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祭佛7


    在馬二狗的呻吟慘叫中, 門外同時響起大量木魚聲,不止如此,還有其他樂器, 比如缽、罄、鑼、鼓。


    很多時候和尚道士為了養家糊口, 也jian職超度、念經、送葬、出殯,不單隻會木魚。所以聲音響起來不算嘈雜, 甚至有種奇異的節奏感,讓人想起出殯守夜時的畫麵。


    “你們聽到聲音了嗎?”林夜白看向門外, 這次似乎來了很多人,場麵倒是夠大。


    “什麽聲音?我怎麽沒有聽到?”馬招娣疑惑,但她直覺要比常人更敏銳一些,也發覺門外有些不對。


    “我隻聽到了當家的在慘叫。”馬嫂子看著門口, 驚疑不定。


    林夜白並不意外,如果他們都能聽到木魚聲, 早在前兩個晚上就已經發覺了異常。佛國的木魚聲, 看來不是尋常人可以聽到的。


    不過, 集中注意力應該能聽到些聲響。


    “你們仔細聽,門外有木魚聲。”


    林夜白聲音平緩, 帶著萬年不變的疏寒,下意識讓人集中注意力, 聽從他的話。


    馬嫂子、馬招娣、馬二狗都豎起耳朵,試圖聽到林夜白說的木魚聲。門外實在太安靜了, 簡直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明顯不正常。


    難道木魚聲在很遠的地方,所以聽不到?


    等他們仔細去聽的時候, 竟然發現門外吵得厲害, 鑼鼓喧天, 不少木魚同時被敲響,小木槌好像直接敲在頭骨蓋上,讓人生出一種暈眩又惡心的感覺。


    那聲音越來越近,好像那群演奏的人就貼在門窗外,正盯著裏麵的人,不知疲倦,機器一般的敲打著。


    原本聽不見,卻驟然出現的聲音,瞬間。讓房間裏的每個人心裏都漫上一層陰影,不自覺變得惶恐起來,除了林夜白。


    他怕人不夠多,心中暗想,敲得再響些,這點人完全不夠。於是聲音也就越來越響,外麵匯聚的和尚想必已經數目驚人。


    馬二狗因為疼痛分神,但他也聽到了木魚聲。隻要你覺得它存在,它就真的存在。招之即來,卻揮不去。隻要你聽到聲音,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它從腦子裏屏蔽。


    “該不是黑白無常來接我了吧?”馬二狗瑟瑟發抖。


    “不生了行不行……不想生了……”


    “爹,我害怕……”


    馬二狗肚子痛得要命,隻感覺一陣熱流向下湧,又被堵住,簡直痛不欲生。


    “我看還是拿刀把他的肚子剖開吧。”馬嫂子看著馬二狗痛成這樣,也很憐愛。


    “不……不……”馬二狗不想被剖腹,他想起殺魚時的畫麵魚。先刮掉兩邊的魚鱗,然後再順著魚腹一刀切過,拋出裏麵血淋淋的內髒,就能下鍋了。他死死抓住床單,看著林夜白,露出祈求的眼神:


    “爹……救救兒子……救救兒子……爹……”


    他喃喃念著,整個人被一種莫大的恐懼感所充斥,更何況這個肚子原本不屬於他,此時就像一個充滿了水的氣球,隨時有爆炸的可能。


    裏麵的孩子也在拳打腳踢,到了降生的時候卻無法出來,這對於父子二人都是一種折磨。


    “外麵是誰……”馬招娣也開始害怕了,盯著老舊的木門,隻覺得門縫外有許多雙眼睛正向裏看。


    她的直覺沒錯,外麵的和尚們的確在觀察房間裏的景象。因為和尚因召而來,隻有淨化了邪魔才能重新回到佛國,每當出現邪魔,佛國的和尚就會被自動召去人世,度化邪魔後,重新歸入極樂世界。


    在和尚們眼中,這是一個十分厲害的邪魔。他有銀白色長發,血色眼瞳,容色昳麗,氣度雍華,且有種萬年霜雪般的寒意,令人不敢逼視。


    現在這個邪魔要做什麽?


    為什麽要守著一個大肚子的男人?


    難道魔胎就要降世了?


    一定要好好想想辦法,阻止這一場大難。


    和尚們心中升起萬般念頭,神色虔誠且悲憫,法相莊嚴,一個個都是有德高僧。但其中有十來個看林夜白的眼神分外孺慕,就像看到了闊別多年的老父親,除了敬愛以外還有種病態虔誠。


    爹讓我們找來的同伴都到齊了!不知道爹會滿意嗎?如果這些還是太少,明晚可以帶來更多。如果整個佛國都變成一個相親相愛的大家庭,豈不美哉?


    和尚們沒有發現自己隊伍中混入了一些孝子,還在用不知名的語言商量誅滅邪魔的事。


    “不能讓魔種降世!”


    “我等用佛音來超度邪魔,等那魔胎即將產出之時,大家一同出手。”


    “好。”


    林夜白聽不到他們的語言,直播間觀眾也聽不見木魚聲,以至於和尚們的誅魔計劃迅速成型。


    “啊,把我的肚子剖開吧!”


    “太痛了!好痛……”


    馬二狗忍受不住,臉色青白,汗如雨下。


    馬嫂子在一旁猶豫不定,以往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她也不知道該不該一刀剖開馬二狗的肚子,萬一腸子流出來了怎麽辦?


    林夜白始終在等,看佛像能否讓馬二狗平安生產,看孩子會不會自動出生。至於外麵的木魚聲……林夜白也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好將他們一同度化。


    門內門外,無疑是兩個世界。


    門內一家三口加上林夜白,正是祖孫三代。


    門外無數焦黑屍體貼在門縫、窗縫向裏看,手裏拿著各類佛門法器,恍如地獄。而且還重疊著一層幻象,仔細一看,焦黑屍體全是佛門高僧,臉上始終維持著慈悲的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從縫隙向裏窺探。


    安靜與喧鬧,邪穢與聖潔。


    一切在這座小小的院落重疊。整個村子都異常安靜,無人可以聽到佛門禪音,除了房間裏驚恐不安的一家三口。


    此刻,地獄、人間、佛國三個不同的世界在重合,生與死交接,構成色彩斑斕的油畫,處處都有種不真實感。


    林夜白從馬嫂子手中接過菜刀,如果馬二狗真的自己生不出來,他會親自動手,這樣才能保證不切錯地方。


    他以前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看過,說有個刀疤臉,就是因為剖腹產下刀出了問題,臉上才留了道疤。


    也許是無稽之談,畢竟這孩子也要叫他一聲爺爺,自然該負起責任來。


    在林夜白即將下刀的那一刻——


    門吱呀一聲開了,房間瞬間被各種聲音充斥,音波幾乎實質化,將每一個角落都塞得滿滿的。


    房間裏的幾人腦中同時響起威嚴慈悲的聲音:


    “為佛舍身!為佛舍生!”


    “舍身成佛!舍生成佛!”


    其中也摻雜著奇怪的聲音,更加慈和、溫暖:


    “舍身成爹!舍生成爹!”


    “為爹舍身,為爹舍生!”


    直接讓馬家三口暈眩起來,分不清該聽誰的。一邊是救苦救難的佛祖,一邊是如山巍峨的親爹。


    林夜白手執菜刀,距離馬二狗的肚子隻有不到半厘米時,門就開了,馬二狗的肚子在那瞬間也裂開了。


    肚子是自動打開的,裂口處很光滑,沒有血液噴濺,直接露出鮮紅的腹腔。十分自然,就像事先在那裏裝了拉鏈。


    血肉自動裂開,露出胎衣裏健康的嬰兒。臍帶被嬰兒握在手裏,除此以外,嬰兒另一隻手上,還有一朵金色蓮花。


    嬰兒不像剛出生的小孩子那樣皮膚發紅,白白嫩嫩,閉著眼睛,睡顏純然,眉目間籠罩著慈悲之意,生來不凡。


    【瓜田裏犯了錯】:馬二狗裂開了


    【宇智奶茶】:自動生產,很現代化


    【咕咕雞】:男性的生育自由終於實現了!


    【超有錢的橘座】:這孩子有點邪門啊


    【紅燒排骨】:我們崽崽總算有孫子了


    馬二狗忍受著巨大的痛楚,渾渾噩噩。爹與佛兩種不同的意念在他腦中展開了激烈的爭鬥,要不是林夜白事先洗腦過,或許會叫佛祖占據上風。畢竟今晚來的和尚大多數都是佛祖那一麵的,林夜白的孝子和尚隻占少部分。


    馬嫂子、馬招娣同樣陷入意念爭鬥之中,這是一場緩慢而艱難的拉鋸戰,兩種信仰互相纏鬥,難分高下。


    眼看馬家三人都顧不上這個孩子,林夜白抱出馬二狗肚子裏的嬰兒,輕聲宣告:“父子平安。”


    這一聲仿佛休止符,外麵試圖淨化魔種、淨化邪魔的和尚們都安靜下來,不再使用意念超度,馬家三口也得以喘息。


    林夜白低眸瞥了一眼,馬二狗生的果然是個兒子,不過沒有胎發,頭頂光溜溜的,還有九個戒疤。


    按照正常步驟,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拎著嬰兒的腳倒提起來,然後再狠狠的拍打他的屁股?但這真的是個普通嬰兒嗎?林夜白很是懷疑。


    如果將嬰兒驚醒是否會發生不好的事?


    為了維持住大好局麵,林夜白暫時沒把嬰兒拍醒,隻盯著那支金蓮,輕輕扯了扯,沒扯出來,反倒引得那嬰兒將金蓮抱在懷中。


    看到金蓮之後,外麵的和尚們都有些詫異,難道這個孩子不是普通小孩,而是佛祖轉世?


    佛祖已經許久沒有現身過,信徒們猜測祂已經轉世或者前往別的世界,消除人間疾苦。現在這個孩子的到來又改變了他們的想法。


    馬二狗的肚子還敞開著,馬嫂子恍恍惚惚看到嬰兒手裏的金蓮,手一滑,剪刀掉進了馬二狗的肚子裏。


    “啊——”馬二狗意識模糊,卻向所有剛生產完的人一樣,想看看自己的孩子,肚子驟痛,慘叫一聲。


    “爹,我的肚子還好嗎……”馬二狗涕泗橫流,看林夜白的眼神無比信任。


    “尚可。”


    “我不是故意的……”馬嫂子把剪刀從馬二狗肚子裏拿出來,覺得這條裂縫可能自己長不好了,轉頭去找針線,打算給馬二狗縫上。


    “爹,您終於抱上孫子了。”馬二狗雖然肚子劇痛,卻欣慰極了。


    外麵的和尚心情都十分複雜。孝子和尚們心如刀割,酸澀不已,原來爹還有別的兒子,我們居然不是唯一?正常和尚們不可置信,欲言又止,這邪魔竟是佛子的爺爺?


    第227章 祭佛8


    事已至此, 孩子是不可能重新塞回去的。


    林夜白讓馬嫂子把針線拿烈酒煮過,再給馬二狗縫肚子。為了防止馬二狗過於痛苦,林夜白提前把他打暈。


    馬招娣很懂事地端來一盆熱水, 林夜白將嬰兒放進盆裏,小心地托著腦袋, 替孩子洗去血汙。


    原本閉著眼睛靜靜安睡的嬰兒緩緩睜開眼睛, 看著林夜白,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林夜白在掐死與溺死之間猶豫,不過還是沒動手。在真正顯出威脅之前, 林夜白不會對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下手。


    門窗都擠著一群光禿禿的腦袋,爭著搶著看孩子,也完全忘記了要超度邪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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