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檀強行定下心神,走到書桌前,規規矩矩地跪坐下去,微微低頭:「阿兄。」


    「嗯。」李齊慎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繼續翻看手上的奏章,偶爾拿蘸了硃砂的筆批覆幾個字。


    他越冷靜,李殊檀越慌,慌了一陣,她試探著問:「阿兄讓宮人傳話說在等我,是有什麽事嗎?」


    「你說呢?」李齊慎頭都不抬,信手翻了另一本摺子。


    李殊檀不敢答,猶豫著攥住膝上的布料。


    李齊慎也不答,安然地繼續往下看,看到最後一本,才悠悠開口:「常足照例帶人巡視,到紫宸殿附近的花圃附近,見你與崔卿正在邊上。」


    「在、在幹什麽?」李殊檀沒敢亂猜。


    「說得好聽些,是情投意合;說得難聽些,是穢亂宮闈。」李齊慎丟掉最後一本摺子,抬頭,難得叫了她的全名,笑得相當戲謔,「厲害啊,李殊檀。」


    他一抬頭,李殊檀才發現他眼尾抹著層極淡的紅暈,襯得眼睫濃密眼尾狹長,身上的衣裳大概也是剛換的,染著淡淡的水汽,露出的鎖骨和頸子上隱隱有水珠。


    李殊檀才想起來這人之前在幹什麽:「我嫂嫂呢?」


    李齊慎不答,眼瞳裏的碎金一瞬明滅。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李殊檀一咬牙,把「我看你才最穢亂宮闈」這句話吞下去,低聲問:「那阿兄想如何?」


    「你和他,」李齊慎嚴肅起來,「到底怎麽回事?說清楚。」


    「什麽怎麽回事?不就是我心悅於他,我想要這個人,所以……總之這是我的事,我有分寸,你不用想著。」李殊檀實在很難在李齊慎麵前把心思全說清楚,別別扭扭地皺眉,又想起來他之前半定不定的罪名,猛地抬頭,「那他呢?」


    她越想越著急,人都撐起來,「我先說明白,不管我做了什麽,既是我做的,要罰也是罰我,與他無關。」


    「罰俸。」李齊慎倒不至於為這麽點事要崔雲棲死,但他就是看崔雲棲不順眼,淡淡地說,「坐回去。」


    李殊檀乖乖地坐回去,不說話了。


    默了一陣,李齊慎忽然說:「往後別想著再見你表姐了。」


    李殊檀肩膀一僵,心跳都快了兩拍,麵上卻做出茫然的樣子:「……啊?她怎麽了?」


    「你不是吃了那點心嗎?」李齊慎反問。


    這話一出,李殊檀差點扯開攥在手裏的布料。她完全摸不清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是真的入套,還是順勢處理私怨,隻能吞咽一下,等著李齊慎繼續說。


    李齊慎說的話卻和前一句毫無關聯:「若是想再見她一麵,就明日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從沒說過阿檀誘騙忘之誤服藥是對的,也沒說過阿檀是什麽正麵角色,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也知道會招來怨恨。長生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騙到的小可愛。一個送人盒飯的劇情點而已,阿檀的報應在後邊,莫急(滄桑吐煙)


    第44章 解決


    李齊慎向來說到做到, 既然說是最後一麵,背後的意思不言而喻。因而次日李殊檀特意起了個早,沒讓垂珠幫忙, 親自挑挑撿撿,最後挑出一對對稱的白玉花釵, 一身梨花白的襦裙,清淡得仿佛縞素。


    經了一夜的擔驚受怕, 梁貞蓮也很寡淡,身上的襦裙揉得亂七八糟,乍見有人進來, 立即抬起一張洗去妝容的臉, 眼下一圈青黑,唇色泛白,嘴角隱約還有爆起的碎皮, 憔悴得有幾分可憐。


    「……伽羅!」她看清進來的人是誰, 慌忙從地上起來, 跌跌撞撞地過去,「你可知怎麽回事?陛下為什麽下令關我?我……我隻是……」


    李殊檀沒等她編完理由,屏退宮人,輕輕地說:「我阿兄說, 這是你我之間的最後一麵。」


    一句話, 猶如晴天霹靂, 霹得梁貞蓮腿一軟,整個人栽在地上。她慌了一瞬,迅速冷靜下來,胡亂地去抓李殊檀的裙角,仰頭看她:「為什麽?我做了什麽惹他發怒的事情嗎?我……伽羅, 你要救我,救我……」


    「我救不了你。我阿兄從不改口的。至於你說的情誼,」李殊檀低頭,對上樑貞蓮的視線,一字一頓,「在你對著我阿兄說我投敵,對著長安城裏的人說我滾在叛軍之中那一刻開始,早就沒了。」


    「你……」


    「我念著舅父舅母,三番五次提醒你不要做這種蠢事,你卻不聽,非要我死路上走。我不是聖人,也不是佛陀,既然你鐵了心走死路,我就推你一把。」


    「你……」梁貞蓮就知道不妙,再求她也沒用,嗓音猛地拔高拔尖,「那你現在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反正撕破臉了,周遭也沒人,李殊檀坦然一笑:「是啊。」


    「……你害我!」梁貞蓮忽然懂了,「是你害我!你害我!」


    她厲聲叫起來,借著那股直衝上來的怒氣,一向多病而孱弱的身體居然也能榨出力氣。梁貞蓮單手抓住李殊檀的肩,另一隻手狠狠撓向她的臉,留長的指甲尖利,至少能抓出血痕。


    李殊檀哪兒會給她這個機會,反手猛推在她肩上,這一下重而狠,直接把她推得摔在地上,半晌都沒爬起來。


    「不是我害你,是你自尋死路。」李殊檀冷冷地說,「若不是你在長安城裏散播謠言,我不會寫信給我阿兄,讓他禁你的足。」


    梁貞蓮這才明白那會兒突然的禁足令是怎麽回事,當即想跳起來再和李殊檀打一架,奈何身子孱弱,又讓李殊檀狠狠摜到地上,她渾身僵痛,呼吸都有點不暢,隻能憤恨地瞪著李殊檀,眼中的恨意濃得要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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