較之過去除了極度憔悴之外,麵龐並沒有多大變化,六年的光陰並沒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是以陽頂天能夠輕易認出這位僅有一麵之緣的故人。看她此時如此狼狽的樣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抱著懷中嬰孩來到這萬裏之外的昆侖山的。見對方此時眼睫顫動,呼吸急促,將醒未醒的樣子,陽頂天彎下腰低聲喊了她幾聲,就見楊夫人吃力的睜開眼,目光雖然渾濁卻也透著清明,顯然適才並未睡去。她盯著麵前的男子看了半晌,嘴角微微揚起,勉強扯出一道笑意來,掙紮著便要起身。陽頂天急忙道:“楊夫人稍安勿躁,您身體差得很,躺著說就好。”楊夫人也知道自己此時的狀況,並未堅持,看著陽頂天的目光帶著渴求:“陽……少教主,妾身有禮了……冒昧打擾,還請、還請勿見怪。”陽頂天道:“夫人客氣了,您是小昆的師父,自然也是我陽頂天的長輩,不知究竟是何人傷了你,竟讓你……”楊夫人的目光中透著些許淒楚,吃力的道:“這個已經不重要了……陽少教主,有件事……妾身冒昧……想請您相助……”“可是需要我派人通知楊興鋒前輩?”陽頂天道。豈料楊夫人卻搖了搖頭:“不要……不要告訴他我在……這裏,什麽都不要說,就、就當我從來沒出現過。”她說著急急地喘了幾口氣,目光望向床邊莊夫人懷中抱著的嬰孩,“我、我想……請求你的是,收留那個孩子……不要告訴他……他的身世,就當他從、從沒有過我……這樣的母親。”陽頂天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孩子分明才剛剛出生不久,身上胎毛很淺,臉上的皮膚也才長開而已,他有些詫異,道:“夫人這是何意?這孩子的父親……”楊夫人卻根本沒聽到他的問話一般,兀自喃喃道:“對,不要告訴他他的身世,我……寧可他隻是個尋常嬰孩,一輩子活、活的瀟灑自在。”她說著精神忽然便好了起來也似,猛地坐起身,一把扣住陽頂天的手腕,一句一頓道:“陽少教主,這孩子……楊逍,他叫楊逍……就交給你了!請你務必看在我與小昆師徒一場的情分上,幫我照料於他,九泉之下,妾身感激不盡,定會為你祈福,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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