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薛蟠雖說是個性情真摯之人,可是對他的讚譽大概也就止步於此了吧。可是似乎無論在書裏,還是在電視劇裏,薛蟠的形象也都……比較符合他那個又呆又愚的腦子啊。眼前這位,甚至稱的上容貌上佳的年輕公子,真是薛蟠?賈璉一時間有些晃神,隻是心中一想,那寶釵是個大方端莊的美人,寶釵的母親與王熙鳳乃是親戚,一門所出,賈璉雖印象不深,卻也記著並非什麽麵目醜陋之人。這就是了,一家子美人麵孔,怎麽會獨生出個醜蛤蟆來呢?隻怕曹雪芹刻意將薛蟠寫醜,正是為了更凸顯出他那粗鄙的性子來。這個時代的世家公子,養尊處優,保養得宜,薛蟠長的英俊些,倒也沒什麽可驚異的。“這才什麽時辰,何必急著回府去呢?”薛蟠嘿嘿笑了兩聲,下馬上前道,“兄弟尋著個好去處,隻是獨個兒去了也是沒趣兒,不妨請了璉兄弟同寶兄弟一起作伴,可否賞臉啊?”賈璉心中哀歎了一聲,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可真是太對了。或者說的更符合薛蟠的性格一點,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無論他的容貌是醜是俊,性子都一樣脫不開這“猥瑣”二字。賈璉這個歲數的人了,豈會不懂他口中的意思,笑了一笑,便回頭問問寶玉的意思。寶玉方才痛失“情友”,哪兒有心思去同他們花天酒地,紅著眼睛搖了搖頭道:“璉二哥同薛大哥哥自去罷,我這便家去了。”賈璉心想,那園子裏頭的花兒也不急著照看,等夜裏睡下了再過去便是,回了家中少不得也是無事可做,便點了點頭道:“得,那你先回去罷,我方才同你所言,你自個兒得了空也好好想想,倘若有了什麽心思,隻管找我來說便是。”於是又對跟著的小廝好一通囑咐,賈璉出門之時未曾騎馬,薛蟠見狀便也下了馬來,隻同賈璉帶了幾個小廝,一路引著朝東邊去了。“璉兄弟平素忙的很,總也不得個空同兄弟多親近親近,今兒個遇上了,咱們倆可得好好喝上一頓。”薛蟠笑的賊兮兮的,摟上賈璉的肩膀,“那燕春閣這兩日新到了兩個雛兒,聽那兒的陳媽媽說,那叫個標致。嘖嘖,兄弟不敢獨享,這樣的好事,自然要叫上璉兄弟一起。”賈璉哈哈笑了兩聲,壓低了聲音道:“蟠兄弟可當真仗義,隻不過……我今兒個同你出來,你家裏頭二嫂子一定知道,她那個性子,你瞧我這……”薛蟠當下會意,笑意愈濃,道:“璉兄弟今日縱是不方便,也不妨先瞧瞧模樣,倘若真喜歡,在外頭置辦個院子,養下來又是什麽難事呢?不過今日這雛兒,可是非同一般,璉兄弟見了呀,包你難忘。”賈璉幹笑兩聲,心想能漂亮到哪兒去?現代的整容美女一天到晚層出不窮,審美早就疲憊了,更何況賈府裏頭從主子小姐,到丫鬟侍婢,雖不說人人皆是上等姿容,卻也俱是可圈可點了。待二人到了燕春閣之後,自有相熟的老鴇迎上前來,這賈璉先前恐怕也是時常混跡在風月場的人,老鴇子開口便喊,“璉二爺和薛大爺來了,還不趕緊過來好好招呼著。”自有姑娘簇擁著二人進了樓上的雅座,不必薛蟠開口,老鴇便笑盈盈的領了兩人入內,道:“薛大爺您瞧,這就是我先前說的那兩個,這是梅香,這是竹青。你們兩個,可要伺候好兩位大爺,仔細些,別笨手笨腳的。”兩人諾諾的應了一聲,薛蟠拉著賈璉道:“今兒個兄弟我做東,璉兄弟瞧著喜歡哪一個,先挑了便是。”賈璉笑笑,托起桌上的酒盅淺抿了一口,心想哪個還不都是一樣。他對著青樓出身之人一貫沒有什麽好感,雛兒也好,老於世故的也罷,縱是她們身世淒楚,身不由己,賈璉也不過是同情而已,從未想過要去沾染一二。更別提什麽在外頭養個外室了,那尤二姐起碼還算是有個身家的人,這些青樓女子又算得了什麽?倘若讓王熙鳳知道了,還不生撕了自己才怪。於是賈璉便隨意抬眼一瞥,想著信手挑一個,陪著喝喝酒聽聽曲兒也就是了。誰知他一眼掃去,口中的酒卻險些咳了出來。那兩人之中,一個身材嬌小,姿容俏麗,瓊鼻紅唇無一不美。而另一人,賈璉定了定神又瞧了個仔細,雖說容貌也是清麗,卻一眼就能瞧出,那是個男孩子。看他的身量模樣,大約也就是同寶玉差不多的歲數,仿佛十分忐忑不寧似的,膽怯的抬起眼睛瞧了賈璉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去。這……這會兒的青樓服務居然已經這麽多元化了?男的女的都捆綁銷售了?賈璉瞧得瞠目結舌,隻聽薛蟠在旁笑道:“兄弟知道璉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嘿嘿,璉兄弟不必同我客氣,喜歡哪個,隻管挑了便是。”這“性情中人”四個字,從薛蟠的嘴裏出來,就一定不是什麽好話了。賈璉幹笑了一聲,指著那女子問道:“你叫什麽?”女子福了一福道:“回二爺,奴家名喚梅香。”賈璉點了點頭,招手道:“你過來,替我斟杯酒。”梅香應聲上前,薛蟠笑道:“既是如此,那你便過來我這邊兒坐下吧。”那個竹青替薛蟠斟酒時,手指都不住打著顫,薛蟠端起酒杯,攬過他的腰道,“來來來,先喝了這一盅再說。”竹青忙著推辭道:“承蒙薛大爺厚愛,隻是小的不勝酒力,實在是不能喝,”“不勝酒力?喝上兩盅就明白這其中的妙處了。”薛蟠笑著端起酒盅,往竹青的口邊湊,“乖乖,你喝了這一盅,大爺我喝上三盅,你瞧瞧這買賣劃不劃算?”竹青被他強灌了一杯下去,臉都漲紅了,捂著喉嚨咳個不停,薛蟠哈哈大笑,極爽快的給自己滿上了酒。賈璉被他那聲乖乖弄的,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便扭過臉來瞧著梅香,隨口問道:“今年多大了?”梅香乖巧應道:“今年十四了。”賈璉點了點頭,心中忍不住歎息一聲,十四歲的女孩子,就要出來接客了,這個歲數的時候,發育完全了麽?不過想想他自個兒,如今巧姐都五歲了,他和鳳姐也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十四歲的丫頭,拿出來開苞,隻怕就是這會兒的慣例了。這樣一想,著實讓人唏噓不已,賈璉本想做做樣子同那梅香調笑兩句,可是如今連那做樣子的心氣兒都沒了,隻端著酒杯同她閑閑的說起話來。“幾時來的這燕春閣?”“已過五載。”“如何到的此處?”梅香咬唇一笑,眸子中的怨仇之色一閃而過,柔聲道:“家境苦寒,父母早亡,小女子命苦,淪落街邊。幸得媽媽收留,方可苟活至今。”“哦,都會寫什麽?”“媽媽疼愛,請了師父來教習詩書琴畫,隻是奴家愚笨些,不過都是略懂一二罷了。”賈璉點了點頭,又絮絮問了些有的沒的,隻聽薛蟠在旁道:“璉兄弟,璉兄弟!問那些沒用的做什麽,還是唱個小曲兒來的更妙些。”梅香忙道:“不知薛大爺想聽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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