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鮮少見胤禩發貨,被他一吼也不由楞在了原地,嘴裏囁嚅著不知說些什麽。胤禩見他此時的樣子,放緩了語氣道:“對八哥來說,你們每個兄弟都是一樣重要的,你這話若是讓你額娘聽到,該多傷她的心?”“八哥……我錯了……不該這樣說的……”胤禎低垂著腦袋,小聲說道。胤禩暗暗歎了口氣,安慰了他兩句,便讓呂聯榮帶人將胤禎送了回去。心想這胤禎上一輩子在胤禛眼中,是僅次於自己的眼中釘,這一世重活,難道這二人還要重蹈覆轍麽?到了第二日在學裏,胤禩卻瞧見胤禎麵色如常,對他和胤禛都親熱有加,倒讓胤禛的臉色也緩和了幾分,心裏也稍稍放了些心,想著這十四也許真的被自己所說勸動了也沒準兒。康熙三十三年六月,康熙著令為胤禛在內城東北處修造好了府邸,胤禛就此搬離宮中,隻是每日進學同往日一般,倒是方便了胤禩,每每出宮總多了個由頭。第25章 相逢一醉是前緣時光如梭而去,過了仲夏時節,蟬鳴蛙鬧,秋老虎又開始發威,惹得人心浮躁。康熙的脾氣越發見長,常常為了些小事申斥身旁隨侍之人,連一向得臉的梁九功也免不了被嗬斥了幾句。胤禩同胤禛這日來請安之時,正瞧見梁九功苦著臉站在門口,對胤禩苦笑道:“兩位阿哥這會兒來的不巧,萬歲爺剛發了好大的脾氣,隻說誰來也不肯見呢。”二人對視一眼,心下了然,胤禩又好言安慰了梁九功幾句,康熙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去惹,二人便又折了回去。“噶爾丹日益猖獗,現在又自科布多東進,沿克魯倫河東下,揚言借得沙俄槍兵6萬,意欲大舉內犯。難怪皇阿瑪要大動肝火了。”兩人出了宮去了胤禛的府上,胤禛一進書房便摒退了侍從,同胤禩說起這幾日的事情。胤禩淺笑著托起茶盞抿了一口,悠悠道:“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皇阿瑪這些年對噶爾丹的容忍終於到了極限,三十三年召見噶爾丹會盟,而後者誓死不來後,皇阿瑪便開始在蒙古設下布署,調集兵馬,征調大批熟悉情況的蒙古人為向導,為的不就是要將噶爾丹誘至南下一網打盡麽?誰知道現在噶爾丹竟這麽快便有了行動,皇阿瑪這邊覺得措手不及,自然是要著急發火的。”“克魯倫河與額爾古納河相通,沿岸牧草豐富,自古為農牧業的重地,夏秋時節河水流量最大,兩岸分布著沼澤濕地,水草豐厚,噶爾丹現在占了此處,必然是仗著糧草充足,信心滿滿了。”胤禛微皺著眉頭思索道,“若是照這個勢頭下去,隻怕皇阿瑪又要動起親征的念頭了。”說起親征,胤禩猛然想到,康熙三十五年時候,康熙確實親征噶爾丹,同行的還帶去了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留下太子監國長達十個月之久。若是這一世不出變數的話,自己還是要留在京中,若真是如此……可是大大的不好。胤禩忽又想到在江西之時太子的所作所為,隻覺得心頭一陣微顫。胤禛見他臉色忽而不佳,頗為關心問道:“八弟怎麽了?可是不舒服?怎麽臉色這樣的差。”胤禩適才回過神來,勉力對胤禛笑了笑,“無妨,隻是想著若皇阿瑪真要親征,朝中無人,隻怕權柄便要落在太子手中了。”胤禛聽他如是說,便有些明白了他心中擔憂之事,寬慰道:“你不必憂慮,無論怎樣,也還有四哥在呢,你隻要不出什麽紕漏,太子也不能拿你如何。”胤禩苦笑著點點頭,心中卻想,若是康熙同上一世一樣,帶了胤禛同往,他一個人獨留京中,莫說不犯紕漏,便是日日大門不出隻怕也要被太子抓著毛病。胤禛見他臉色仍是難看,又好言勸慰了幾句,胤禩為讓他寬心,也不好顯得太過低沉了,兩人說笑幾句,便將此事置於了腦後。這天正好是十五,二人用過膳後胤禛便命人備了轎前往護國寺上香。到了之後照著以往的分例捐了香油錢,胤禛又為德妃請了住持親手謄寫的經文,以往此時,兩人便要離開了,隻是今日胤禩不知怎的,複又回到大殿,請了一束全香,香頭平對菩薩聖像,舉香齊眉,誠心叩首祝禱後,又拿過麵前的簽筒,抽了一支出來,走至一旁解簽的地方,遞上前去道:“望大師指點迷津。”胤禛雖不明他今日怎麽突如其來的抽了簽,卻也隻是好性子的站在他身後,胤禛對佛學極為推崇,他雖然覺得抽簽一說多有虛晃,但想著胤禩方才不樂的樣子,也望他能抽根好簽,以解愁懷。僧人接過一看,捋了捋長須打量了胤禩兩眼,神色複雜道:“這位施主是求什麽?”“求平安。”“譬若金鱗放碧漪,暗遭羅網四邊圍。思量無計翻身出,命到泉關苦獨悲。”僧人念罷簽文後,雙目微閉道:“此簽乃是下簽,雖不為大凶,然得此簽者為暗遭羅網四麵圍之命者,凡事須提防歹人陷害。且虛、險、驚、改、凶之者多,經多方涉塵終能出險。身居塵內禍自天來,早須防備免受其災。”胤禛聞言心中便覺不詳,剛要開口說話,便聽見胤禩在前麵輕聲道:“如此,便多謝大師了。”說罷起身恭敬的留了一錠銀子放在解簽僧人的桌上,側身對自己道:“走吧,四哥。”胤禛在後頭一直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無論是誰聽了這話心中都必定煩悶的,走至寺中的一處榕樹之下時,胤禛拉住胤禩,將他扳向自己,瞧他低頭不語,睫毛被風刮的輕輕顫動,胤禛心中頓覺心疼,撫著胤禩的手寬慰道:“求簽解簽之術不過是百姓為求心頭安慰的舉措,並不可信的,你實在不必為了那支簽文鬱鬱不樂,大不了,下月初一的時候四哥再來陪你求上一隻,剛才那隻做不得數的。”胤禛平時對誰都是冷言冷語的,唯獨看見胤禩,心中便由不得升起一股弄的化不開的溫柔,此時見胤禩如此,竟連這樣孩子氣的說法都搬了出來。胤禩聞言也不由輕笑出聲,反手拉過胤禛,並肩走到榕樹旁的階前坐下,輕靠古木,一言不發,胤禛便也隨他靜靜的坐下。不知不覺間心境也平複了下來,護國寺香火興旺,此地卻是靠近寺院廂房的一處僻靜地方,鮮有人至。這樣靜謐無聲的環境下,在胤禛的心頭莫名滋生出了一股相濡以沫的味道。“四哥。”“恩?”“活一輩子,一口氣,一條命,一世平安,怎麽就那麽難?”胤禛聽他語氣惆悵,側過身去看著他的臉龐,依舊是溫文寧和的模樣,眉心卻似有若無的添上了一抹愁緒,胤禛以為他還是在意方才所求的簽文,隻好開解他道:“四哥不是同你說了?簽文一說不可盡信,更何況方才那僧人不也說了,此簽並非大凶之象。”胤禩抬起眼來向上看去,一片鬱鬱之色,清風吹過帶下幾片落葉,胤禩伸出手去接住一片,把玩著落葉像是對胤禛說著,又像是自言自語,“若是能得佛祖成全,真是想生生世世,莫再生於帝王家。”這話,是他上一世彌留之際的唯一念頭,卻不料竟陰差陽錯得一世重活。隻是就算自己收斂鋒芒,不思作為,卻還是難逃一劫。胤禛聞言一驚,隨即用力握住胤禩的手堅定道:“你到底是怎麽了?可是何人給你受了什麽委屈?自從打江西回來之後你就古裏古怪的,我老早便覺得不對勁了,你有什麽話還不能同四哥講麽?”“四哥你可真是,我之所以這麽說,隻不過是覺得日日勾心鬥角,投機鑽營實在太過疲累,江西那件事雖說太子當時承諾不予我計較,隻是依著他的性子,就算不至於睚眥必報,也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我隻是心中想著這些事情,有些憂思過剩罷了。”胤禩笑著遞給胤禛一個略含暖意的目光,“不過還好,凡事能與四哥你說說。”胤禛略帶薄責道:“你就是心思太重,有什麽事情合該跟我好好說的,都憋在心裏做什麽?”話雖這麽說著,手上握著的力道卻又加重了些。胤禩笑著應了下來,心裏頭隻默默盤算著另一樁事情。二人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準備離去,剛一回身卻看到一個小沙彌領著幾個人自廂房出來要往外走,為首的是個三十幾歲的婦人,後頭跟著一男一女和兩個丫鬟打扮的婢女,胤禩瞧著那男子有幾分眼熟,卻有些想不起來,對方正巧也朝著他們看來,男子一見胤禛二人便連忙快步走上前來,行了個簡禮,笑道:“微臣鄂爾泰見過四阿哥,見過八阿哥。”胤禩這才反應過來,笑著點頭還禮。眼前這人是兵部侍郎馬爾漢的侄子,他的表妹也就是馬爾太的第七女,嫁給了胤祥做嫡福晉。算起來也是胤禛一派的嫡係了,便不由多看了他兩眼。胤禛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同鄂爾泰點了個頭算是受了他的禮,鄂爾泰笑著與他們寒暄了兩句,引見身後的年長的婦人道:“這位是下官的嬸母,兵部侍郎馬爾漢大人的內眷。”又介紹立於婦人身後的少女道:“這是下官的表妹,是馬爾漢大人的第五女。下官今日便是來廟裏接在此禮佛的嬸母與表妹回府的,不料竟遇到兩位阿哥,真是有緣了。”馬爾漢的夫人向胤禛與胤禩見了禮,身後的少女也羞怯怯的行了禮,她二人皆是女眷,胤禛與胤禩因禮不便多言,互相點頭致意後也便匆匆分了手。胤禩此時心情已經不似方才那般低落,便同胤禛說說笑笑的回了胤禛的府邸,晚上用膳時胤禛為博他一笑又留他下來喝了些酒,當晚便歇在了胤禛的府上。胤禛開府之後,胤禩倒是常來的,晚上歇下的次數雖是不多,卻也不是沒有過,隻是每每自己歇在這裏,胤禛便要同自己同塌而眠,弄得胤禩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四哥,你不必每每都與我同眠,弄得我老大不好意思的。”胤禛聞言挑眉:“你我打小便時常睡在一處,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難不成現在你大了,倒與四哥生分了?”“不是這個事兒……”胤禩頗不好意思,微微有些尷尬,“隻是四哥在這裏跟我抵足而眠,豈不是冷落了四嫂和府裏其他幾位?我怎麽好讓四哥如此委屈呢?”胤禛聽他這麽說,心中不由覺得好氣又好笑,隻好瞪他一眼輕斥道:“嘴裏又開始胡嚼,這些事情還用你跟我說?行了,睡吧。”說罷不由分說的便讓人服侍著和胤禩一同歇下,胤禩也隻好順著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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