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剛剛說罷,門外的小廝便進來通傳,果不其然是賈政要賈璉過去說話。賈璉聞言同鳳姐對視一眼,無可奈何的又出了門去。到了賈政跟前,隻聽他道:“那孽畜縱是千萬般的不是,好歹也是你姨媽家的獨苗,倘若救不回來,也實在太可惜了些。如今你甫成新貴,在你嶽父那兒又一貫得臉,倒是不妨幫著說上兩句,成與不成,就隻看天意了。”賈璉心道,這王子騰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厲害人物,為何人人都避之不去,隻上趕著將自己往那風口浪尖上推呢?就算自己得了個官職,也不過是和賈政平級而已啊,怎麽就成了他口中的“新貴”呢?賈璉心中煩悶不堪,卻又不好明著忤逆賈政的意思,隻得含含糊糊的應了下來。而次日一早,他起身之際見鳳姐已經梳妝齊整,不由問道:“今兒個怎麽換了身見客出門的衣裳,又非初一十五的日子,這是要往哪兒去?”鳳姐啐了他一口,道:“少同我裝傻充愣,昨兒個那話是搪塞太太的,當我不知道麽?快去換身衣裳,咱們回去見我父親。”賈璉聽了卻搖頭道:“並非是搪塞,而是我今日當真有事,回門之事不急於一時,改日再去也是一樣的。”鳳姐有些急了,忙問道:“你又有什麽事兒?我都打發人回家裏說了,哪兒容得下變數?”賈璉道:“我的姑奶奶,且饒了我這一遭吧,當真是有要事。倘若今日不去辦了,隻怕我往後這官職也很不安穩。”鳳姐聽他說得有些玄乎,雖心頭不快,卻也生怕誤了賈璉所謂的正事,隻好將信將疑的命人遞了話回去,隻說身上不爽快,改日再回。賈璉起身換過一身衣裳,用了兩口飯後便出了門去,命隆兒趕車,吩咐道,“先去莊子上。”隆兒從前便是賈璉的心腹,如今賈璉手旁也著實需個得用之人,便仍舊用了他。而隆兒倒也真是個十分乖覺的,事事辦的妥帖不說,嘴巴還極緊實,讓賈璉更是滿意不已。那養花基地已經弄得差不離了,隻差一層油棚便算完工。賈璉吩咐隆兒在外頭等著,自個兒進去默念了口令,從桃花源裏取了些新鮮的一品紅,又用個精致的花盆埋了根,捧在手裏頭回了馬車上,又對隆兒道:“去十三貝勒府。”無論自己如何作想,胤祥總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於情於理都該去說聲謝謝。至於那薛蟠之事……賈璉想想便覺頭痛,甩了甩腦袋,隻低頭去瞧著手中如火似霞的紅葉去。第23章 西窗剪燭(修)到了胤祥府外之時,賈璉和隆兒等了片刻,便聽府中管家來請賈璉前去書房,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尋常見客,自然是在正廳相聚,引至書房,便已經不知不覺得多了幾分親密意味。便不是知己,也算得上是個朋友了。賈璉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將手中的花盆抱的更仔細了些,忽然間就想起了那句“投桃報李”來。隻不過胤祥投給他的可是個大大的桃子,他這一盆花雖算不上什麽酸李子,卻也難以相較就是了。進了書房,便見胤祥立於案旁,執著一管毛筆,不知正臨摹著什麽東西,抬頭見賈璉來了,便笑了笑道:“賈兄今日好興致,怎麽想到來我這兒?”賈璉笑了兩聲,恭敬道:“昨日宮中賜下聖恩來,擢升了下官的官職,下官心中明白十三爺素日的照拂之恩,並無什麽旁的物件,隻有這一盆一品紅,送作十三爺賞玩罷了。”胤祥見了那花,隻覺得紅簇簇的一團如火,熱鬧的很,便笑著撂下了手中的筆,上前細看了幾眼,道:“當真是罕見,這樣大片的紅花,竟從未見過。”賈璉忙道:“那紅色的實則為花葉,中間那一簇小小的黃蕊方為花瓣呢。”這花在現代見得太多了,一到了聖誕節的時候,鋪天蓋地四處都是,隻是在這會兒卻成了見所未見的稀罕東西,連葉子花瓣也難以分清。胤祥聞言會意一笑,見賈璉將那花盆放到了窗台上頭,若有所思的問道:“這花想必也是從那個‘霍格沃茨’得來的?”賈璉乍一聽見“霍格沃茨”四個字從胤祥的口中說出來,且他神情還十分的認真,一時間竟有些忍不住的笑意就要往外湧,連忙咳嗽了兩聲,掩飾道:“正是如此,下官瞧這花兒的顏色新鮮的很,又生的別致,故而便拿來送與十三爺。”“賈兄有心了。”胤祥微微一哂,又道,“賈兄萬不必如此客氣拘禮,那下官二字更是大可不必,聽了倒讓人覺得生分。”賈璉正想說些恭敬的話語搪塞過去,豈料胤祥的一雙眸子卻牢牢鎖著他,明亮生暉,賈璉不自覺的就改了口吻,拱手道:“既是如此,那下官……那我在私下,就放肆了。”總歸是他承了胤祥的人情,倘若胤祥喜歡這樣稱呼,那改改口又有何不可。更何況,他一口一個下官的,自己說著還別扭呢,生怕哪一日舌頭不清楚,說出紕漏來。胤祥聞言眉頭舒展了幾分,頷首道:“往後賈兄就要去內務府奉宸苑當差,倘若在禦苑之中也擺上數盆這樣熱鬧的花卉,想必皇阿瑪見了,也一定喜歡。”賈璉心領神會,忙道:“下官……在下多謝十三爺提點。”胤祥笑道:“你這拘謹的性子怎麽還是改不過來,分明從前不是這般……”忽然察覺失言似的,胤祥話語說到一半,卻驟然而止,麵上的笑意也淡了幾分。賈璉從這幾次胤祥的態度,已經猜出了幾分,恐怕這胤祥同賈璉,先前真是有些瓜葛的。這些瓜葛糾纏,自個兒是已經統統記不得了,然而現在胤祥站在眼前,賈璉也不能明著去問他,究竟是何事。否則,萬一一個不留神踩著了胤祥的黴頭,遷怒於自己,那不是自討苦吃?現在薛蟠可還在大老裏頭蹲著吃牢飯,賈璉自然明白胤祥有多麽招惹不得。幸而胤祥也並未在這上頭多做停留,轉了話頭問他道:“賈兄今日過來,除了送花,可還有什麽旁的事情麽?”賈璉怔了一怔,思忖片刻,隻道:“並沒有什麽,倘若十三爺如今有事,那在下不妨先行告退。”胤祥擺了擺手,走至一旁坐下,笑道:“我還以為,你今日前來,一是道謝,二是來替你那兄弟說情的。”賈璉道:“蟠兄弟是冤屈還是清白,自有朝廷官員還他公道,十三爺又不掌刑部,如今我便是為他討饒又有何用?更何況倘若行端坐正,如何會怕讓旁人去審?若是心懷鬼胎,遲早也會公諸於眾。”胤祥道:“想不到賈兄竟有如此胸襟氣魄,倒是我小覷賈兄了。”賈璉忙道:“十三爺言重了,隻是我那兄弟自小嬌生慣養,牢中清寂苦寒,不知可否讓家人送些衣物被褥進去,也可讓他好過幾分。”胤祥但笑不語,眸子向上一瞥,從賈璉的臉上不緊不慢的劃了過去,悠悠道:“賈兄不必同我繞這些虛文了,那薛蟠是我整治的。他素行不端,卻是家中獨子,倘若這皇商依舊給他掌著,我隻怕實非幸事。”賈璉見胤祥如此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倘若再佯作不覺未免矯情,便頷首道:“十三爺所言極是,隻是蟠兄弟如今尚且年輕,還不省事,這受受活罪也是他自作孽,怪不得旁人。”胤祥示意賈璉坐下,又道:“倒不是我這人氣性小,隻是你那位兄弟膽量也是真大,後來我命人隨意一查,竟是有案底在身的,判的還那般糊塗。不過,這薛家便是再怎麽不成氣候,終究也算是對朝廷多有建樹,保全他一條性命自是不難,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啊。”賈璉應聲道:“自然是這樣不錯,蟠兄弟這人就是魯莽了些,那會兒冒犯了十三爺,如今這樣也是他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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