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放下弓箭後退之時,盛扶懷悄悄給了季沉一個眼神,季沉秒懂,他方才隻救了程曦,沒能將謝湘亭救下,本就自責中,現下趕緊抓住這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趁人不注意一個翻身從窗戶跳出了門。


    此時月柔被人挾持,意識到自己這是上當了,她氣急敗壞道:“你、你出爾反爾!剛才你明明說要放我走的!”


    她整個人怒火中燒,盛扶懷卻是麵不改色,輕輕看了她一眼後,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


    他走到謝湘亭身旁,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別害怕,沒事了。”


    謝湘亭脖子上都是血,一直浸到領子上,雖疼了些,但卻是皮肉傷,礙不著什麽事,死不了。


    隻是方才經曆了生死一瞬間,此刻的她還沒有緩過神來,隻覺得雙腿沒了力氣,用手抓住一旁的木架,才勉強站起身。


    盛扶懷緩步到月柔跟前,似有幾分嘲諷地說道:“月柔姑娘,風水輪流轉。”


    月柔徹底慌了,喘著粗氣狠狠瞪著盛扶懷,“你出爾反爾!”


    盛扶懷輕笑一聲,“那又如何?”


    “不守信用!無恥!”


    月柔憤怒地罵了一聲,而後別過頭去,此時脫身是不可能的了,她徹底絕望,一副赴死的表情。


    “你威脅我,想要殺我最心愛之人,我為何要對你守信用?”盛扶懷往她麵前又走了一步,低聲道,“放心吧,隻要你老實交代背後指使之人,我是不會要你命的。不過還是要恭喜你,你的直覺還是很準的,方才在你手上這個人,是我這一生最視如生命的人。”


    他冷如冰雪的目光瞥過去,其中的深不可測讓人害怕。


    一旁的謝湘亭都不禁扶著扶手往後退了一步,她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盛扶懷,大多數時候,他都冷漠至極,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後來便是轉了心性,又對她溫柔至極。


    可像此時這般,傲慢之中帶著些無賴的痞氣,她第一次見。


    許是方才太過緊張,她覺得頭暈的厲害,盛扶懷後麵說了什麽,她也沒太聽到,隻見到月柔被氣的厲害,側著頭閉口不言。


    默了半晌,盛扶懷道:“月柔姑娘若是不肯開口,便隻能隨我回軍營,吃點苦頭了,軍營中的酷刑,不知月柔姑娘這般嬌弱的美人,能受多久。”


    聽到“酷刑”兩個字,月柔眼神中閃出一絲慌亂,她緊緊咬著牙,似乎在思考,半晌,她眼中的憤恨不甘漸漸散了去,從中湧出幾絲恐懼,“我……”


    剛剛張口,半空中傳來“嗖”的一聲,一支短箭從窗外穿過,直直射中她的胸口。


    周圍瞬時亂作一團,尖叫聲四起。有人開始亂跑,混亂之下,盛扶懷迅速調了人,將萬花樓層層圍住。


    盛扶懷冷著臉收回目光,對身旁一名將士說道:“帶人去追。”


    那將士聽令,立刻帶人尋著箭飛過來的方向追去。


    月柔中了箭,情況十分不好,她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迅速倒下,幸虧站她身邊的季沉反應迅速,在箭飛來的同時拉著月柔讓出了三分,才導致這箭沒有穿透心髒。


    季沉俯下身子探了探月柔的氣息,看了盛扶懷一眼,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人還有氣,傷口畢竟就在心髒附近,一不小心就會致命,他也不能確定這人能不能被救回來,現在能做的,也隻是用手按住她的傷口,防止有大量的血噴出。


    盛扶懷看了月柔一眼,“帶她去找大夫。”


    而後甩袖離去,徑直往謝湘亭身邊走去。


    線索人物生死未卜,盛扶懷心中煩悶得厲害,但轉眼見到謝湘亭的時候,冷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軟了幾分。


    謝湘亭見他走過來,想起方才的情景,腳步不受控製地又往後挪了一步,盛扶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深深望過去。


    此刻在他眼中,之前的冷漠不屑蕩然無存。


    盛扶懷擔心地看著她,輕聲問道:“怎麽在發抖?還在怕?”


    謝湘亭覺得眼前發黑,緩了緩才搖搖頭道,“沒事。”


    但表情卻早就出賣了她,她麵色發青,嘴唇慘白,雙腿止不住地打顫,隻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來她在嘴硬。


    盛扶懷見她虛弱無力的樣子,心裏生寒,生怕她再次落入敵手,他沉著臉歎了口氣,似是無奈,然後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謝湘亭方才一直強作鎮定,這會兒被盛扶懷突然抱起來,卻再也冷靜不起來了,她手腳掙紮了一下,驚慌道:“做什麽?放我下去。”


    盛扶懷不僅並未鬆手,反而抱得更緊了些,低聲在謝湘亭的耳邊說道:“別動,抱著你,我也心安。”


    一時,謝湘亭有些怔然。


    麵前這個人,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有時候冷如寒潭,讓人害怕,有時候又溫柔似水,能讓人瞬間淪陷。


    除了脖子的傷口有些疼,一直在流血,她也沒受什麽傷,若是被人以為她嚇得連路都走不了了,也太丟人了。


    可雖知不應該,但她身體卻妥協了,並未再掙紮。


    她垂著眼問盛扶懷:“若是沒有季沉出手,你還會救我嗎?”


    盛扶懷低笑一聲,“自然會。”


    謝湘亭鬆了口氣,卻又似不太相信,“但你的眼神太逼真了,根本就不像裝出來的,簡直嚇死我了!”


    盛扶懷抱著謝湘亭往外走,聞言怔愣了片刻,“以為我真的不在乎你的生死嗎?”


    謝湘亭沒有回答,盛扶懷之前說著悔改,說著喜歡她,但對她的感情到底到了何種程度,她不能確定。


    她堅信一個人很難改變,對於盛扶懷這個人來說,什麽都比不過他的事業。


    盛扶懷道:“對不起,其實…我心裏也很害怕。”


    他走出房門之前,見地上扔了一本琴譜,微微頓住腳步,這琴譜他有些印象,之前在侯府,謝湘亭好像說過想送他一份琴譜,就是這個。


    他略作沉思,轉身對身邊一名將士說道:“將這琴譜帶回去,弄丟了拿你是問。”


    謝湘亭皺了皺眉,“那是我的琴譜。”


    盛扶懷坦然道:“哦,被我撿到了。”


    就是我的了。


    謝湘亭:“???”


    怎麽回事?不說還給她?


    這是當著她的麵,撿到她的東西然後不歸還的意思嗎?


    她用詫異又帶著點憤怒的眼神看過去,盛扶懷也正微微垂著眼看她,嘴角還掛著笑,低聲說了句,“我先幫你保管。”


    謝湘亭點頭算是答應,轉眼又覺得不對,她又不是沒處放了,為何要讓盛扶懷幫忙保管,那以後她豈不是還得去找他拿?


    她莫名其妙就被盛扶懷繞了進去,但這會兒也著實有些乏,便也沒再同他爭執。


    盛扶懷一路將謝湘亭從樓上抱下來,出了萬花樓的大門,立刻有人牽了馬車前來迎接,那人從車上跳下來,朝著盛扶懷行了一禮,“將軍。”


    盛扶懷吩咐道:“將謝姑娘送回潯香樓。”


    車夫應了一聲,“是,將軍。”


    謝湘亭這會兒才想起程曦還沒下來,便讓車夫等一下,“誒——小曦還沒下來。”


    盛扶懷道:“你先坐好,我去找。”


    他直接將謝湘亭抱上馬車,連腳凳都省了。


    謝湘亭低著頭坐到馬車裏,心中還有些局促,剛穩穩當當坐下來,忽然目光一聚,一道白光反射入眼,她心中大驚,慌忙喊道:“小心!”


    與此同時,盛扶懷身後那名車夫也大喊一聲,“將軍小心!”


    盛扶懷反應極快,他是天生的良將,有著異於常人的反應能力和應激能力,身後有人出現,自然有所察覺。


    聽到聲音,他飛快側身,見到一個雜役打扮的男人手持尖刀刺了過來,那刺客快如閃電,周圍撲過來好幾個士兵,卻是為時已晚。


    對方的尖刀已經近在咫尺,盛扶懷急忙向後閃身,常年在戰場拚殺,要有高度的戒備和反應能力才能隨時應對四麵的明槍暗箭,這點偷襲他完全可以應付,但此時他退到死角,並未向一旁躲閃,隻讓那尖刀生生刺進了胸膛。


    他一躲了,暴露在那賊人麵前的,便是謝湘亭。


    這一刀,他不挨,便是謝湘亭挨。


    所以,他沒法躲。


    謝湘亭就坐在盛扶懷的身後,刀子刺入的那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耳旁還能清楚地聽到刀尖刺入與血肉摩擦裏的聲音。


    她心裏一涼,嗓子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盛扶懷作戰經驗豐富,在挨了一刀的同時,還能保持清醒,順勢狠狠地踹了那賊人一腳。


    刺客吃痛,握著刀柄的手一鬆,整個身子向後摔去。


    作者有話要說:


    狀態不好,更新可能不定,但是在寫了,大家多多包涵,再次道歉。


    第42章 危機


    得了空檔,盛扶懷往馬車車壁上一靠,狠狠吸了口氣。他疼得重重喘著粗氣,但他長年在戰場拚殺,身上早已傷痕累累,隻挨了一刀子,於他來說算不得什麽,他回想著到底是什麽地方出現了疏漏,竟讓賊人混入。


    方才這賊人好像是從馬車低下鑽出來的。


    盛扶懷咬著牙,緊緊握著拳頭,痛恨自己當真是大意了。


    但眼下情勢緊急,他根本來不及生氣,想要伸手去韁繩,尖刀還沒拔出,他身子一動,傷口便鑽心德疼,盛扶懷眼前一陣發黑,差點當即昏過去。


    虧得謝湘亭及時將他扶住,才穩住了身子。


    而同時,被踹到地上的刺客猛地翻了個身,重新站起。


    已經有士兵衝了上來,再遲一秒,他定然會被包圍。


    但他身手十分矯健,眼疾手快地掀翻了一旁的菜攤,菜葉滿天亂飛,將那些衝上來的士兵擋了回去。


    那刺客趁著這個空隙,當機立斷,翻身上馬,一把抓住韁繩,同時將手中的長鞭使勁兒一抽,馬匹發出一聲嘶鳴,連帶著馬車,向前狂奔而去。


    後頭立刻有士兵意識到事情不妙,大喊,“不好!將軍和謝姑娘還在馬車裏麵!趕緊去追!”


    那刺客駕著馬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衝,這條街屬於鬧市,他故意引起混亂,撞倒了好些商販的攤位,來往的行人顧不得指責,隻有連滾帶爬地躲避,饒是如此,還有不少人被直接撞飛。


    馬車橫衝直撞,車內更是顛簸,謝湘亭怕盛扶懷撞到傷口,想去扶住他,自己卻是幾次都沒坐穩,身子重重撞在車壁上。


    盛扶懷麵色慘白,勉強露出一個笑來,“到底是你扶著我,還是我扶著你啊?”


    謝湘亭雖然很過意不去,但見這個時候了,盛扶懷還開在開玩笑,半帶心疼半帶埋怨道:“你還有心思開玩笑?省點力氣,別一會兒暈過去了。”


    “放心吧,死不了。”盛扶懷手扶壁沿支撐起身子,這稍稍一動,就覺得極為費力,額頭就有細密的汗水滲出,眼皮也沉得睜不開。


    謝湘亭想著如何脫身,越是著急,腦子越是慌亂。馬車裏根本沒有可以用作武器的東西,她又在盛扶懷身上打量了一下,眉頭皺起來,煩悶道:“你作為將軍,出門怎麽也不帶把劍?”


    “你別忘了……我今日來的是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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