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良澤笑:「看出來了。」


    鈴蘿仰臉看他:「你也長得好看,是隨了父親還是母親?」


    「母親。」越良澤答,「我爹說的。」


    「那你母親肯定也是位大美人。」鈴蘿低聲笑,「我娘長得漂亮,脾氣也好,又是名門之後,咒律術法高深,嫁給我爹這種一心隻有劍術的人很可惜,所以在我六歲那年他們和離了。」


    越良澤聽得沉默。


    本以為那是會白頭到老的兩人。


    鈴蘿回想著往事,輕聲說著:「小時候我爹會跟我講他外出遊歷的趣聞,教我怎麽感知天地靈力,也給我講劍術咒律。」


    她微微揚首道:「我學什麽都很快。」


    越良澤俯首碰了碰她的額頭。


    「你怎麽不問他倆為什麽和離?」鈴蘿納悶地揚首看他。


    越良澤順著她的話道:「為什麽?」


    「因為修行比什麽都重要。」鈴蘿神色認真道,「得道飛升成仙,這就是絕大多數修者追求的,參悟大道與天地,是一輩子都能做的事。」


    「不管是人還是妖魔,都會遵從本能與欲望。因此許多旁人看來很重要的東西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非要不可。」


    越良澤目視前方走著,說:「你比修行重要。」


    鈴蘿眨著眼看他,心情忽然好了。


    她小時候麵對和離的阿娘總是很愧疚,認為錯在自己,如果不是她,阿娘就不用跟爹爹決裂又和離,放棄她深愛的男人帶著兩個孩子獨自離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阿娘很難過。


    在阿娘外出除魔,將阿娘撫養長大的玉婆婆照看她跟玉芝時,總愛嘮叨大人們的往事。


    玉婆婆說她阿娘年少時曾化名偷偷去參加十二大仙門的金鸞池宴大會,結交了許多修者好友,後來那些人都成了修界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但不少人都在除魔中死去。


    阿娘曾與一個非常厲害的女劍修行走世間除魔,這位女劍修有一個弟弟,也是非常出色的劍修。那時年少輕狂,少年人們都覺得自己才是掌控這天下的主宰。


    阿娘家變,是女劍修的弟弟伸出援手救下她。


    那天晚上是修者與凡人間的廝殺,她視線所及全是劍光與烈火,當她靈力耗盡,被踩倒在地即將任人宰割時,那青年持劍殺出一條血路來到她身前。


    「起來。」青年背對著她,耀眼的劍光將所有攻擊都攔下,「你今晚不會死,有我在一天,你都不會死。」


    女人抬首時,隻能看見青年的背影,卻讓她永生難忘。


    玉婆婆跟小鈴蘿說,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


    有的緣分時好時壞。


    那天晚上,阿娘覺得她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人,能讓她為之付出一切,生死相隨。


    也許對方也曾這麽想過,卻敵不過後來的變數。


    男人心中有天下,有大道,有無上追求,女人的心裏卻隻有他。


    鈴蘿跟越良澤說:「阿娘不要我修劍,她封了我大部分靈力,就連上無澗的提示都給我抹去了。」


    越良澤蹙眉:「為什麽?」


    「因為阿娘說,劍隻會帶給我災厄。」鈴蘿說著話的時候在笑,「她想讓我跟玉芝平平安安的長大。」


    「玉芝修行的天賦很高,但她卻不想當修者,平時讓她修行總不願意去,老想著玩。」鈴蘿輕聲說著,「後來她因為阿娘的死受了刺激,無法感知到靈力,還變得不會說話。」


    越良澤問:「你阿娘是怎麽……」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鈴蘿打斷:「我說了這麽多,總該你說說了吧?」


    鈴蘿揚首看著他,越良澤瞥了眼,知曉她在迴避那個問題,便不再追問。


    越良澤耐心道:「你想聽什麽?」


    鈴蘿問:「你爹娘也是修者嗎?」


    越良澤輕點著頭:「嗯,我父親是散修,母親應該也是散修,關於母親的事我知道的不多,都是小時候父親說過的話。」


    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母親。


    「散修麽?那應該是位很厲害的散修前輩。」鈴蘿有點好奇,「從古至今,大多散修不是高手就是廢物。」


    越良澤聽得無聲一笑。


    「是很厲害。」他說,「像之前遇見的那隻神輝魔敵不過他一劍。」


    鈴蘿縮他懷裏笑:「你可不能因為是你父親就誇張了。」


    越良澤認真道:「是真的,我小時候見過。」


    自越良澤記事起,男人就背著那把黑色的重劍。


    劍身又長,看起來重如千斤,光澤不復,表麵顯得陳舊,更有斑駁鏽跡。這把劍如沉默的大山,陪伴著男人從生到死。


    那天是靜神節,三歲的越良澤還小小的一隻,他睡醒後迷迷糊糊地從房間裏出來,屋外麵朝日落的方向,大片的橘紅色光芒映照進他眼裏。


    男人在庭院裏用竹條編著背簍,那把黑色的重劍放在長廊,依著欄杆。


    小越良挨著重劍坐下,歪頭打量,好奇地伸手在劍上摸著。


    「小心些。」男人說,「它看起來鈍,其實很鋒利。」


    話音剛落,小越良的手就被劃出血口。


    他悶悶不樂地扭頭,朝男人晃了晃流血的手。


    男人嘆氣,無奈地上前來:「受傷了不會哭,也不會叫,這點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樣。」


    小越良被他捉住受傷的手,又換另一隻手去摸那把劍,奶聲奶氣地問:「它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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