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長史微微蹙眉,此時卻忽然聽到有人沉聲道:“她不需請帖。”微微回眸,羅長史正見世子大步從府中走出,即刻躬身退在一邊。


    阿素甫見阿兄也是一驚,卻感到元劍雪深深將她打量,似是連一點細節也不願放過。心中有些忐忑,阿素不知他會如何看待自己。但未待她想明白,元劍雪已一把牽住她的手,沉聲道:“跟我來。”


    得元劍雪如此器重,連著楊七娘在內,周遭數道驚詫的目光投了過來,琥珀被遠遠甩在一旁,阿素隻抱著白團子,跌跌撞撞跟著他走。待到一處無人的園子,元劍雪將她拉至一處山石之後站,按著她的雙肩,仔仔細細將她打量一遍,方望著她一字一句道:“我有句話要問你,你定要如實回答。”


    阿素能感到握住她肩膀的手微微發顫,明明想要用力卻極力克製。她揚起眸子與元劍雪對視,聽他壓抑著情緒道:“你究竟是……是不是……”


    他深深望著她,目光既急切,又極難以開口,似乎既想要一個答案,又怕那答案並不是自己所期待的。


    望見阿兄複雜又彷徨的目光,阿素好氣又心疼,世間哪有這麽笨的人,她明明都已經站在他麵前了。


    想到此處阿素再也按捺不住,彎腰抱起白團子,舉在他麵前,含著淚道:“阿兄還記不記得,我十二歲那年冬天,你帶我去獵苑,不許我騎馬,隻許我坐車。那時我心中一萬個不樂意,你便哄我,說要為我獵一隻白狐狸來養,然而你如約獵到了阿狸,我坐的車卻掉進了冰湖裏……”


    這番話在她心裏藏了許久,阿素說得又快又急,這是隻有他們兄妹二人才知道的事情,果然她剛說完,便見元劍雪紅著眼眶,不敢置信般地望著她,按住她雙肩的手猛然用力,阿素吃痛地哼了一聲,卻感覺身體一輕,已然被他鉗住腰抱起來,她吃驚鬆手,白團子一下竄了出去。


    被舉在空中之時,阿素才發覺,原來阿兄已經長得這樣高了。元劍雪將她抱起來整整轉了三圈,才一把將她攬在懷裏,顫抖著聲音道:“我就知道是這樣,我就知道她在騙我。”


    阿素簡直要被他勒得喘不過起來,要再講些小時候的事,卻聽元劍雪下頜壓在她肩上,一直重複道:“原來真的是我想的那樣。”肩上一陣濕潤,阿素還是第一次見阿兄落淚,不由有些慌張,卻忽然被元劍雪托著抱起來,接著背上狠狠挨了一下,隻聽他哽咽道:“這是你該挨的,這些年將我們瞞的好苦,連一點口風也不透,可知你阿兄與耶娘是如何過的?”


    阿素也怔怔落下淚來,埋在元劍雪懷中別過臉,含糊哽咽道:“這樣的事……有誰會信呢,便是說了也沒用。”


    元劍雪將她從懷裏扒出來,深深望著她,扭著她的下頜不許她轉開,許久後方怔怔道:“雖容貌變了,可我一直覺得,你是寶兒,千百次我都覺得自己異想天開,誰都不敢說,卻沒想到世間真有這樣的事。”


    阿素望著他道:“若不是阿耶寫了信,是不是你也不敢認我?”


    想到此處,元劍雪不禁切齒道:“阿耶是寫了信,卻讓人給燒了,不禁如此,她還惡意欺瞞於我和阿娘,若不是我多留了個心,差點便錯失了你。”


    說到此處,他緊緊攬著阿素道:“現在我方知道,她懷著什麽樣的心思,不過你再不用怕,也不用擔心,阿兄這便帶你去見阿娘,我們一家三口好好團聚。”


    阿素拽著他衣角道:“是誰燒了信?”


    元劍雪隻放開她,蹲下身仔細為她理好衣襟,沉聲道:“這事你無需憂心。”說完起身,牽起她的手道:“跟我去見阿娘罷,你不知,她有多想你。”


    想到阿娘,阿素不由又有些情怯,低聲道:“還是,先等等罷,今日家中客人這樣多,我這事,讓旁人知道總是不好。”


    元劍雪聞言,將她攬在懷中,低聲道:“不過三年,寶兒卻長大許多,行事越發周全了,是不是不在耶娘阿兄身邊,吃了不少苦,阿兄隻想讓你如原來那般,整日在身邊撒嬌,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用做。”


    阿素眼圈一紅,含淚微笑道:“別把我當小孩子了,我也想為阿兄與阿娘分擔些。”


    元劍雪揉了揉她的發頂道:“你說的對,今日府中客多人雜,不是說話的時機,我去向阿娘透個口風,讓她趕緊散了宴席,晚上我們一家人團聚。”


    說罷又望著阿素低聲道:“你乖一些,先去我房中待著,我叫鄭司馬去陪你,有什麽事都可以支使他。”


    阿素重重點頭,元劍雪將她送回自己房中待著,喚鄭司馬在外守著,這才放心離去。


    然而阿素是個坐不住,終於回到朝思暮想的自家,在阿兄房中不過坐了三刻,她憂心琥珀,便耐不住想要出去轉一轉。此前鄭司馬得了吩咐,知道如今世子房內的是極重要之人,不僅不能怠慢,還要將她當作主人一般,也隻能依著她。阿素怕他在身邊自己太惹人注目,便命他遠遠跟在身後


    出了阿兄的房門,阿素第一件事便是尋琥珀,自家王府中的道路她是極熟的,不過片刻便回到大門處,正見琥珀急惶惶地站著,見了她飛奔過來,開口道:“娘子可急死我了。”


    說完又自己拉著她的手,低聲道:“這裏是靖北王府,也是長公主府,來頭大呢,即便是娘子,也不可亂闖。”


    見琥珀一臉憂心,煞有介事地囑咐她,阿素忍不住笑道:“沒事,以後便把這裏當做自己家。”


    琥珀嗔怪地望了她一眼道:“娘子又拿我說笑。”


    兩人正在閑話,阿素忽然覺得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猛然回頭,才發現是阿櫻。


    蘇櫻華見到阿素也是一驚,萬萬沒有想到在這裏會遇到她。要知這秋宴的請帖是她一張張過目過,萬分確定不曾有阿素,所以今日才如此放心。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當初阿素那張請帖是元子期欽點,又命元劍雪親手送去的,自然不曾過她的眼。所以現在,她望著阿素,心中不由一陣翻江倒海,不禁揣測她究竟有沒有與元劍雪見過麵,若是見過麵,這兩人又究竟有沒有說什麽?


    將阿素仔細打量,見她神色如常,阿櫻便仍抱有一絲僥幸,大約她還不曾見過元劍雪,如此便好辦了,她隻需輕輕助推一把,便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隱患。


    想到此處,她冷冷望了阿素一眼,即刻走開了。


    阿素此前已對她起了防備,回身對琥珀道:“你遠遠跟著她,看她要做什麽。”琥珀雖不明其意,但卻依言行事。


    雖如此,阿素依舊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沉吟片刻,覺得還是去阿兄房中暫避未好,然而未走出幾步,便見永仙身邊的玉英與玉華道:“公主請娘子敘話。”


    原來今日永仙也來了,阿素見她身邊兩位侍女來勢洶洶,雖不知出了什麽事,也隻能隨她們而去,待到水邊一處台榭,望見永仙的背影,她剛欲上前福身行禮,便見永仙回身,望著她,冷冷道:“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阿素一怔,卻見她從懷中取出一件佩玉擲在她腳下道:“這物事,是世子的,是不是?”


    阿素低頭撿起那佩玉,發覺有些眼熟,才想起這是兩年多前李容淵第一次帶她入宮看馬毬賽時,她從地上撿到的阿兄的佩玉,之後被永仙奪了,她也沒在意,卻沒想到她一直留著,還不知怎麽知道了原主是誰,想必是誤會了。


    阿素正欲解釋,卻聽永仙道:“若不是前些時日阿櫻告訴我,我還不知你們有私,原本想今日問一問他,卻沒想到先叫我遇到你。”


    永仙深深望著她道:“你曾對我如何保證過,又為何要欺騙於我?”


    阿素聞言抬眸,終於發覺水榭遠處一角正立著阿櫻,想必自己的行蹤便是她告訴永仙的,隻是,她到底要做什麽?然而如同解答她的疑惑一般,阿素隻見阿櫻緩緩走到永仙身邊,低聲道:“殿下對她全然信任,而這賤婢滿口謊言,合該杖斃。”


    阿素心中一突,忽然明白原來阿櫻是要借刀殺人。依永仙的性子,若想處置她,半點不會猶豫。阿素沒有一刻像如今這般感受阿櫻的恨意,她終於明白,她想要她的命。


    阿素望著永仙,低聲道:“不是這樣的,我從未欺騙過殿下。”


    永仙望著她的表情也有些猶豫,今日她來赴宴,身邊帶著宮中的千牛備身,此時已有兩人上前將阿素押著。阿素不願事情走到這一步,沉聲道:“殿下切勿聽信讒言。”然而掙紮間卻有東西從她懷中掉出,阿素低頭才發覺是那把紅寶銀匕首,是上次她被薩利亞綁架後就帶著身上防身的。


    這匕首也是元劍雪的,阿櫻一眼就望見了,向著永仙道:“事到如今,她還不肯說實話,殿下還有何猶豫?”


    永仙隻望了一眼那匕首,便向著阿素,輕聲道:“看在九兄的麵上,我不為難你,隻是以後,你也不用再來我身邊。”


    阿櫻未料到向來無法無天的永仙竟也怕李容淵,緊緊絞住了帔子,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用眼神示意身邊的邱嬤嬤趁亂行事。她斷定若現下處置了阿素,也無人會為她出頭,即便李容淵追究下來,這矛頭也是指向扣住阿素的永仙或身為主人的安泰。


    然而就在此時,眾人忽見鄭司馬帶著元家的部曲趕到,將此處牢牢圍住。


    此前鄭司馬得了元劍雪吩咐,一直跟在阿素身後,見她被永仙身邊的千牛備身按住,即刻便去喚人,府中部曲大部分隨元子期離開長安,幸好前日霍東青帶回來十六人皆是精銳,此時上前繳了那些千牛備身的佩刀。


    元劍雪也聞訊趕來,遠遠望見阿素被兩人押住,怒氣上湧,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卸下那兩人的手臂,將阿素攬入懷中。


    這舉動極大激怒了永仙,她身邊玉英與玉華雙雙斥道:“大膽,竟敢直犯公主鸞駕。”


    鄭司馬命人將所繳佩刀都擲在地上,不卑不亢道:“這裏是靖北王府,即便公主殿下要處置什麽人,也應先過問過主人家。”


    永仙從未受過如此之氣,望著正將阿素攬在懷中仔細查看的元劍雪,冷冷道:“那好,我們便到姑母麵前評一評理。”


    元劍雪聞言也抬起眸子,目光落在人群中的阿櫻身上,卻是向著永仙道:“也好,我也正是這個意思。”


    阿櫻聞言不由瑟縮了一下,想的卻是,她已為阿素捏造了一個身世,元劍雪是斷然不敢對安泰講的,那兩封信隻有她看過,也無人能拆穿,說到底,還是她占上風。想到此處,不由又放下心來。


    聞聽府中長史來報,鯉奴與永仙起了爭執,安泰想起方才長子對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憂心,。然剛在正廳落座,縈黛屏退了無關之人,安泰便見永仙含著淚走了進來,似受了極大的委屈,不由笑道:“來,到姑母這來。”


    然未待永仙移步,卻見元劍雪也走了進來,身邊還另帶著一人。不知為何,此時安泰望見愛子身邊那小小的身影含著淚,期待又怯怯望著自己的模樣,忽然心中一顫,一陣疼痛從心間漫到指尖。


    安泰又仔細打量她許久,見那黑葡萄似的眸子含住霧氣,直觸動她心中最柔軟的一部分。她有些失神地捂住心口,聽元劍雪沉聲道:“我也有件事想告訴阿娘。”


    安泰抬眸望著長子,卻聽阿櫻道:“阿兄莫急。”之後又望著安泰道:“阿娘先聽我一言。”


    元劍雪與阿素聞言,皆對她怒目而視,知她見不妙,不知編排好了什麽說辭,要來蠱惑人心,然而阿櫻自恃沒有對證,不依不饒道:“此前阿耶曾寫來一封信,那信隻有我看過,信上說……”


    她話音剛落,便聽有人沉聲道:“可惜,這信不止你一人看過。”


    阿素猛然抬頭,卻見李容淵緩步踱入殿內,他身姿如風,吸引了所有在場之人的目光。


    安泰望見他也是一驚,輕聲道:“小九?”


    李容淵一步步走向主座,立在她身前,望著她道:“姑母行事之前,先看一看這封信吧。”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信箋,抽出兩頁紙,將第一頁遞與安泰。安泰一眼便望見上麵自己所熟悉的元子期的筆跡,即刻接過讀了起來,片刻後猛然抬眸望向阿素,連嘴唇也顫抖起來。


    阿素不知道那信上是怎麽說的,怯怯不敢抬頭。安泰得不到回應,求助似地望向李容淵。這會她心中亂成一片,既不可置信,又隱約覺得真相不過如此,似乎有人用手在她胸膛狠狠攪動,將過往的認知打得粉碎。


    見安泰情緒激動,李容淵握住她的手,望了阿素一眼,俯在她耳畔低語。


    阿素不知道他說了什麽,但她明白阿娘已從李容淵堅定的話語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雙重的確定叫她心中再無疑慮。


    再顧不上別的,安泰鬆開李容淵的手,深深望向阿素,三步兩步便從主座上走下來,用力撲在阿素身上,緊緊將她抱住,淚如雨下。


    阿娘的懷抱是她所熟悉的溫暖和甜美,阿素感到自己仿佛回到很小很小的時候,是從未有過的輕鬆和釋然。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阿素隻覺的阿娘死死將她攬在懷裏,含著淚摸索她的輪廓,一遍遍吻著她的麵頰,在她耳畔顫聲喚道:“寶兒,寶兒,阿娘的寶兒……”


    第97章 打臉   攤牌、認親和打臉(下)


    環繞著自己的是阿娘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 她挽著流雲帔子的手臂肌膚如雪,從堆雲般的廣袖中竭力伸出,緊緊將自己摟住。埋在阿娘豐腴而柔軟的懷抱裏, 久違的熟悉讓阿素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心翼翼環著安泰的腰,含著淚,怯怯喚道:“阿娘……”


    這一聲喚令安泰的一顆心如揉碎了一般, 哽咽著連聲應道:“阿娘在這, 阿娘在這。”


    知女莫如娘,阿素的反應叫安泰確信無疑,懷中真的是自己的寶兒,已長得這麽高了,再不似以往在自己懷中撒嬌的樣子。怎麽就教她的寶兒遇到了這樣的事, 為什麽她沒能早些發覺, 讓寶兒一人孤零零漂泊在外麵,她該有多害怕?這些年吃了多少苦, 有沒有凍著餓著?沒有阿娘在身邊照顧, 又是如何過來的?


    無數猜測從安泰心中湧起, 心疼和悔恨在她心中交雜。一想到她的寶兒這三年可能受的委屈,安泰就心痛得無以複加。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麵頰滾落,她輕輕樓著阿素的肩,捧在手心怕摔了,含著口裏怕化了般, 一點點仔細將她打量, 懷中人的黑眸中也含著霧氣,回望時的神情正自己最熟悉樣子。為什麽自己從前竟從未留心?


    安泰攥緊了帔子,抬眸環視四周, 目光從眾人身上劃過,對麵是今日特意而來的小九,寶兒曾在他身邊那樣久……一旁的鯉奴神情也沒有驚訝……她的目光又落在阿櫻身上,連她看過元郞寫過的信,他們想必皆已早知,卻隻瞞著她一個。


    緊緊將阿素摟在懷中,安泰怒意油然而生,仿佛在場之人都是令她們骨肉分離的元凶。而這其中,若有誰欺侮了寶兒,她決不輕饒。


    感到阿素依舊緊緊抱著她的腰,埋在她懷裏,如小時候一般依戀,安泰的心又柔軟下來,失而複得的喜悅令她整個人都輕盈起來,緩緩撫著阿素的脊背,她低下頭輕輕用帕子為她一點點拭去淚珠,柔聲道:“來,跟阿娘說說這些年的事。”


    阿素還沒從方才相認喜悅中緩過神,便感到右手被輕輕握住,阿娘正牽起自己向主座上走。眾人的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阿素悄悄看了一眼李容淵,見他眸色深深,正望著自己,阿素莫名感到安心,隻是他目光交匯不過一瞬,安泰已牢牢攬著她在主座落座。


    有些不自在地扭了下身子,阿素見縈黛等人緊緊閉了正廳的門窗,留鄭司馬與霍東青守在外麵,之後便聽身邊的阿娘道:“永仙先說罷,今日可受了什麽委屈?”


    阿素知道阿娘是想先打發了永仙,再好好理一理家事,然而永仙顯然不明所以,方才遠遠望見安泰抱著阿素又哭又笑,親密無比,此時又帶她在自己身邊坐著,更是在心中認定她才是安泰心宜的兒媳。


    她生來便有些貴為公主的傲氣,此時哪還願再說些什麽,昂首望了安泰一眼,轉身便向外走。


    同出身皇室,安泰長她一輩,這便十分失禮了,永仙身邊的教養嬤嬤也唬了一跳,驚惶跪道:“長公主勿怪。又忙喚玉英玉華道:“攔住殿下。”安泰望著永仙的背影,蹙眉喚道:“永仙,回來。”


    眼見永仙已惹怒了阿娘,而罪魁禍首的阿櫻卻悄悄退在殿中一角,阿素拽住安泰的手,輕聲道:“阿娘,莫怪永仙,她是受了旁人的挑唆,與我生了誤會。”見永仙被勸了回來,阿素即刻走下去,握著她的手道:“殿下請聽我解釋。”


    永仙卻掙開她的手,取過那佩玉和匕首,皆狠狠擲在阿素腳下,冷道:“還有什麽可說。”安泰望見那些物事便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原是鬧小孩子脾氣。她在心中歎了口氣,想安撫永仙兩句,卻見阿素被她甩了手,正怔怔站在一邊。安泰心疼女兒,不由心道你是金枝玉葉,難道我的女兒便不是,如何任人糟踐。心中不悅,她即刻走下來,牽過阿素。


    此時元劍雪也走到將永仙身前,將她拉在一旁,低聲道:“別在這兒添亂了。”永仙一把推開他,見一向為自己做主的姑母也不向著自己,如今身邊之人都對阿素如此回護,紅著眼眶望著安泰、元劍雪與阿素道:“如今你們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倒顯得我是外人了。”


    說完,她哭著跑了出去,身後的嬤嬤婢子們齊身向安泰福了一福,得了她的應允,也慌忙追去。


    阿素惦記著阿櫻,正見她不言聲地想隨永仙去,一把上前扭住她的手,將她拖到安泰麵前道:“阿娘可知,正是她在永仙麵前顛倒黑白,才有如此誤會。”


    阿櫻未曾料到阿素竟果斷如斯,心中一驚,片刻後冷靜下來,知道此時不能慌張,反望著阿素,昂首道:“莫汙人,難道永仙公主自己不會分辨是非?”


    現下永仙不在,阿櫻也不擔心有人對峙,因而一點不緊張,隻是阿素並不與她接話,沉吟片刻對縈黛輕聲道:“你去外麵尋我帶回那個喚作琥珀的女婢來,我有話要問她。”


    阿櫻萬萬沒想到,阿素支使起安泰的侍女也如此流利,縈黛心思最靈,隻經方才之事,便認定在安泰心中阿素身份定然不同,即刻應了。推門而出時,卻見琥珀已侯在廳外,原來她一直跟著阿櫻,方才已同鄭司馬守在房外。


    琥珀跟在縈黛身後走進來,望見安泰、李容淵與元劍雪皆在,從未見過這麽大的陣仗,不由有些慌忙,阿素望著她的目光帶著鼓勵,柔聲道:“別怕,你仔細講一講,今日跟在長平縣主身後,瞧見她都說過什麽,做過什麽?


    琥珀定了定神道:“今日縣主遇到娘子與婢子,轉身便去尋了永仙公主,她對公主說了什麽話婢子未曾聽到,卻遠遠望見公主十分生氣,之後便派身邊的千牛備身帶走了娘子。那些人押著娘子時,婢子隻聽縣主對公主說,這賤婢欺瞞殿下,合該杖斃。”


    安泰聞言猛然望向阿櫻,萬萬沒想到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像一點不認識她一般,她審視著阿櫻驟然慘白的臉,。


    琥珀卻未停,繼續道:“不僅如此,婢子還望見……望見那時縣主用眼神,示意身邊的邱嬤嬤,想趁亂將娘子推在刀刃上……”


    “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琥珀還未說完便一聲嬌吒打斷,阿素驀然回眸,正見阿櫻居高臨下,對琥珀冷顏逼視。而在她理直氣壯地審視下,琥珀倒有些怯場,聲音也不由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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