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同二人用了茶,又笑著問賈璉道:“聽聞你前兒個得了擢升,實在是喜事一樁啊。”賈璉忙道:“本該早早來向嶽父大人請安,隻是昨日又偏趕得不巧,這才拖到了今日。”王子騰道:“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往後在內務府當差,不比別處,定要加倍上心才是。恩典乃是皇上所賜,往後記著,定要仔細為皇上辦事,決不可出半點差池。”賈璉又聽王子騰傳授了幾樣為官之道,恭謹著一一應了下來,又聽王子騰同鳳姐說了兩句瑣事閑話,忽然話鋒一轉,同自己開口道:“你這驟然得了擢升,可是遇上什麽巧宗兒了?還是,遇了什麽貴人?”賈璉心中一凜,心想這王子騰當真是精明,竟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不似賈府那些人,隻一味覺著是朝廷念著祖上恩德,或是元春在宮內得了聖寵,這才承了恩德。隻是賈璉自然不會這樣就落入套中,佯裝不明道:“這倒是不知了,恐怕還是聖上顧念恩情,格外厚愛罷了,說起來,小婿倒也是覺得十分惶恐,生怕做的一個不好,負了聖恩。”王子騰笑道:“你雖沒有為官的經驗,隻是這些年在外頭打點奔走,也是曆練不少,大可不必如此過謙。唉,看看你是這般的出息,再瞧瞧那蟠兒……實在是……”鳳姐見狀忙道:“蟠兄弟是不懂事些,隻是那案子早就結了,如今就算再翻出來,想必也弄不出什麽幺蛾子。我瞧著這事兒,隻怕是有人蓄意為之,並沒有那麽簡單呢。”王子騰恩了一聲,又瞥向賈璉,笑了一笑,沉聲道:“他是頑劣難教,我也懶的去理會他的爛攤子,隻是畢竟他喊我一聲舅舅,倘若真是出了事情,倒也說不過去。”鳳姐哧的笑了一聲,挑了挑細眉道:“旁的我是不知道,總歸我們兩個是最最無用,沒有本事的人,這些個事兒,縱是日日聽著,瞧著,也是愛莫能助啊。”王子騰但笑不語,隻瞧著賈璉。賈璉被他看得心中有些發毛,幹咳了兩聲開口道:“依小婿愚見,皇上對薛家總還是念著幾分舊情,否則也不至於皇商的都丟了,封號卻仍留著。這蟠兄弟乃是薛家獨苗,想必就算是真有其事,也不至於隻有死路罷。嶽父大人,如今倘若真是有人要構陷薛家,那這可是風口浪尖上的事情,倘若真去參合一下子,還說不準是福是禍啊。”他本是想說的煞有其事一點,讓王子騰認為他胡謅也罷,總之別再想著把他拉到水裏去。隻是沒有料到,王子騰聞言反而眸子一亮,笑道:“賢婿高見啊,如今這說起話來,果真是頭頭是道。此事先就此放上一放,這幾日我先命人在獄卒那兒通融幾分,免得蟠兒在牢中受那活罪,往後若是有了轉圜,再辦不遲。”賈璉沒想到王子騰竟真信了自個兒的一番話,隻是聽了他說的那活罪之時,心中不由覺得好笑。也不知是王子騰正好尋了個撒手不管的由頭,還是真以為薛蟠的案子無關痛癢。你那外甥可是殺了人的,又犯到了胤祥手中,就算不要他的性命,也絕沒有讓他舒舒服服出來的道理。隻是,這王子騰心性多變,難以揣摩,賈璉打定了主意,往後無論是私下走動還是官場來往,這人還是能避就避的好,免得他日又招禍患。一屋子三個人,都各懷心思,偏偏麵上還要從容暢談,實在是累的很。王子騰又留賈璉和鳳姐在府上用了午膳,待到午後才坐上馬車回了賈府去,路上鳳姐便道:“你隻管瞧著好了,一會兒回了府去,老爺太太必定要喊你過去問話的。”賈璉哂道:“問就問好了,隨著他們,總歸今日嶽父已將話放了出來,這事情啊,咱們沒那個能耐管,也沒那個心力操持。待一會兒回去了,我自去同老爺說便是,依我瞧著,老爺其實也不很愛管這事,多半是太太心中放不下去。”鳳姐將嘴一撇,嗤笑道:“憑她能不能夠放下的,也別讓咱們去摻和這些爛事。”賈璉頗為無奈的笑了一笑,心想道,自己這才剛剛得了個小官職,連上任都不曾,便已經引得王子騰疑心他身後貴人是誰了。這可真是貌似太平,實則步步凶險啊。重重的歎了口氣,心中也覺甚是疲累,回府之後,賈璉剛要與鳳姐回房歇息,便見周瑞家的迎麵過來了,同二人福了一福,又堆笑道:“二奶奶回來了,太太要尋個東西,卻一時間尋不著了,打發我來跟二奶奶問問。”鳳姐道:“是什麽東西?”周瑞家堆笑道:“是前些時候,宮裏頭娘娘賞下來的一匹西洋布,先前太太用了些,如今不知想起了什麽,又要尋了。隻是剛才讓人在庫裏頭找了找,竟找不見了。”賈璉一怔,忽然想起,巧姐房中那婆子尋回來的裏衣布料,不正是什麽宮裏賞下來的西洋布麽?仿佛還是王夫人裁了衣裳,餘下來的料子。這下子可巧的很了,那料子隻怕已被裁縫給使了,可要到哪裏去尋?第26章 一盤爛賬鳳姐笑道:“不過是塊衣裳料子,打發個丫頭過來知會我一聲便是了,怎麽還勞動周姐姐親自來了?進屋來坐坐,陪我說說話兒罷。”周瑞家的忙笑道:“二奶奶這樣看重,原不該推辭,隻是太太那兒卻還等著,這……”鳳姐心下會意,便笑著揮了揮手道:“既是這樣,那就不多留周姐姐了,你先回太太那兒去,一會兒我上庫裏瞧瞧,尋著了再給太太送過去。這是這會兒又不是什麽正日子,太太怎麽想起來要裁衣裳了?”周瑞家的道:“這我倒不清楚了,太太的吩咐,我們做下人的哪敢多問呢?那料子我見過一回,上頭的花紋很是素雅的,興許是想做個抹額呢?”鳳姐同周瑞家的又說笑了幾句,便讓她先回了,待她走後,鳳姐便同賈璉道:“你若是要先去回老爺,就過去罷,我先往庫裏瞧瞧去,也不知是誰收的,一塊布都尋不著。”賈璉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拉住她道:“不必去了,那布你尋不著了。”鳳姐奇道:“為何這樣說?”賈璉苦笑了一聲,拉著鳳姐進了裏屋,二人坐下後賈璉方道:“昨兒個我不是去瞧了巧姐麽,見她穿的衣裳單薄,便讓裁縫替她重新裁了一身裏衣。”鳳姐道:“這事兒我知道,你又提起來做什麽?”賈璉道:“用的料子,我是讓婆子去庫裏頭尋的,結果婆子捧回來的就是塊西洋布,我那會兒沒有留意去聽,現在想想,倒仿佛就是宮中賞下來的。你說說,你現在再去尋,還能尋出個什麽結果來?”鳳姐一怔,眸子微微一轉,挑眉道:“你前腳剛為巧姐裁了衣裳,怎麽後腳太太就要打發人來尋?依我瞧,這事兒透著古怪蹊蹺,隻怕……哼。”賈璉見她將嘴巴一撇,麵露不屑之色,便接了話道:“你心裏頭明白就好,論起來,她還是你的姑母,怎麽這樣處處計較針對?不過,倒也是不好說,萬一她就真是忽然想著要用了呢?”鳳姐道:“嗬,你倒來問我,心裏頭明鏡兒一樣的,誰不知她是為了什麽才這樣刁難?你得了官職,長了臉麵,咱們就算是在這兒管這家,總歸是大房的人。偏你這樣不走心,用了她姑娘從宮裏賞下來的東西,如今倒弄得我這兒為難。”賈璉微一蹙眉,想了一想又道:“這西洋布雖然稀罕,卻也不至於全然沒有罷?你娘家可有麽?尋一匹來給她送去就是了。”鳳姐道:“你這話說得更是糊塗了,就算是西洋布,那上進的料子,和尋常府中得來的,能夠相比麽?”賈璉不禁有些煩悶,覺得十分堵心。自己給女兒裁一身裏衣,用了點料子,竟也能引出事端來。隻是如今王夫人正為著薛家的事情周旋,王子騰那兒的做派又是暫且不理,如今再拿不出料子堵上王夫人的嘴,還不知王夫人又要如何作難了。這一位佛口蛇心的太太,別人不知她的品性如何,賈璉可是一清二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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