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回找到趙允初:“我知道小老虎是哪裏人了。”  趙允初也又驚又喜, “終於問到了嗎?”  “倒不是問到的,說起來真是天意,”雲雁回感歎道,“大相國寺養殖禾花魚的法子, 是借鑒的廣南西路桂州一帶山民的方法, 那日我帶小老虎去大相國寺吃飯, 他吃到了禾花魚,便說自己家也有。我便一時恍然,看來他就是廣南人。”  隻是竟被人販子拐賣到了千裏之外,被他們給撿到了。  趙允初一聽,臉色卻有些不大好看,“你確定嗎,雁哥兒,他是廣南人?而且是桂州?”  “怎麽了?”雲雁回詫異道,“看你臉色,那邊怎麽了?”  趙允初答道:“你這幾日都在忙的,大概不知道,廣南那邊的僮族酋長與安南交惡,請附大宋不成,現在堅城自守,進攻宋土。據說本來調了桂州軍去平叛,可是,桂州苗人竟然也反了,導致出兵不及,戰況不妙。官家現在震怒,正在清查此事,準備從朝中選將領過去。所以,現在廣南境內,尤其是桂州,正亂著,這個時候要尋親,恐怕很難。”  “什麽?”雲雁回頓時暈了,沒想到正巧在這個時候,廣南亂起來了。  大宋一直是重北輕南,也沒辦法重南,一來北方威脅更大,相比之下安南、大理之類的地方隻能算小問題了,二來那邊少數民族眾多,又有天險,所以朝廷在那邊的統治力一直相對較弱,政令下不去。那一塊,少數民族時不時就會鬧事,反反複複的,裏麵因素很多,不排除安南國也有在挑唆的緣故。  隻是偏偏這個時候亂起來,叫雲雁回一下子就蔫了,“那豈不是又沒法送小老虎回去了……”  “應該是的,那僮族酋長不安已經很久了,現在打起來,不知何時能打完。”趙允初想想又道,“桂州那邊就比較奇怪了,漢人與當地苗人是一直有買賣往來的,這次突然反水,時機突兀,似有襄助僮族之嫌,然而……”  雲雁回看他遲疑,便接著道:“然而不選大宋選僮族,好像有點弱智,是吧?”就算僮族再生猛,也扛不過大宋啊。  趙允初聳了聳肩,“這就是官家操心的事了。”  現在官家正是在查,為什麽苗人會舍近求遠,給大宋添亂,而且還沒被察覺,桂州的知州到底幹什麽吃的。  “唉……”雲雁回歎了口氣,因為知道那邊沒發生過什麽大事,遲早要跪,所以倒是不擔心戰況,就是有點失落,因為不知道具體什麽時候跪。他都覺得,要讓小老虎再住久一些,他是無所謂,但是小老虎的爹娘估計要暈了,兒子見了他們搞不好都認不出來。  雲雁回以己度人,覺得自己兒子要是被拐走這麽久,肯定是傷心欲絕啊。  “算了,雁哥兒,你盡力了。”趙允初安慰道。  雲雁回點點頭,“我知道,隻是有一點失望。”  雲雁回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回家去宣布,小老虎得多留一段時間啦,好在大家都挺喜歡小老虎,再說他家現在不缺錢,養得起一個小孩,所以全無意見,隻是有些擔憂小老虎要多久才能和親人團聚。  ……  再說另一邊的工作。  喻浩的圖紙已經改好了,雲雁回本來想直接帶著圖紙,去給大boss看,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仁宗都忙著處理廣南的事情,雲雁回思索再三,還是沒有現在就進去,萬一撞到槍口上呢?  再者說,雲雁回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既然要搞房地產,是不是該把沙盤模型什麽,也弄出來啊?  這麽想著,雲雁回幹脆叫上喻浩,又找了幾個民間藝人來,一起做沙盤。其實喻浩的手藝特別好,但是一來建築多,二來,雲雁回想做一些展示住房裏麵格局的模型,需要把裏麵的家夥什也做出來。  這時候挺多小攤販賣的玩具,就是給小孩扮家家酒的小家具之類,栩栩如生,這樣的手藝正適合來做沙盤模型,隻是此前還沒有人這麽幹過。  最早的軍事沙盤大概在東漢出現,後來也很多人使用。而小孩扮家家酒的玩具也一直都有,可是都沒有人像雲雁回這樣把二者結合起來。兼具了規模和精致,而且用途是……賣房子展覽用,很好,這很北宋。  那些手工藝人聽說是要弄那麽大一片模型,都有些咋舌。不過雲雁回願意出錢,他們又哪有把活兒往外推的道理。  於是,眼看“高樓平地起”,喻浩與幾個手工藝人一起做,用紙板、薄木片、泥巴等等材料,將喻浩的設計圖立體還原了。  喻浩看到實體後,都覺得讚歎,這樣的效果,與圖紙比起來衝擊力大了不是一點半點。  而且雲雁回要求還特多,草、泥土都是真的,就連旁邊的湖泊,他都要求弄凹陷了,植上水草,放些石頭、沉木之類的,到時倒水進去,更加真了。  完工之後,雲雁回就在牌子上寫了“蒲關澤”三個字。  這就是他們那個湖的名字,這是個淺水湖,因為裏麵長著蘭蒲,所以本地人叫它蒲關澤,寫在文書上的正式名稱是牧澤。  雲雁回覺得這個名字挺不錯的,而且那邊都是荒地,沒有記憶點,日後為了方便宣傳,估計會將這三個字應用在綜合體名號上。當然了,這隻是雲雁回的設想,他正努力想讓老板接受這個名字,現在就開始用蒲關澤代稱。  喻蓮看到這個,都喜歡得緊,決定打一套小點的出來,便是擺在家裏做裝飾也好。  雲雁回一想,女孩子和小孩大概都很喜歡,幹脆請蓮姐多做一套,他便拿回去送給小老虎。  到此時,已經過去了十幾天,仁宗已經調了將領去平僮族之亂,至於桂州苗人,雖說去僮族占據的地方需要經過桂州,但是目前還沒傳出來會不會連著一起搞。  如今的東京仍然是歌舞升平的,大眾並沒有被五嶺之南的事情影響到。  雲雁回便帶著模型入宮求見了,巧得很,仁宗那裏正在接見宗室,窮親戚都喜歡打秋風,仁宗家的富親戚可也喜歡打秋風呢,這都是拖家帶口來找他解決就業問題的。  雲雁回帶著幾個小太監把模型抬進來,那些宗室剛好也要被送出去,一群小王孫未來的公候之類的,看到後就突然暴動了,全都朝這邊衝過來,生猛得很。  那幾個小太監慌了,手裏的東西一看就貴得很,這麽精致,而且是要給官家看的,要是他們被撞倒了,豈不是完了。  “穩住,都穩住!”雲雁回疾呼一聲,然後舍身救已,往前幾步,兩手張開,擋在這群小孩麵前。  隻見五六個小胖墩往前跑,接二連三撞在雲雁回身上。雲雁回把所有人都撈住,然後自己也不堪重負,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小孩淹沒,不知所措。  到這時,那些小孩的仆從才小跑著過來,把壓在雲雁回身上小孩抱起來。  仁宗在不遠處看得差點把茶水噴了,站起來施施然走近,調侃地說道:“我看看,雲小郎這是帶了什麽玩具來?”  弄那麽大一個模型建築群,漂亮得很,讓這群孩子看到了,豈不是危矣?  雲雁回麵有菜色,爬起來拍了拍灰塵,行了禮,又看那群小孩看著他眼冒綠光,膽戰心驚地道:“官家救命……”  這些小孩,唯有在體重和力道上可以與小老虎媲美,但是可想而知他們絕不會有小老虎那麽甜。可見宗室中出了一個趙允初,果然是僅此一個的奇葩。  仁宗麵帶笑意,說道:“他是開封府的人,叫做雲雁回。好了,都回去吧。”  雲雁回:“……”  一幹小王孫都被抱走了,向著雲雁回投來依依不舍的目光。有了仁宗那句話,可想他們便知道日後去哪裏找雲雁回了。  雲雁回都快要窒息了,“這不是飲鴆止渴麽,官家,您應該叫他們自己回去命人做啊。”  仁宗板著臉道:“給你一個做好人的機會不好嗎?你給他們介紹匠人啊。”  雲雁回:“……原來您是為了我好,真是太感動了。”  仁宗一揮手,那幾個小太監就把沙盤搬了過來,放在桌子上。仁宗彎腰細看,那住房建築群的頂樓是沒蓋的,可以看到裏麵的布局,還有小小的桌椅花瓶掛畫之類的,做得十分細致,讓人看了就想買房。  “好,不錯,很有些巧思。”仁宗十分開心,“總算是讓我有點好心情了。”  雲雁回知道他肯定是為了廣南的事不開心,聽說那些僮族人還是很猛的。桌子一旁,擺著一大疊奏折,有兩本攤開,不經意瞥過去,也都是廣南的字眼。  雲雁回便把圖紙也拿出來,結合起來給仁宗介紹設計。  仁宗看得頻頻點頭,最後指出了幾點自己不滿意的地方,倒是不用大改,“這個東西就留在宮裏吧,還挺好看的。”  雲雁回早有這個準備,點了點頭。  仁宗又歎了口氣,“若是人人都像你一般省心就好了,桂州的一群廢物,治州無力,還活生生將人推到那邊……唉,人才不夠用啊,可是……嘖,廣南,廣南……”  雲雁回沒說話,雖然仁宗對著他說的,但顯然是在自己發牢騷,沒有要和他討論的意思。這種軍政大事,他沒什麽幹貨也不好亂插嘴。  不過,仁宗的隻言片語,讓雲雁回有點明白,朝廷對桂州苗民還是想安撫懷柔的,他們和僮族那邊不太一樣。  而且,雲雁回聽到其中幾個關鍵字時,倒是有了點靈感。雖然他自己沒有什麽想法,但是也許後世的製度能夠給仁宗一些主意呢?  要知道,在宋朝以後,政府都是用土司製度來管理少數民族,從當地少數民族中選擇有勢力的頭人,授其官職,管理本地,甚至有過土司得到重用,去他地為官平亂之類。如此,掌控力日漸提升,而這種製度,在宋朝隻是有了一點雛形,大家隻是摸到一點頭緒而已。  雲雁回借著要去上廁所,弄個些墨水和一根木棍,在一張紙條上寫了一句話。雲雁回的硬筆字其實是很好的,比他的毛筆字要好得多,而且筆跡全然不同。  出於種種考慮,雲雁回決定做個無名英雄,寫完後把它偷偷塞進了仁宗看得那堆奏折裏麵。  待到雲雁回離開之後,繼續批改奏折的仁宗看著看著,突然在一本奏折裏看到一張和奏折內容毫無幹係的小紙條,字跡也完全不一樣。  奏折裏是一名禦史在彈劾某官員縱容家奴行凶,但是紙條上寫的卻是: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統其兵、世襲其職、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  仁宗目光凝滯一瞬,就忽而亮了起來,叫來陳林,“去禦史台,把……”他看了一眼奏折,方說道,“把李澤雲叫來。”        第140章 未來的金大腿  禦史台與諫院合稱“台諫”, 負責彈劾督查百官,有點像現代的紀委。  禦史不好做啊,不是隨隨便便亂彈劾就行的,他們每個月都要交月報……啊不對,月課給官家, 裏麵就是當月的督查報告。  這每月一檢查作業, 壓力真的是大, 萬一業績老是沒有別的同事好,官家會不會有什麽想法呢?  而且也不是全無懲罰的,對新人是有的。台諫二處的官員,上任後百日內若是沒有什麽業績, 要麽就把你丟到別的部門去,要麽,就是交一筆罰款,叫做“辱台錢”。  辱台錢, 多麽羞恥的名字。  因為業務能力不行, 沒做出成績來, 導致我們禦史台麵上無光,而交的罰款。  李澤雲,就是一個已經兩個月沒有什麽糾彈的新禦史,急得屁股都要冒煙了,他老覺得,最近台長看到他,都不陰不陽的。昨日,更是在同僚們麵前不點名地說了一句,咱們禦史台已經很久沒人交過辱台錢了……  李澤雲頓時代入了,這話絕對不是隨便說的啊!肯定是在暗示他!  李澤雲也了解了,前麵好些新人,也有像他這樣的情況的,都調到別的地方去了。那樣更屈辱,交罰款好歹證明有救,調走證明沒救了啊。  兩種都太丟人了,李澤雲隻好陀螺一樣到處轉,盯著那些官員,眼睛都要綠了。  好不容易,才讓他發現了龐太師的親信官員的家奴行凶,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報上去,感覺鬆了一口氣,管他後台是誰呢,沒聽說龐太師現在急得上火嗎?都在傳龐後就要被廢了呢,若非廣南突然出事,這會兒旨意恐怕都下來了。  奏章交上去第二日,忽有內侍來傳召,說是官家要見李澤雲。  同僚們齊齊看向李澤雲,包括台長。  李澤雲手足無措,不知道為啥官家要親自見他,他彈劾的事,應該很小啊,難道那個官員其實背後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背景?  禦史台台長,也就是禦史中丞咳嗽了一聲,說道:“去吧,還愣著做什麽?”  李澤雲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他的顏色,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李澤雲試圖向內侍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惜,人家不肯透露,他想送錢,人家也不收,搞得他愈加忐忑了。  進了殿內,隻見官家端坐幾案之後,正在批閱奏折,見到李澤雲來後,將筆放下,命他坐下。  李澤雲戰戰兢兢坐了下來,不敢看官家的臉。  仁宗和顏悅色地道:“李卿入禦史台也兩月有餘了吧,是否不太習慣呢?”  李澤雲頓時緊繃了起來,很想暈過去,天啊,難道他的彈劾真的有什麽問題,導致官家覺得他不適合待在禦史台?  “沒沒沒沒有……啊有,的確,的確有點,力不從心……”李澤雲蔫了,答道。  “那麽說,這個真的是你寫的了?”仁宗把一本奏折拿了出來。  李澤雲:“啊?”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仁宗伸手,陳林便結果奏折,拿到了李澤雲處。  李澤雲接了奏折,滿腹懷疑地翻開一看,發現裏麵竟然夾了張紙條,上麵寫著“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統其兵、世襲其職、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那字雖是中流,而且不像是用毛筆書寫,比較剛硬,然而字體見所未見,獨此一家,令李澤雲這個書法愛好者眼前一亮。  而且李澤雲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這點政治嗅覺還是有的,瞬間就反應過來這和最近官家的煩惱有關係,再一想這東西夾在自己的奏折裏,還有官家方才的問話,瞬間腦門上就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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