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八王受劉後忌憚,不但自己退隱,還把幾個兒子幾乎都養廢了。這幾個兒子裏麵一個病,一個荒唐,一個是斷袖,剩下一個最有希望的,現在居然變本加厲,不但玩兒斷袖,還玩兒得特別認真……仁宗頓時有種對不起八皇叔的感覺。  雲雁回看到仁宗也哭了,不禁暗擦冷汗。以趙允初的身份,日後少說也是一個郡王,這誘拐郡王,這得是什麽罪?眼看仁宗軟化,雲雁回大有逃過一劫的感覺。  雲雁回抹著眼淚道:“我們一心向佛,若有必要,遁入空門也不是不行……”  這是雲雁回他們想的辦法,就拿向佛當借口,如此不近女色也說得過去。  至於子嗣呢……  “若是官家能開恩,許我們收養孤兒,以繼承宗祧,那我們就更加感激皇恩浩蕩了。”  這官方慈幼部門的孤兒也要是一個家庭來收養,還得是無子的,他們倆婚都不會結,自然談不上家庭了,若想收養孤兒,還真的破例。這也是雲雁回並不想從宗族過繼,平白奪別人的孩子。  仁宗聽雲雁回思慮如此周全,心知以趙允初的倔強和雲雁回的慎重,此事斷難勸說。一個是他寄予厚望的堂弟,一個是他信任的臣子,無論哪一個有了愛慕之人,他都會備上厚禮,可偏偏這倆人內部消化了……  雖說這樣的行為,是不容於世的。但仁宗自己也飽受包辦婚姻的痛苦,從情感上來說他並不願意壓迫他們,而從一個皇帝的角度,倘若棒打鴛鴦,很有可能出現這兩人日後都一蹶不振,他如此惜才,實在不舍得。  還有一個讓仁宗很痛苦的原因,那就是他想到自己的情況,即便是正常夫婦成婚,也不一定有子嗣啊。  就像他一樣,這麽些年,夭折了多少皇子皇女,到現在,還得把宗親接進宮。  仁宗經過了好一番思想鬥爭,最後長歎一聲,“你們必要取得八叔夫婦的諒解,如此,我也好放心為初哥兒和你,賜個居士的名號。”  也就是,官方蓋章雲雁回和趙允初一心向佛,力挺他們鑽研佛法,叫他們麵對婚姻壓力時,有個站得住腳的理由。  這也是在隱晦地表示,基本同意趙允初和雲雁回的非主流情侶關係。  雲雁回心中大喜,雖說他看到仁宗落淚後,就對勸服仁宗有了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但那不是還有不確定因素麽,而且一開始他也真是驚嚇不淺。  “小人感激涕零……”雲雁回擦了把臉,給仁宗又行了禮。  仁宗看看雲雁回,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雖說雲雁回和趙允初自幼關係好,但是,怎麽會發展成這樣呢……怎麽能發展成這樣呢?  雲雁回看到仁宗還在打量自己,不過已經沒有了生氣的樣子,便試探著道:“我回去給阿初報喜?”  還阿初……仁宗覺得自己的牙都要酸倒了,又腦補了一下雲雁回和趙允初像男女之間一樣親親熱熱相處,頓時臉也扭曲了起來,嫌棄地揮揮手,“去你的吧。”  雲雁回:“……”  唉,總覺得仁宗那句“去你的吧”情緒有點大,應該不是他的錯覺吧?  “那小人就告退了……”雲雁回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對了,官家,家長那邊我們還要徐徐圖之,您可千萬不要走漏風聲啊……”  說著說著,雲雁回的聲音就變小了,因為他發現仁宗正嚴厲地瞪著自己,於是告饒地拱了拱手,忙不迭轉身離開了。  雲雁回走了之後,陳林才從遠處走過來,給仁宗加茶。  方才隔著老遠他看到官家和雲雁回十分情況不太妙,心驚膽戰的,那龐賊的話不是沒有起效嗎?那為何官家還要對雲雁回發怒呢?  陳林一邊倒茶,一邊在心底琢磨著該如何開口。  這時,仁宗卻幽幽說:“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陳林一愣,卻不敢詢問是什麽事,含蓄地道:“官家若有心事,不若請包相公等人參詳一二。”  他料想包拯和雲雁回是一路的,若是官家真對雲雁回有什麽意見,那請包拯參詳,也算有人求情了。  “算了,且觀後效吧。”仁宗好笑地搖了搖頭,這種事怎麽能請包拯來參詳呢,不過,他倒真的有些想知道了,若是包拯知道了這件事,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反應會不會把他方才還要誇張呢?  ……  雲雁回出得宮去,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回家去。  到了院內,趙允初和小老虎一起迎出來,趙允初抱怨道:“六哥怎麽了,把你叫過去那麽久,現在才回來。”  趙允初完全不知道雲雁回經曆了怎麽樣的一場驚險,雲雁回看到他,浮著的心卻好像一下子落地了,走過去抱了抱趙允初。  趙允初十分驚惶,左右看了看,是否有人。  這時,雲雁回對他耳語幾句,趙允初聽了,麵色幾變,最後驚喜地道:“六哥當真這樣講?”  雲雁回慎重點頭,不得不說,仁宗的肯定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在這個封建社會,天地君親師,君還在親前麵,這是很現實的事情。  仁宗不答應的事,他們父母答應也沒用,反過來,若是仁宗都認可了,那這事兒也就成了一大半。  小老虎並不知發生了什麽,隻見倆人咬了耳朵後,就相對傻樂起來,大有被拋棄之感,伸著手臂喊:“抱抱!”  趙允初開心得不得了,把小老虎一把抱起來,還在他臉蛋上親了一下,看到他和雲雁回肖似的臉,很有看著自己與雁哥兒幻想中的兒子的感覺,樂得不得了。  小老虎忽被“死敵”抱起來,還親了一下,如遭晴天霹靂,呆了半晌,張嘴大哭,撕心裂肺地發泄心中的不滿。  雲雁回笑出聲來,一把將這兩個幼稚鬼一同攬在懷裏,“好了好了,別哭了,今晚哥哥做好吃給你們!”  ……  龐太師落馬的消息,很快傳得滿城風雨。  雲雁回倒是不關心龐太師,隻是在想該拿徐紹翁如何是好。  徐紹翁得知靠山倒了,頓時十分驚惶,他本來對多年前的交情早就沒什麽感覺了,隻是因太師府的拉攏,才把記憶翻找出來。  徐紹翁對朝野中的事其實並不是很了解,他的養父母也根本不是什麽書香世家,否則也不會以為一個廢後的父母是什麽大靠山了,還跑去找雲雁回的罪證。  等到龐太師倒了之後,徐紹翁才知道,包拯那邊才是未來之星啊,雲雁回正是跟著包拯的。  徐紹翁本來以為雲雁回完蛋定了,誰知道他半根毫毛也沒掉,便更加知道判斷有誤了。  因朝中正在清算龐黨,徐紹翁害怕被波及,於是跑去開封府找雲雁回——還算他機靈,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去找鄭蘋。  徐紹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雲雁回敘述,自己是如何受奸人蒙騙,不得已而為之,其實心中一直感念鄭蘋的恩情,希望看在鄭蘋的份上,雲雁回能搭救他一把,至少……不要報複他了。  徐紹翁心知自己報的那料,本來足以害死人一百回,雖然不知道雲雁回怎麽安然無恙,但是他實在害怕雲雁回打擊報複。  幸好,他知道雲雁回和鄭蘋相依為命多年,感情深厚,還能把握住這一點。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雲雁回十分無奈,他真不知徐紹翁麵對鄭蘋時的表現是演技高超,還是果然真情流露。  徐紹翁戰戰兢兢,“我自知有錯,不過,看在阿娘的份上,雁哥兒你就幫幫我吧,你一定也不想讓她傷心吧?”他慌亂地道,“還有,還有你和趙允初那件事,我也不會告訴他的……”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雲雁回皺了皺眉。  徐紹翁訕訕看他,想要搖頭,卻又頓住了,最後形成一個僵硬的體態。  雲雁回冷冷道:“當初我告誡你,不要告訴我娘此事,卻不曾叫你別告訴其他人。因為,你也隻能令我娘相信你而已。可是,這一切是建立在你還是那個阿紹,還是個好人的基礎上,倘若你不顧她身體,告訴了她,那證明你心術不正,我便會令你的話不可信。”  雲雁回彎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徐紹翁,嘲弄地道:“而現在,你覺得,證明你是龐賊同黨,所以你說的一切話都不可信的難度,有多高?”  徐紹翁張著嘴,啞口無言。  他萬萬沒想到,當初雲雁回說的那句話,還有這樣的寓意。其實,他若是聽完鄭蘋這些年的經曆,在城中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雲雁回真不像看上去那麽溫和了。  “還敢跟我玩花樣,威脅我?”雲雁回拍了拍徐紹翁的臉頰,全然一副流氓姿態,比徐紹翁不知道熟練到哪裏去了。  “你老老實實自己寫封信告訴我娘你要去外地了,山高水遠,要不然,管你是下獄還是流放,信不信我叫人xx你xx,然後把你xxxxx?”  “………………”徐紹翁看著和前幾次前麵時那斯文有禮的模樣截然不同的雲雁回,還有他說出來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幾乎眼前一黑。          第244章 尋尋覓覓  鄭蘋看著徐紹翁寫來的信, 非常傷感,“沒想到,剛剛重逢,就要分別,唉……”  這信上寫著, 徐紹翁因公務匆忙離開, 未及親自告別, 寫信告知。因去的地方乃是窮山惡水,也不知日後是否還能通信,請鄭蘋一家多保重。  “竟沒來得及當麵告別。”鄭蘋遺憾之至。  “阿娘,日後有緣, 自然會再見的呀。”雲雁回裝得挺像那麽回事,仿佛徐紹翁真的是因為公務遠走一般,“雖說阿紹哥哥走了,倒是提醒了我, 您若是有意, 咱們可以尋一尋慈幼莊失聯的老朋友啊。”  鄭蘋失笑道:“這麽多年過去了, 當年被抱養的孩子又不會留住址,哪裏還找得到。”  “當年不少孩子已經能記事了,到現在,也都長大成人,不會再被養父母限製不去找以前的夥伴,”雲雁回說道,“還有以前和您一起共事的那些人,我可以在《東京日報》上登個尋人啟事啊。”  鄭蘋遲疑地道:“這……能行嗎?”  報紙在這個時候還是新興事物,很多人還未意識到它與邸報的不同,也沒開發出眾多新鮮功能。  雲雁回不同,他成長在信息爆炸的時代,自己還從事媒體行業,對種種應用方式不能更熟悉了。  “怎麽不行,我們花錢,《東京日報》還管我們登什麽?隻要不犯法就行了。”雲雁回立刻將筆墨紙硯拿了出來,提筆就寫,邊寫邊念,“尋找,七裏鄉胡善人所辦慈幼莊中的親人們……”  徐紹翁還指望鄭蘋會受影響呢?死去吧,鄭蘋當年撫養過的孩子多了去了,走了一個徐紹翁,雲雁回能找補回十個。就算徐紹翁和鄭蘋感情再深,也不見得以一當百。  鄭蘋有些激動,《東京日報》的廣告費現在越來越貴,不過她對於雲雁回這麽花錢一點意見也沒有。  這些年鄭蘋早就被雲雁回洗腦了,花錢就是賺錢的動力。而且這些年,他們家也的確是越往外花錢,賺得越多,甚至朋友、合作夥伴們也賺得越來越多。  在慈幼莊的生活雖然清苦,但是那時候,鄭蘋每日都在思念杳無音訊的丈夫中度過,是慈幼莊的同事與孩子令她不那麽痛苦。  那時候遣散得匆忙,許多人後來都逐漸失聯,鄭蘋那時候還是隱瞞自己的宗族,還住到大相國寺多年,就更加沒有重逢了。  現在雲雁回說有機會找回來,鄭蘋自然是欣喜萬分。  雲雁回刷刷點點寫完了,把墨跡吹幹,“回頭送到《東京日報》去,請他們再潤色一下,然後發出來。”  最近,因為刊登了公益廣告,所以朝廷出錢,《東京日報》發抄的範圍更廣了,在外地再傳播,現在能夠輻射很多地方了。  這時候,傅雲灃回來了。  他看到雲雁回在寫什麽,順口問了一句:“雁哥兒寫什麽呢?”  “尋人啟事。”鄭蘋喜不自勝,給傅雲灃解釋了一下這個東西。  傅雲灃一聽,十分感興趣地坐到了雲雁回旁邊來,“我當年習武的時候,有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後來他舉家搬遷,我們漸漸便失去聯絡了。照你這麽說,我若是在《東京日報》上刊登一則消息,也有希望被他看到?”  “照理來說,是有一定希望的,把此人形象與信息寫明,便是他自己看不到,他認識人也有可能看到。”雲雁回解釋道,“咱們《東京日報》現在影響力挺大的,你想想,國外都有人看……”  傅雲灃哪聽得下他後麵那番理論,坐過來一點,興致勃勃地道:“那幫我也寫一個尋人啟事吧,對了,既然能尋人,是不是還能尋物?”  傅雲灃還挺能舉一反三。  雲雁回點頭,“是啊。”《東京日報》廣告費貴啊,估計也就他們家這麽樣玩了。  傅雲灃:“啊,我幼時曾經在家附近吃到一種米糕,甚是美味,可是後來那小販就不來了,我不記得招牌了,似乎也沒有招牌,隻記得小販姓範,幾十年了,再也沒找到過……”  雲雁回:“……”  鄭蘋:“……”  看在傅雲灃的確對範氏米糕念念不忘的份上,雲雁回還是幫他寫了一個尋物啟事。  看到鄭蘋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雲雁回得意洋洋,當天下午,就溜達著去《東京日報》,給他們遞了個廣告,還拜托往前排點,盡早發出來。  《東京日報》的編輯想看到的那個找米糕的啟事,差點噴出來,“先生,有錢您就這麽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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