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麽都不缺。」鈴蘿單手支著下巴,側首看他,「倒是你在這呆的太久,該不會忘記自己是來除魔的仙門修者,整天在那搗鼓房屋建造不說,我也沒怎麽看著你,你想走很容易,卻偏要賴在這。」


    越良澤剛撐開傘,聞言轉身看她,雨水劃過尖瘦的下巴,他說:「鈴蘿,你就沒想過我為什麽不走嗎?」


    鈴蘿故意嘲笑道:「丹水真君莫不是覬覦我的美色不願走?」


    越良澤聽著一愣,隨後也跟著笑,有點寵溺,輕搖著頭。


    「在南江城你已經丟過我一次,我不想再被你丟下第二次。」他將手中油紙傘放倒,為花遮雨,自己暴露在冰冷雨幕中,淡聲說,「無論你怎麽趕我,我都不會走。」


    鈴蘿不屑道:「不走,你瘋了?」


    越良澤瞥眼看她,這一眼帶著幾分睥睨與霸道,不同於他平日沉靜的模樣,讓鈴蘿愣然。


    「不想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他說,「你就當從今以後隻有我能陪著你。」


    越良澤看著她的目光卻無聲說著: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鈴蘿當時不以為意,甚至聽得漫不經心,她的重點都在打打殺殺的事上,而越良澤說的這番話卻被無意識地記在心裏,事到如今還能清楚記得當時的每一幕。


    現在回想起來,她給越良澤的時間太少了。


    隻是默認習慣他的存在,卻沒有去深思。


    更不會想到情愛這方麵去。


    盡管如此,越良澤在她的世界也是特殊的存在。


    即使隔著音障也能聽見細小的雨聲,劈裏啪啦落在房屋瓦片或是院棚上,越良澤幫她把頭髮擦好,問:「冷不冷?」


    鈴蘿搖頭。


    「那餓不餓?」越良澤道,「之前你說我沒給你做紅糖餅所以不開心——」


    「那是我瞎說的。」鈴蘿看向窗外眨著眼,「也不餓,但你要做的話我可以吃。」


    越良澤靜了片刻,靠窗站著的他起身道:「那我去做。」


    鈴蘿不由歪頭看他。


    她說:「現在暴雨,又是夜半。」


    越良澤開了門:「不礙事。」


    鈴蘿望著他出門的背影微怔。


    如今她認真去想這事後,便覺得越良澤對她很是縱容。


    要什麽給什麽。


    越良澤的屋子對著廚房,鈴蘿就趴在窗邊,她隔著雨幕見廚房亮起燈火,一個人影映在窗上。


    她撤了音障,滿耳暴雨劈裏啪啦。


    因為雲守息和其他原因,鈴蘿覺得情愛是最沒用最不需要的東西。


    大師兄為了情愛放棄尊嚴驕傲任人踐踏。


    師父為了情愛不擇手段,從謫仙變成魔鬼。


    錦苑愛慕陳師兄而虐殺玉芝。


    阿娘因為一個男人滿門被滅。


    就連越良澤也因為他所愛的而死。


    鈴蘿蹙眉。


    周圍的人一直都在影響著她對情愛的偏見與認知。


    因此她殺了雲守息後,重點一直在復仇,殺意瘋漲,每日鈴蘿讓自己睜開眼的動力就是殺了心中怨恨之人。


    入魔後,她也隻為了與天道一戰,沒有心思去想什麽愛不愛。


    這對那時的她來說是沒意義的事。


    鈴蘿走在自我毀滅的路上,誰也攔不住她,她也不想停下。


    越良澤深知這一點,也曾試圖挽留過,但鈴蘿沒給他機會,於是他隻能做到陪著鈴蘿,不讓她一個人走這條路。


    如今鈴蘿願意停下來等等他,多給越良澤一些時間。


    她知道的太晚,而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太短。


    隻是那怨恨無法平息。


    鈴蘿垂著眼,眸光晦暗。


    夜色雨幕中的燈光與人影顯得格外溫暖。


    鈴蘿想起自己曾毫不留情地嘲諷越良澤輸給琮秀,逼他吃烤包子,拿他練美人尖,打傷過他,說要利用他引怪慈來,嘲諷聖劍宗不救他——現在全都是不忍直視的回憶,還莫名羞恥,忍不住扶額閉眼。


    起了夜風,將雨往窗裏吹來,雨絲飄飄灑灑落在鈴蘿臉上,冰冰涼涼的,之前擦幹的頭髮又染上濕意。


    鈴蘿卻迎著夜風不躲不避,神色認真地看著對麵燈火下的人影。


    良久,她才低聲說:「對不起。」


    如果你重來一次還喜歡我——


    那就教教我,教我該怎麽正確的去喜歡一個人。


    雨聲暴烈,把她的聲音淹沒。


    對麵廚房,麵餅已烙至金黃,越良澤給她切了塊,端著盤子回去。


    到走廊就看見窗邊發上濕漉漉的鈴蘿,越良澤無言,有些哭笑不得:「風吹雨進來怎麽不關窗?」


    「不想關。」鈴蘿眨著眼看他,「劍修體魄最強,淋點雨算什麽。」


    越良澤見她不關,便站在窗外擋著雨,把盤子遞過去。


    鈴蘿將盤子放在窗上,聞著香甜熱乎的味道竟有了點餓意。


    她啃著紅糖餅同越良澤聊著天。


    兩人彼此說著分開這些年在外歷練遇見的事。


    一個講在人跡罕見處的奇聞怪誕,一個講在繁華都城中的綺麗怪事。


    雨聲逐漸小去,變得淅淅瀝瀝,可窗邊兩人卻一說一聽十分投入,竟是都沒有察覺這變化。


    鈴蘿咬著最後一塊紅糖餅問:「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吃完了哦。」


    靠窗的越良澤歪頭看她:「你已經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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