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了一會兒,趙普還是沒回來。    睡了個下午覺的小四子爬起來跟公孫說,“爹爹,九九好像心情不好。”    公孫疑惑地看著小四子,最近小四子越來越神了啊……連趙普心情不好都知道?    嘴上說不在意,不過公孫就等得有些心焦,於是拿了幾本書,到皇宮來找趙普了。    公孫到宮門口,就見黑梟在呢,趙普沒在,他也不想進宮等,就在宮門口黑梟休息的涼棚邊坐著邊看書邊等。    侍衛們都認識公孫,給他拿了個幹淨的墊子放在涼棚邊的台子上,讓他坐著慢慢看。    公孫正看著書,就感覺有人拽他褲腿,低頭一看,是黑梟。    公孫就見黑梟咬了一下他褲腿,隨後對他甩了甩頭,公孫抬眼望去……就見趙普心事重重從皇宮正門走出來,低著頭往回走。    黑梟十分不滿地打了個響鼻——趙普這廝,把它都忘了。    公孫再一次感慨,小四子還真準啊,從背影看都知道趙普有心事。    於是,公孫想下來,他往台子下蹦的時候,黑梟往前走了兩步,讓公孫坐在了背上,然後溜溜達達追趙普去了。    趙普看看公孫。    公孫伸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想什麽呢?連黑梟都不要了?”    趙普倒是想起來了,他剛才是騎著馬來的,於是搔了搔頭。    翻身上馬,趙普和公孫一起回開封。    公孫就問他,“怎麽樣了?”    趙普歎了口氣,“自作孽。”    公孫疑惑,“怎麽個意思?”    趙普湊近一點,在公孫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他倆一匹馬咬著耳朵旁若無人,四外可不少路人都在看,紛紛好奇——喲?這倆是怎麽個意思?    影衛們紛紛八卦臉,他們倒是不好奇這兩人在說什麽,而是好奇王爺靠那麽近,先生竟然沒揍人?    等兩人回到開封府,公孫大概將事情了解了個七七八八,也知道了趙普究竟為什麽會不開心,的確應該不開心,這事情簡而言之概括一下就是“自作孽”。    兩人進門,就見院子裏熱鬧非凡。    大院中間,葉知秋身後帶著一串小孩兒,正跟龐煜包延他們玩老鷹捉小雞呢。    羅鶯和羅鳶也是終於有了些小孩兒模樣,閔秀秀和包夫人都在旁邊看,莫名的開封府的院子裏就有那麽點其樂融融的意思。    趙普跟公孫和眾人打了個招呼,就去後邊書房。    展昭和白玉堂正在包大人的書房裏,眾人顯然都在等趙普。    趙普和公孫進屋關門,表情凝重。    還沒等眾人開口問,趙普拿出一份卷軸,放到桌上。    展昭伸手拿過來打開,白玉堂也看了一眼,就見卷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無名氏一、無名氏二、無名氏三……    就這樣,到最後總共無名氏一三零八。    眾人抬起頭看趙普,不明白什麽意思。    趙普從身後拿出一個別著的布兜來,扔到了桌上。    霖夜火打開布兜,從裏邊拿出了一個白色的麵具。    眾人麵麵相覷。    “麵具……”展昭驚訝,聽眾人描述和看畫像,還是沒有看到實物來的震撼……這簡單的麵具,透著一股邪惡感。特別是蒼白麵具上的那個笑容,帶著一種諷刺的意味,這是一張會讓人做惡夢的麵具。    包大人雙眉緊鎖,問趙普,“王爺,這份名單是……”    “被拿來以命換命的死囚或者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趙普淡淡道。    白玉堂看他,“被誰用來以命換命?”    趙普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先帝。”    “哪一位?”包大人忍不住問。    趙普開口,“六十年前在位那位。”    眾人都皺眉,心知肚明。    “等一下……六十年前?”展昭問,“那豈不是石金逃出來的那次?”    “關鍵問題並不是石金。”趙普歎了口氣,拿起那一枚麵具,道,“知不知道這麵具是怎麽來的?”    眾人都搖頭。    “當年總共做了一千三百零八枚這樣的麵具,有一枚沒用上,是逃走的石金。”趙普道,“但並不是這一枚!那一枚沒用上的,當場就銷毀了。”    眾人都皺眉。    白玉堂看著那麵具,問,“那這一枚是怎麽回事?”    “三十年前的夜裏,這枚麵具被放在先皇的枕邊。”趙普淡淡道,“當時那麽多大內侍衛,每一個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眾人驚訝地張大了嘴。    “麵具裏麵有幾個字。”趙普說著,指了指麵具。    眾人將麵具反過來……就見蒼白的麵具內部,有暗紅色的四個血字——父債子償。    麵具邊沿還有一行很小的署名——無名之輩。    良久,白玉堂開口,“恕我直言……”    趙普點頭,“活該……是麽?”    白玉堂沒做聲,不過顯然趙普沒有說錯。    展昭嫌惡地看著那個麵具,“就跟前朝一樣,相信巫師之言,以命換命,用一千多個死囚,換一千多個什麽人的命?”    “海寇。”趙普回答。    “那後來海寇都死了麽?”霖夜火忍不住問。    趙普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    包大人覺得這一張類似重複一樣的名單簡直觸目驚心,將卷軸放下,道,“星月樓原來也屬於皇氏,後來決裂,那些江湖人難保當年不是為朝廷賣命。這一枚麵具表示當年有人活下來了……是來複仇的。而惡壺島上的人偏偏又是被當年那些江湖人屠殺的,太師又查到幕後人可能在宮中。”    包大人看了看眾人——案子的線索已經出來了,仔細調查應該會有進展。    然而,展昭一直嫌惡地看著那枚麵具,霖夜火跑去找人吃晚飯,白玉堂已經放空了,顯然是一分力都不想出,連公孫都不說話。    包大人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聽窗外有人說,“嘖嘖,果然當皇帝的都沒有學好的那一天。”    眾人抬頭,就見天尊趴在窗外聽著,身後,殷候和無沙大師拿著一疊書卷走了進來。    “阿彌陀佛。”大和尚念了聲佛,搖頭,伸手拿起桌上那一個卷軸出去了。    眾人麵麵相覷,趙普問,“大和尚拿卷軸去哪兒?”    “念經超度一下吧。”殷候將書卷放到桌上,對展昭道,“南安寺別院裏找到的,你們要的老和尚的手記。”    殷候放下東西,就拽上天尊吃飯去了,不想再管這事情。    老和尚在後院搭了個靈台,拿了個木魚打坐給那些死無葬身之地隻留下個“無名氏”的亡靈念經超度。    趙普知道眾人都不想管這個案子,如果當年真的有人活下來,或者是有那些無名氏的家屬,想報仇是正常的。    於是,九王爺無奈看包拯。    包大人歎了口氣,道,“罪不可恕的是父,現在我們要查清案子,是為了那個要償債的子。”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趙禎麽……    趙普指了指自己,那意思——還有我呢,你們別忘了我也姓趙啊,那個“子”是誰還不一定呢。    展昭將心情稍微調整了一下,開口道,“惡壺島上那些居民,和當年的皇室有沒有什麽關係?”    “石金看到當時島上有小孩兒,至於有沒有大人就不知道了。”白玉堂想了想,“如果當年真的有人逃出來了,會不會逃到了島上?”    “你是說,村民們救了他?”展昭問。    “也不無可能。”趙普點頭,“當年送人上島的人去屠村,沒準也是想找那個活口的消息?”    “但是有一點說不通啊。”包大人微微皺眉,“麵具是三十年前被送到先皇枕邊的,要屠村也應該發生在三十年前,為什麽偏偏是現在?”    “還有。”展昭皺眉,“根據傳說,主持以命換命這個儀式的是一個巫師,對吧?”    眾人都點頭。    “出主意和指揮江湖人的,也是另有其人,皇帝不過是點個頭,雖然他是罪魁禍首,但凶手絕對不止他一個人。”展昭道,“如果要報仇,不會隻找皇族,肯定還有其他人!”    “也就是星月樓的人,以及當年那些案子的涉案人?”白玉堂摸了摸下巴,“當年那些涉案人應該都死得差不多了,最多留下幾個零星的,於是現在這一代,應該也是父債子償?”    “為什麽非得父債子償呢?”展昭鬧不明白,“當年不直接報仇?”    白玉堂搖了搖頭,他也覺得奇怪。    “那要殺我和趙禎的是哪一撥人?”趙普困惑。    “這案子也的確有得查。”展昭道,“當年如果真有幸存者,首先要看人家有沒有真報仇,而且報仇分很多種,將麵具放在先皇枕邊讓他惶惶不可終日這隻能說幹得漂亮!”    白玉堂在一旁點頭。    趙普托著下巴無奈,的確是幹得漂亮。    “眼前發生的是屠村案。”展昭接著道,“如果是為了阻止報仇,那幹這事情的那幫‘子’不是替他們父輩償債,而是比他們父輩還惡劣!必須讓他們付出代價!”    白玉堂接著點頭。    包大人也覺得,查清楚真相很重要,無論是當年的無名氏,還是如今死在島上的村民,都該有個公平的交代。六十年了……也許涉案人很多已經死了,但說法還是要一個的。    “我現在有一點比較在意。”趙普道,“當年先皇控製江湖人也好,星月樓也好,應該是有個聯係人的,那個人就在宮裏。可是先皇死後,對方就沒再繼續下去,或者說,那些人馬還在他手中,但是趙禎並不知道。”    白玉堂和展昭都點頭——找到那個人是關鍵。    “而且天寶堂和四河幫沒準也脫不掉關係,還有那個長孫啟。”展昭皺眉,“明天去吃飯,說不定能查到點線索。”    趙普一愣,“去吃飯?”    展昭和白玉堂倒是想起來了,還沒跟趙普說“鴻門宴”的事情,正想拿請帖給他,就聽到外邊一串腳步聲。    眾人抬頭,隻見門外,龐煜跌跌撞撞跑進來,進屋還被門檻絆了一跤,滾進來直撲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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