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隻是應了一聲,太醫便與內侍退了出去, 隻留下宋琰與丞相在寢殿內, 一個躺著一個站著。


    宋琰十分委屈:「愛卿……」


    剛喊兩個字, 宋琰的後頭便哽了一下,再說不出任何話來。


    丞相的臉色陰沉,最終還是忍不住嘆息,上前一步握住宋琰的手道:「江山社稷才是陛下最重要的事,陛下就算要立宗室的孩子做太子,也該養先好龍體。」


    宋琰癟癟嘴:「為什麽你就不能讓朕退位呢?」


    丞相冷了臉:「陛下不可胡言,陛下有經天緯地之才,不費一兵一卒解決七王的野心不說,甚至還能平定北境的安穩,陛下的治世手腕非常人所能及,既然生而為帝,這便是你的責任。」


    宋琰眼眶通紅,帶著幾分悔恨,卻看得丞相心裏一痛,他隻當是宋琰感動了,不由繼續道:


    「陛下身為一國之君,首先要考慮的是天下百姓,可臣等的確失職,處處要求陛下以百姓為先,卻不曾想過讓陛下也有歡愉的日子,所以,臣等哪怕是擔下勸諫不利的罪名,也同意陛下與季昭將軍有情人終成眷屬,隻求陛下與心愛之人攜手之後,能夠安心國事。」


    宋琰真心實意的哭了,握住丞相的手,埋首在掌中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朕倒是寧願你說朕是昏庸無度的君王,不配做皇帝,也不要你同意朕立皇後,讓朕繼續做皇帝啊。


    ——朕好痛苦啊,可朕又不能說,太慘了,朕好慘啊。


    可是能有什麽辦法呢,牛都吹出去了,還帶著一番感人肺腑的發言,所以宋琰隻能咬牙往肚子裏咽,應承下了丞相的提議。


    帝後大婚本就不是小事,眼下又快到新年了,欽天監擇的吉日也就是在年前。


    朝臣們擔心皇帝出爾反爾,又鬧麽蛾子,索性就將婚期定在了年前,聖旨一下,各宮都開始籌備皇帝大婚所用的事宜,就連禮部都開始著人前往季昭的府上,與他商議婚禮的進程。


    隻不過這還是第一次給兩個男人辦婚禮,尋常的男女大婚的很多東西都不能用,所用禮部實在的廢了不少的功夫,尤其是兩個人的婚服,以及大婚流程,都要安排的十分妥帖。


    將軍府內的花園裏,亭中的火爐上的水已經沸騰的快要溢出來了。


    季昭披著鬥篷站在亭中抬首瞧著漫天飄著的如絮的白雪,唇邊的笑意十分滿足。


    而在小幾邊坐著的餘伯言抬首瞧著他的背影,順勢往茶壺裏斟了熱水:「我說季大將軍,不愧是快要大婚的人了,這臉上都愛掛著笑了。」


    季昭臉上的表情也愈發得意:「能與心愛的人攜手,我能不高興麽?」


    餘伯言瞧著眼前冒著熱氣的茶,不由露出幾分擔憂來:「明月,但是我覺得你還是不要高興的太早了,眼下在陛下的心裏,他跟你隻是做的交易。」


    季昭略回頭瞧著餘伯言,沉默了半晌後,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散了去:「陛下對於感情雖然遲鈍了一些,不過我相信時間一久,我又足夠的耐心讓陛下敞開心扉,認清楚自己的內心。」


    餘伯言道:「萬一陛下死鴨子嘴硬,就是不承認呢?」


    季昭頷首淺笑:「我自然也是有辦法讓他承認的,隻要與他在一起,我有的是時間。」


    餘伯言直勾勾的看著季昭,半晌才道了一聲:「這沉迷於親愛的男人,真是讓人頭疼。」


    一語畢,卻惹得季昭的白眼,餘伯言乖乖閉嘴,端起熱茶就往嘴裏送,剛喝一口那灼熱的滋味便在嘴裏蔓延,他不得不張嘴吐著舌頭。


    季昭直勾勾的看著餘伯言那被熱茶燙著的模樣,略掩唇止笑,氣的餘伯言順勢就把杯子裏的熱茶潑了出去:「不許笑。」


    季昭輕咳一聲,正色道:「你這副模樣還能讓人不笑麽?」


    餘伯言皺眉,起身正要與季昭廝打在一起時,卻瞧見禮部的官員匆匆來了,身後跟著的手上還捧著不少東西。


    見著季昭時,禮部侍郎朝著他恭敬揖禮後,才道:


    「這司衣司將將軍大婚時要穿的喜服做好了,眼下特地給將軍送過來。」


    季昭應了一聲,便掀開了紅綢的一角,瞧著那紅艷的喜服,眼角眉梢的喜氣使得他整個人都溫柔了不少。


    禮部侍郎道:「因著將軍與陛下兩個人的身份,故而皇後殿下的鳳冠霞帔,都做了修改,總不叫人誤會了就是,還有就是關於大婚當日的流程,下官也需要向季將軍說明一下。」


    季昭頷首輕應一聲,便帶著禮部侍郎及他身後的那群人便朝著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這賞雪景的亭子瞬間就隻剩下了餘伯言一個人。


    他嘆息一聲,瞧著那沸騰的水,又瞧著亭子外頭的雪景不由嘆息一聲,也不關心季昭的鳳冠霞帔到底是什麽樣的,隻是獨自一人喝茶賞景。


    可他越喝,變越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總是少了些什麽。


    季昭都要成婚了,他卻還是孤身一人,所以餘伯言嘆息一聲,裹上鬥篷便出了將軍府,準備去找齊若棠倆人一起喝茶。


    可剛走到將軍府前的大街上,便瞧見齊若棠與一妙齡女子有說有笑的朝著他走來,甚至似乎沒有看見他一般,這就讓他很納悶了,連忙迎了上去:


    「齊兄,你這就不地道了,這姑娘誰啊?」


    齊若棠這才發現餘伯言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身邊,不由愣了愣,又瞧著身邊的女子,然後驕傲的哼了一聲,當做沒聽見他的話一般,繼續撐傘與姑娘說說笑笑,漸漸的離他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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