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他才一轉身,身後那扇石門忽然無聲無息地合上了,這還不算,那扇石門在合攏之後幹脆便與牆壁融為了一體,徹底成了牆壁的一部分,連個痕跡都沒留下——如此詭異的變化驚得他反射性後退了幾步,好半天才定住神,上前敲打半天,卻完全找不出出去的方法。“搞什麽鬼!這鬼地方真是邪門透了!”咬牙切齒地詛咒了一句,找尋半日無果,成昆隻能放棄了繼續在那麵牆上尋找機關的舉動:這裏是陰曹地府,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用了什麽傳說中的“法術”之類的奇詭玩意兒造成了現在這種情況?可惜他的尋找注定無功而返,成昆仔細找了數圈依舊毫無收獲,最終隻能悻悻然的自我安慰:既然他出不去,那些鬼差沒準也找不到他,至少暫時是安全了——但是天曉得眼前這種情況算不算是甕中捉鱉,沒準他沒能走出去,那些鬼差卻能輕鬆發現他的蹤跡……成昆歎了口氣,事到如今,隻能聽天由命了。想到這裏,成昆幹脆拋開了所有顧慮開始觀察起周遭的環境。正如他第一眼所見,屋中除了那麵比他大得多的銅鏡之外什麽都沒有,閑極無聊之下,他幹脆仔細觀察起那麵銅鏡,每一處紋路都不放過。那個鏡架與銅鏡乍然看來是分開鑲嵌的,仔細看時卻是以繁複的花紋連在一起的,鏡架左下角陰刻了幾個花體字,仔細辨認下來赫然便是“輪回鏡”三字,還有一行較小,是用他不認識的文字所刻,成昆搜腸刮肚半晌也沒想出那些文字屬於哪裏,便幹脆拋之腦後。動手敲了敲鏡架,感覺上又不太像是銅,成昆順著鏡架往上爬,拜此刻輕飄飄的身體所賜,雖然沒有輕功可用,他還是輕易便爬上了鏡架,坐在一處突出的平台上麵,對麵便是光滑的鏡麵,裏麵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映出。成昆想起以前看的野史雜記之中提到過,鏡子是照不出鬼影的,如今看來此話不假。他伸手左右敲敲那麵鏡子,不見有任何變化,便幹脆盤膝在那處平台上坐了下來,單手杵膝支起下巴盯著鏡麵發呆。這樣一麵巨大的鏡子被安置在如此怪異的房間之中肯定是有什麽用意,隻是究竟是做什麽的完全無從猜測。成昆回憶著自己看過的關於地獄的雜記內容,不記得有什麽地方與鏡子有關,倒是有個轉輪王,也不知道跟這處輪回殿有什麽關係。輪回殿,輪回鏡……成昆忽然一拍膝蓋:“這麵鏡子該不會跟輪回有關係吧!”這個念頭一冒出,盯著鏡子的雙眼當即便冒了精光。他再度伸出手指戳戳鏡麵,沒反應;用力推一掌,沒反應;幹脆站起身一腳踹出去,鏡麵無聲無息地漾起一圈波紋,而後再度沒了聲息。“這鬼鏡子,太邪門了!”成昆瞪著那麵鏡子發呆半晌,拳打腳踢都沒用,那要怎麽做?他這輩子還真沒見過這麽油鹽不進的!一時惱怒,成昆惡狠狠地盯著鏡麵,心中琢磨:難道是自己力氣太小了?想想也是,當了鬼沒有功夫,一拳一腳能有多大點力氣?他思索片刻後下定決心,忽然彎下腰悶頭便向著鏡子撞了過去:反正現在已經是鬼了,怎麽折騰也不用怕死怕疼!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當他猱身撞上鏡麵的時候並沒像想象中一般被反彈過來,而是眼前一亮,一團白霧忽然自鏡中升起,瞬間便將他包裹起來。成昆踉蹌幾步站定,四周看看,入眼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先前的鏡麵以及架子俱都不見了,隻剩下霧一般空茫。“見鬼!”忘記了自己已經變成死鬼一隻,成昆開口低咒了一聲,想要移動,卻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出去:怎麽剛才麵前還是鏡子,一轉眼就挪了地方?那鏡子究竟是什麽邪門玩意兒?!正想著,耳邊忽然響起了一聲謁語,暮鼓晨鍾一般震得他雙耳生疼,成昆忙伸手掩住,但那聲音不過一瞬,下一刻他眼前的白霧便向著兩側消散開來,如出現時一般突兀地消失,周遭的景色一變,變成了一間對他而言十分陌生的臥室。之所以稱之為臥室,是因為他的眼前有一張大床,床上與床頭都有人,周圍還圍了一圈,端水盆的,伺候的,還有人低聲道喜。而接受賀喜的兩個人一個是床上躺著的麵色蒼白的少婦,還有一個是站在床頭的男子,而男子手中抱著一個嬰孩,正滿麵笑容的逗弄著。這是怎麽回事?成昆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的場景,這屋子裏任何一個人他都不認識,怎麽突然便出現在這裏了?他盯著那個男人懷中的嬰兒,心中忽然冒出了個想法:莫非那個嬰兒就是他即將投胎變成的小孩?但是為什麽他現在還站在這裏,那個嬰兒卻已經出生了?“震哥,讓我看看孩子。”床上的少婦忽然開口,那個被稱之為“震哥”的男子忙彎下腰將嬰兒湊到少婦麵前,柔聲道:“阿雙,你辛苦了,來看看咱們的兒子,多可愛啊!”叫做“阿雙”的少婦笑吟吟地伸出手,在嬰兒的臉上摸了摸,不敢用力,唇角蒼白的微笑卻都是幸福滿足的,“真好,震哥,總算雙兒爭氣,給我們成家留下了後人。”“說什麽呢!”男子不讚同地看了妻子一眼,似乎不喜歡她如此感性的語氣,道,“你好好休息,家裏什麽事都不用你操心,咱們的兒子還等著你照顧呢!”少婦溫柔地笑了起來,手指留戀地輕刮嬰兒嫩嫩的麵頰,沉吟道:“這孩子……震哥給他取名字了嗎?”“早想好了。”男子道,“這孩子是我成震的後人,將來注定不凡,我給他取名‘成昆’,字鵬生,寓意鯤鵬之誌,天海任其徜徉,阿雙你看如何?”那少婦聞言喃喃幾遍:“成昆,成鵬生”,而後莞爾道,“好名字。昆兒乖,真希望你將來能如爹爹所說的那麽厲害,這樣就不枉娘辛苦一番啦!”而此時站在旁邊看著眼前這一幕的成昆卻已經呆住了:成昆,成鵬生,這分明便是他的名字!而成震還有“阿雙”這兩個名字他亦不陌生,難道說這對男女便是他生前那對無緣的爹娘嗎?!第4章 暫為往事且留步成昆並不記得自己的爹娘長得什麽樣。從他有記憶以來就知道,他的爹娘被惡人害死了,而他必須努力習武給父母報仇。這件事自他很小的時候就一直陪伴著他長大,不時有人提點著他,仿佛他生下來就是為了報仇一般。他不曾享受過絲毫來自父母的關愛,卻要為那對死鬼背負著仇恨長大,這件事讓成昆在習武的時候沒少抱怨過,甚至心底深處隱隱怨恨著那兩個人,正是因為他們,他年少之時才會過得如此慘淡無趣,而得到的不過是旁人幾句不冷不熱的稱讚而已。然而此時此刻,看著眼前這對男女對於那個嬰兒的喜愛與寵溺,成昆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許異樣的感情:或許他們真的是愛他的,隻可惜他沒有那個福分,記事之前就與他們陰陽相隔。想不到活著的時候沒能感受到的父愛母愛,死了反而如旁觀者一般體會了一把。成昆冷眼旁觀,嘴角習慣性挑起冷笑:這會兒感受到又如何?他已經不是需要父愛和母愛的孩子了,對他而言這些東西也已不值得他留戀,他現在最需要做的隻有找出出口,離開這個奇異的地方,其他的通通沒必要在意。雖是如此想著,但他的腳步卻像是生根了一般站在原地,望向那對夫婦的目光也是熾熱且渴望的。隻可惜這份渴望沒有任何人看得見,包括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沒有人能看見他,站在屋中的鏡子或者水盆前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地上也沒有影子——明明依舊是個鬼,眼前這些看起來卻分明便是人世。之前他明明站在那麵鏡子前,又為何眼前忽然變成了這樣?鏡子……莫非那麵鏡子能夠讓自己看到生前的事情?可惜這些猜想無從驗證,就連眼前這一幕是不是他生前真的發生過的、那對男女又是不是他的親生父母都無從確定,成昆隻能像個傻子一般杵在那裏,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許久,看著那個應該是產婆的女子端著血水推開門,成昆忽然一個激靈跟著她跑了出去,目光所及,花草陽光都如此正常,比起地府陰沉沉的景色,再看到這些時簡直恍如隔世。成昆抬眼看了看太陽,心中暗忖:原來雜書上寫的不一定是真的,至少他這個鬼似乎並不怕太陽。重回人間的喜悅讓成昆興奮得有些得意忘形起來,他晃蕩著走出門,目光所及都是陌生的景象。這是一個看起來不算小的院子,從園中的亭台樓閣以及樹木花草可見這家人地位卓然。成昆想起後來伯父陶秋山對他說起的成家的概況,倒是與眼前這些相仿。為了驗證,成昆沿著青石板路一直走到大門口,轉身抬頭,朱紅的門匾上“成府”二字映入眼簾,旁邊掛著一對對聯,上書:修竹抱山春亭映水幽蘭得地虛室當風那副對聯他熟悉的很,連對聯都與前人講述過的相吻合,難道這裏真的是他從沒回過的家?成昆搖了搖頭,遊魂般轉身回到了成府內,他發現此時此刻他不僅不為旁人所見,甚至還能穿牆過樹——果然已經成鬼了。他站在門前發呆許久,才沿著之前的路線回到了屋中,木門此時已經關上,屋內那個興許是他母親的人已經閉目睡著,而他的父親則坐在旁邊,懷中抱著嬰兒低聲誘哄,滿臉慈愛。成昆站在他的麵前,看著男人剛毅的臉上所露出的神情,心中酸澀悲苦的感覺愈甚。小的時候曾經希望能夠見到父母,然而那些關於父母的記憶僅能從別人口中得知,就連長相也是不知道的。此時他看著那個男人,眉眼口鼻,確實與自己年輕時十分相仿,再看看床上的女人,汗濕的發絲貼在額頭兩側,那略寬的額與額發之間的美人尖也與他如出一轍——這確實是他的父母,毋庸置疑。成昆癡癡地看了許久,一股衝動讓他試著伸手去碰觸眼前的兩個人。可惜他的手掌輕易的便穿過了對方的身體,根本無從停留——就如同他穿牆過樹一般,對於此時的他來說,視覺上的一切都無法觸碰,唯一能夠讓他有踏實之感的隻有腳下的土地,但即使是地麵,他也能輕飄飄的飛起,那種感覺不僅僅是身體,似乎連心都空蕩了。“爹,娘,不孝兒成昆,終於見到你們了……”這句話在心底過了無數遍,此時即使說出來也毫無聲息,不過是雙唇蠕動幾下罷了,然而成昆心中明白,就算他大聲喊出來,麵前這兩個人也不可能聽得見,他們眼中的成昆,還隻是那個出生不到一天的孩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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