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白和馬嫂子說過,馬二狗還有救,隻要找個會正骨的老大夫給他正骨就好了。不知道是馬嫂子沒聽進去,還是覺得馬二狗癱了挺好的。


    “不會很痛的,當初咱娘不也挺過去了嗎?”


    “要不是你娘,咱們怎麽會有招娣呢?”


    “當家的,現在到了你舍身奉獻的時候,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生活過得更好,我和招娣都會記得你為我們做出的犧牲。”


    馬嫂子像在勸說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另一隻空著的手已經利索地把馬二狗的褲子扒了下來。拿著菜刀在馬二狗的大腿根比劃,似乎在猶豫從哪處下刀。


    【正義使者】:雖然中間那團打了馬賽克,還是能看出來很小


    【瓜田裏犯了錯】:生兒子為什麽要砍掉他一條腿?這是什麽奇怪的規矩?


    【超有錢的橘座】:崽崽先等等,別急著出手,說不定會有變故


    如果馬二狗本來就癱在床上,被砍掉一條腿,林夜白肯定會漠視事情發生。但馬二狗癱在床上是林夜白造成的,還是隨時可恢複狀態,林夜白無法坐視他被砍掉一條腿。


    這個副本的關鍵之處可能就在於這裏,腿與兒子。這其中究竟有什麽因果關係?


    馬招娣的出生,似乎和死掉的馬老太太有關。難道這個村的人必須要砍掉誰的一條腿,才能生出下一代?


    “當家的,你不是想要生兒子嗎?要是砍我的腿,我怎麽還能生得出孩子?”


    馬嫂子高高舉起菜刀,正要砍下去,被突如其來的水流打斷。


    馬二狗竟然在這個關鍵時刻,被嚇尿了!


    “當家的,你的腿不幹淨了。”馬嫂子幽幽歎了一聲,頗為惋惜。


    馬二狗癱在床上,哆哆嗦嗦,眼神呆滯,心情複雜。


    第221章 祭佛2


    “不幹淨也沒事, 明天我燒水,給你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馬嫂子歎了口氣,一臉嫌棄地看著馬二狗。她是願意寬容馬二狗的, 但語氣聽起來十分奇怪,就好像馬二狗是一隻捆綁好待宰殺的年豬, 拿熱水燙過以後就能直接下刀子。


    “……”馬二狗躺在床上,發出聲音更加不便, 說話時被口水嗆住了喉嚨, 眼神卻十分驚恐, 緊緊地盯著馬嫂子身後的地方。那裏有隻血紅色的眼睛, 就在門縫後麵, 一直在盯著這個方向。


    “當家的, 你別怕啊,我下刀很快的, 絕不會讓你難受。”馬嫂子以為馬二狗看著自己, 又寬慰他兩句。


    馬二狗眼神變得更恐懼了。


    【瓜田裏犯了錯】:慘


    【小蘋果】:她的刀哪有我們崽崽的刀快,要是我們崽崽親自掌刀,現在馬二狗就隻剩一條腿了


    “睡吧, 我明天燒水再幫你洗澡。”馬嫂子把被弄髒的被子一卷,直接將王二狗卷成一條動彈不得的毛毛蟲。


    馬嫂子和馬招娣睡在另一床被子裏, 也隻有在這時,母女二人才顯出幾分親密來。


    菜刀就被馬嫂子放在床下, 她已經做好隨時逃命的準備,防止馬二狗突然恢複。


    晚上再沒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林夜白便不再關注,偶爾也會閉目養神,避免讓第二天看起來顯得過於困倦。


    若有若無的木魚聲直接從心底響起, 林夜白本來聽不到聲音,木魚聲卻如影隨行,很有節奏感。


    每當林夜白覺得它不會響的時候,木魚聲就會突然響一聲,林夜白便開始關注木魚聲的頻率和間隙。


    每當林夜白覺得摸索到了規律,已經到了應該響起的時間點,木魚又會停下來,在林夜白毫無預料之時成功出現。


    林夜白詢問過直播間的聽眾,他們都沒有聽到木魚聲,猜測林夜白可能產生了什麽幻覺,或者木魚聲隻對他一個人有效。


    從物理感官角度,林夜白並不能聽到任何聲音。心裏的木魚在響,好像是因為他的思考帶來的,因為他覺得自己聽到了,所以才能聽到聲音……


    這種感覺有些奇異,天亮以後林夜白再聽不到聲音,決定今晚試試轉移注意力,看木魚能不能照常響起……或者找到木魚所在的位置。


    “來,搭把手。”


    翌日大早,馬嫂子做完早飯後,在大鍋裏燒水,讓林夜白幫忙把水倒進木盆,她好給馬二狗擦洗身體。


    馬嫂子是個小腳女人,走路時搖搖曳曳看起來不太穩當。


    馬招娣就沒有纏小腳,可能因為已經天生殘疾,不管怎樣婚姻都不順,纏小腳隻會讓她雪上加霜,徹底失去行動能力,就放棄了纏足。


    “招娣這樣的腳,以後不好嫁人的。”馬嫂子見林夜白似乎有點在意這個,微微歎了口氣。


    馬招娣便把自己的腳縮了起來,試圖全都藏在襖裙以下,裙子本來就有些短了,她再怎麽躲避,仍然露出一雙天足。


    這個年紀大小的女孩子已經有了自尊心,馬招娣因為自己異於常人的腿顯得有些卑怯。


    “外麵的人已經不再纏足,你這樣才是正常的。”林夜白隨口道。


    “真的嗎?”馬招娣聲音很輕,怯生生的,眼睛如一汪清澈的泉水。


    “嗯。”馬招娣低頭再看自己的腳時,就不再覺得難看了。


    裹了小腳的女人實在不適合幹重活,林夜白幫著馬嫂子提好水,又把馬二狗丟進去,衣服由馬嫂子脫。


    林夜白想去村裏轉轉,馬招娣給他帶路,一會兒帶他去看看僻靜處盛開的野花,一會兒帶他看田園犬大黃生下的幾隻小狗崽。


    “你能不能告訴我,村裏的人為什麽都喜歡拜佛?”林夜白隨意坐在一處彎曲的樹幹上,將馬招娣也提溜上來,放在一邊,七八歲的小姑娘因為長得瘦,一點也不壓手,像根蘆柴棒。


    下方是靜謐流淌的溪流,馬招娣提著竹籃,裏麵是新摘的桑椹,散發著甜香,她想分給林夜白,被他拒絕了。


    馬招娣轉頭看了林夜白一眼,七八歲的小孩子,想起佛祖,竟露出了十分複雜的神色,抗拒、恐懼、驚慌,還有些虔誠。


    “因為隻要拜了佛祖,佛祖就會實現願望。”


    “是要付出代價嗎?”林夜白問。


    馬招娣沉默,一副想開口又不敢的樣子。


    或許她有什麽限製?


    “那我來問,你隻用點頭和搖頭。”林夜白想好迂回的辦法,聲音很輕:“佛像滿足願望需要一定的代價。”


    馬招娣點頭。


    “這個代價就是自己的一部分肢體,手臂或者腿。也可以用自己親近的人代替。”


    從馬嫂子對馬二狗說的話可以推斷出,馬二狗的老母親應該嚐試過,結果求來了馬招娣。


    馬招娣繼續點頭。


    “滿足的願望不隻有生兒子。”林夜白繼續分析。因為馬招娣也是拜佛的產物,她是女孩子,說明拜佛求來的不一定是兒子。既然可以求子,應該也可以求財求壽或者求別的東西。


    馬招娣再次點頭。


    “為什麽要信奉這樣的佛祖?”林夜白問。


    “所有人都信。”


    這個理由很強大,很有說服力。


    人從眾,生來就信,於是理所當然。


    “有沒有人因此而死?”


    馬招娣卻怔住了,不點頭,也不回頭,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最後在林夜白的注視下,低頭道:


    “不是死,是去了極樂世界。”


    “我們生來所受的一切苦難,都是上一世犯下的罪孽。隻要我們信仰佛祖,為佛舍身,就能贖去罪孽,獲得往生。”


    “我們始終行走在通向極樂世界的路上,有些人走得快,有些人走得慢。”


    馬招娣說起這些話時,有些懼怕,又有些奇怪的虔誠,眼神呆滯,凝視著遠處的流水,怔怔出神。


    “隻要信奉佛祖,就能贖罪。”


    “隻要供奉佛祖,就能實現願望。”林夜白複述了一遍馬招娣的話,她認真地點頭,反問:


    “表哥,外麵的人也信奉佛祖嗎?”


    林夜白稱馬二狗為表叔,所以馬招娣叫林夜白表哥。


    “外麵的人信仰自己。我們所獲得的一切,都靠自己得來,與神佛無關。”


    林夜白所說的不是這個時代的外界,而是他所在的主神空間。輪回者們絕不信仰主神,隻將主神空間看成獲得力量的途徑。


    馬招娣還是第一次聽這樣的論調,清澈而黑亮的眼睛露出幾分新奇,又覺得很有道理,祈求道:


    “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外麵的世界?”


    “大人們都說村外很危險,到處在打戰,炮從天上落下來,一死一大片。”


    “我們村能存在,是因為佛祖庇佑。如果隻信自己,要怎麽活下來?”


    林夜白解釋道:“因為村子地方太偏,才沒有戰亂。想進村子要翻山越嶺,這裏不值得他們進來。”


    “大家都說是因為佛祖,你和他們說得不一樣。”馬招娣很少動腦去思考,她平時想的是哪裏的豬草長得好,該去割,而不是懷疑信仰。


    “村裏每一個人都信仰佛祖嗎?”林夜白問。


    馬招娣點頭,轉而提到另一件事:“這樣的話你萬萬不可再說了,表哥你是外麵的人,隻在這裏住幾天沒事,如果一直住下去,不信仰佛祖就會被惡鬼索命。”


    “以前村裏的夏大夫就說佛祖不可信,後來他死了。村裏人生病了就喝香灰水,有的能好,有的不能。”馬招娣提到夏大夫,眼中現出幾分恐懼之色。


    “怎麽死的?”


    “我不知道,大家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死了,眼睛睜得很大,嘴也張得很大,舌頭卻不見了,應該被人割下帶走,反正屋子裏沒有。”馬招娣仍然記得那天她去夏大夫家裏的時候,看到的可怖畫麵。到處都是血,好像他身體的血都已經流幹了一樣。他表情也驚恐到極致,好像看到了什麽恐怖的畫麵。


    “村裏人都說,因為他信仰不誠,沒有受到佛祖的庇佑,才被惡鬼索去了性命。”


    “原來是這樣。”林夜白已經確定村裏的奇怪之事都與佛像有關,或許他離開這個副本世界的契機也在佛像之上。既然村民在家裏喜歡供奉佛像,是否有一座廟宇供奉著佛像正身呢?


    “我們快回去吧,再不回去的話,我爹的腿……”馬招娣語氣有些遲疑,其實她和表哥能出來逛逛,是因為馬嫂子想支開他們,這樣才好砍腿。


    如果她回去的早,還有阻止的機會。如果她回去的晚,馬二狗的腿說不定已經被砍了下來。


    她爹她娘都想要一個兒子,之前兩人說的是拿馬招娣換。但是阻止了娘,她自己就要死了。


    馬招娣越走越慢,想到可能出現的後果,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恨不得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永遠不要回家,麵臨那樣的抉擇才好。


    她想和爹娘說,不要兒子好不好,他們一家三口就這樣好好活下去,誰的腿都不要砍。


    但她還是到了家門口,馬嫂子提著菜刀走出來,笑眯眯地,讓馬招娣進去,幫忙按住馬二狗。


    “我這會兒忙著,能不能幫我剁一下今天的豬草?”馬嫂子給林夜白安排了一個任務,說出來時心裏還有一種奇怪的壓力,總覺得這個表侄子不應該去做剁豬草那種活。能把他支開的事沒幾件,挑糞、拔草更不行。


    “好。”林夜白找到了馬嫂子經常剁豬草的盆,裏麵還有一把鏽掉的菜刀。這把刀實在鏽得厲害,絕對切不動肉,就連切豬草也是勉勉強強。


    馬嫂子聽到外麵剁豬草的聲音,整整齊齊,很有節奏感,這才放心。認真給馬二狗不聽話的第三條腿係了根稻草,這樣就不擔心馬二狗又嚇尿,把腿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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