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中多年的曆練讓他看起來內斂不少,昔時飛揚跳脫的小孩已經長成翩翩少年,這般漫步在雨幕之下,嘴角含笑,步若流雲,望之頗有偏偏風姿。而就在他對麵的不遠處,一身紫黑相間華服的青年站在回廊盡頭的涼亭中束手而立,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對方走近,眼中閃爍的盡是欣賞。待到管家帶著那人走到近前,收傘抬頭,微微一笑道了句:“師兄。”他才揚起唇角,點頭輕笑道:“好久不見,小昆。”成昆含蓄的眯起了眼:“好久不見。勞師兄特地冒雨前來接我這個不成材的師弟,讓我實在是受寵若驚啊!”他說話時目光始終望著陽頂天,不掩欣賞的打量,又掃過他身後跟著的中年人,道:“數年不見,師兄變化很大。”陽頂天挑了挑眉:這小鬼是打算跟他打官腔到底了?當下伸手摸了摸臉,意味不明的笑笑:“還沒老,放心。”“……”沒料到這人竟會在這當口耍冷,明明之前還是不苟言笑的樣子,一轉眼就形象全無了。成昆一時語塞,愣了一愣,先前營造出的氣氛瞬間便消散了個一幹二淨。見他如此,陽頂天頓時大笑,伸手拍了拍如今隻比他矮上一頭的少年,道:“怎麽,幾年不見,倒是學會跟師兄生疏了?那些沒用的場麵話還是少說為好,來,讓我看看,你這幾年長進了多少?”兩人分別多年,甫一見麵對話自然難掩生硬,但許是因為始終都有書信往來的緣故,倒也不覺生疏,陽頂天此言一出,成昆便不再扳著那副無害的樣子鬆了口氣,全身上下都於瞬間放鬆下來,頓時眉眼彎彎,原形畢露:“哎,都是叫便宜師父訓練的!師兄要跟我過過招?好啊!我也正好手癢,等雨停了咱們找個地方比劃比劃如何?”“隨你。”陽頂天的語氣一如過去那般溫和,全不顧身旁殷天正屢屢投來的詫異目光,徑自拉著成昆的手臂走下涼亭步入回廊,“我備了酒菜給你接風,走走,去喝兩杯酒暖一暖,你的手可冰的很呢!”說著他的手掌十分自然的從他手臂上滑落到手掌,一把扣住,牢牢牽扯著前行。成昆被他掌中暖意熨帖的很是受用,嘴上卻習慣性的反駁道:“這可不是凍的,隻是我現在所修煉的心法所致——嗯,熱起來反而就糟糕了。”“哦?這心法倒是獨特,是偏陰柔的路子?”“倒也不是,隻是練功法門比較怪異罷了。下次過招我用出來給你看看!”“哈哈!好,我等著。”兩人一問一答說的飛快,話語間盡顯熱絡。待走到回廊盡頭,眼前便是一間精致的雅舍。陽頂天示意跟在身後的中年人暫且離去,又對站在門前的小廝吩咐了幾句話,自己則親自為成昆打開了房門,熱氣與酒香味頓時撲鼻而來。“好香!“暖熱的感覺讓成昆下意識抽了抽鼻子,目光盯著桌麵上的酒壇就不動了。陽頂天見他站在門口發呆,詫異的瞥過去一眼,隨即便失笑:“怎麽站在這兒不動了?進去啊!”他說著順手抽出對方手中的竹傘撐開來放在一旁,好笑的搖搖頭:那一臉饞貓的樣子,不會是他所想的那個原因吧!成昆頓時老臉一紅,在古墓這幾年他根本就沒怎麽沾過酒,唯一嚐過的隻有玉蜂釀。但是那東西數量有限,楊興鋒又看的緊,他雖然不十分好酒,多少也念想過幾次。再加上陽頂天準備的聞起來就知是極品佳釀,很難不勾引的他食指大動。兩人走進門後,隨即便將房門關上,將蒙蒙春雨擋在門外。陽頂天一麵招呼成昆坐下一麵笑道:“這酒溫了有一會兒了,飯菜要等下才能送上來,先吃點點心喝口酒暖一暖。”成昆依言而為,酒尚未入口胸腔內已被暖意漲滿。他端起酒杯看著麵前的男子,時隔多年,他的長相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明顯成熟了不少,此時一身黑紫相間的衣衫,原本披在肩膀的大氅被解下來放在一旁,露出寬闊的肩膀,以及被衣衫所勾勒出的緊實的線條。他此刻態度雖然溫和,一舉一動都透著久在上位的氣勢。這樣的他讓成昆想起了記憶中的陽頂天,那個前世曾經分別十五年後才再度見麵的男人——與此刻簡直不謀而合。這個人——未免成熟的也太快了些。這個想法隻是在成昆心中一閃而過,隨即便被拋在腦後了。至少無論那個人如何變化,此時對待自己的態度也還是一如過往——對成昆來說,這點就夠了。他要的隻是這個人所給予的溫暖,至於他的事業或是外表上的變化,並不在他顧慮的範圍內。不久後先前離開的小廝便帶人將飯菜一一端上來,每個人都恭敬的向陽頂天行禮,等到陽頂天示意後才魚貫而出。這般恭謹的態度讓成昆揚起眉,望向那人戲謔道:“師兄好大的威風!”陽頂天軒眉一揚:“自然。我是這宅子的主人,他們自當敬重。”成昆道:“哦?師兄何時在此處購的宅子?”此處還在長安的地界之內,距離活死人墓不算遠。之前他們通過的最後一封信上約好了再見的時間地點,他當初還以為陽頂天最多隻是親自趕來此處接他,卻沒想到這裏竟有那人的住處。“離得近一點總是好的。”陽頂天說著將兩個人麵前的菜色稍一置換,指著挪到成昆麵前那盤道,“我記得你最愛吃這道桂花魚,嚐嚐看怎麽樣?”成昆卻好像沒聽到他的話一般抿起唇,目光微閃:什麽叫“離的近一些”?就算是再近,不也依舊看不見嗎?僅僅因為這樣的理由就買上一棟宅子,陽頂天……果然已經再次對他起了不同尋常的心思吧!成昆曾無數次猜想過陽頂天究竟是何時喜歡上的他,又看中他哪一點。上輩子直到兩人塵歸塵土,這片用心都不曾被透露半點。而鏡中寥寥幾幕場景也並未解答他這個疑問,隻知道分別之前他們還隻是普通的師兄弟,分別之後,那人望著他的目光才逐漸變了神色。這一世他原本便揣著幾分矛盾的心情,既想要理所當然的再度享受到上輩子那種被默默付出的溫暖感,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用同樣的感情來回應。他甚至曾自私的想過,隻要這個人永遠不說,他便永遠不會主動捅破。可是不知何時,這個想法居然讓他不滿足起來。他不希望這個人將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除了他成昆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而讓他察覺這點轉變的,正是六年前兩人即將在古墓分離的那幾天。那個夜晚陽頂天淺淺的吻奇異的並未讓他覺得惡心,比較起來,還是驚訝多一些。畢竟當時他外表隻有十歲,僅僅十歲的孩童,陽頂天究竟是如何看上的?曾懷疑過他戀童,卻又不願往這方麵想,隻在心中不斷說服自己那人是藉此表達親昵之情。當初那樣澎湃且紛亂的心情難以言表,隻能暫且壓下一切坐觀後續。其實那時心裏不是沒有得意的:兩輩子都被這樣一個優秀的人關注並且喜歡,他成昆足以自傲了。而之後楊義作出與陽頂天同行的決定後,他則是鬱悶不已,先前那點小小的自傲也於瞬間變成了戒備。那個時候成昆就知道,事情不妙了。這六年在活死人墓當中,成昆除了拚命學武之外,時常會想起這件事。這種想要將一個人據為己有的感覺他不是第一次體會,當年對師妹,他也曾有過這種想法,隻是不及如今強烈。而且兩者也有些本質上的卻別:對師妹,他是敬重與愛惜,對陽頂天,卻是獨占和溫暖,截然不同,卻能輕易分辨出孰輕孰重。所以——成昆看著麵前的青年,也許他是時候作出選擇了。隻要時機恰當——菜色很快上齊,兩人邊吃邊聊,多年未見的隔閡終於在酒菜的香氣與相處的溫暖中融化殆盡,推杯換盞之餘態度更顯親昵。不知不覺兩人都有些喝多了,卻誰也沒有勸停的意思,隻是杯來盞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在信上大半曾提起過的話題,樂此不疲。這頓飯一直吃到月上柳梢,下了一天的小雨在黃昏時終於停止,天空中的雲彩也打散不少,露出彎彎月牙掛在其上。兩人歪歪斜斜棄了桌麵上的一片狼藉,相互扶持著進了內室,那裏有早已鋪好的宣軟床鋪,還有旁邊烘著的暖熱小火爐。“嗝……師兄,這是你的房間?”成昆已經醉了大半,整個身體幾乎都靠著陽頂天的支撐才不至於直接癱倒睡著。“不是,是給你準備的。”陽頂天神色還算平靜,他飲酒向來不上臉,看起來麵色與平時無異,開口說話也流利順暢,隻是略顯踉蹡的步伐出賣了他已醉意盎然的事實。“哦。”成昆遲鈍的點點頭,鬆開陽頂天的手臂幾步走上前,腳一歪便斜在了床上。柔軟的床鋪讓他舒服的直欲呻吟出聲。他歪扭扭的斜倚著坐起身,眯起眼看到陽頂天站在一旁,扶著床柱閉上眼,一手揉著額頭,順口便問了一句:“那你、你住哪裏?”陽頂天掀了掀眼皮兒:“隔壁。”也許是因為找到了支撐點的關係,他看起來已經有些迷糊了,語氣中也透著幾分慵懶的味道。這樣的陽頂天成昆是第一次見,被那人醉眼一睨,瞬間便詭異的感覺脊背上一股酥麻感一劃而過。他打了個冷戰,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大膽且放肆的想法:這種情況下,也許他可以趁著酒意做點什麽?這個想法才一出現便盤踞在腦海中,不停的誘惑著他為數不多的清醒。成昆看著陽頂天重新站直身體,搖搖晃晃要走出去,忽然便伸手一把抓握住了那人剛要離開床柱的手掌:“去哪兒?陽頂天,我們抵足而眠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樣?”第50章 同榻無眠酒壯膽這句話成昆說的異常清晰流利,甚至有些不經大腦,說完之後自己先呆了一下,卻並不後悔。也許真是飲酒壯膽,今天晚上他很想去試試看踩一踩兩個人之間那道底線,看看能得到什麽樣的結果。陽頂天則有些詫異,順著被拉住手掌的姿勢轉過頭,似乎覺得自己沒聽清楚:“什麽?”成昆很是肯定的道:“就睡這兒!”說著還慷慨激昂的拍了拍旁邊的床榻,忍不住又打了個酒嗝。許是因為醉酒的緣故,陽頂天愣了一下方才失笑,瞥了眼那張看起來很溫暖的床鋪:“……行。”他倒是沒太糾結,甚至還有些愉悅的勾起嘴角,隻是態度怎麽看怎麽像是在應付胡鬧的晚輩一般自然,大方的過頭了。於是兩個醉鬼各自寬了衣,往屏風上搭的時候還有些不穩,外套掉在了地上,但誰也沒注意,隻是各自歪在床上,一個捅了捅另外一個:“你睡裏麵,我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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