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嘰——」


    寧子善猛然回頭,盯著那扇被金紅色窗簾遮擋住的窗戶——他剛才好像聽見從那後麵傳來了什麽摩擦玻璃的尖銳聲音。


    厚重的窗簾靜靜掛在窗框上,就像兩塊幕布,仿佛在那之後正準備上演什麽駭人聽聞的戲劇。


    寧子善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這種時候,不管窗簾後有什麽,十有八九都是危險的,趁那危險還沒暴露,自己最好趕快離開這個房間。


    就在寧子善轉身欲開門時,忽然從窗外吹進一股帶著湖水腥氣的強風,將兩片厚重的窗簾高高揚起。


    寧子善下意識抬手擋住臉,在手臂的縫隙中,他看見一道白裏泛青的影子,正像一條琵琶魚一樣趴在窗外的玻璃上,濕淋淋且異常肥碩的軀體貼在玻璃上,白花花的肚皮被擠成了一個平麵,一下下往前蠕動著,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水痕,正試圖從不知何時打開的窗外往房間裏鑽!


    這麽一眨眼的功夫,它那比籃球還要大一圈的圓腦袋已經探了進來,似乎感受到房間裏活人的氣息,那東西慢慢抬起頭——


    寧子善這才發現,那東西根本就不是一條怪魚,而是一具沒有四肢,被水泡到青白的屍體!


    那屍體不知道在水裏泡了多久,腫脹到幾近透明的臉上,一條條青色的經絡就像裂紋一樣明顯,那雙死魚般黑白顛倒的眼睛正四下亂轉,同時抽著鼻子,似乎是在分辨寧子善所處的方向。


    一種說不好是噁心還是驚恐的情緒襲上心頭,寧子善隻覺得胃裏一陣抽搐,一時間竟拿不準該一鼓作氣跑出去還是站在原地等待機會。


    不過很快他就做出了選擇,因為他看見那具屍體在搜尋一圈無果後,竟從圓滾滾的身體兩側分裂出兩條細瘦的、沒有手掌手指的胳膊,接著它把兩條胳膊從窗外探進來,撐在窗框上,用力一撐,半個身體就從窗外擠了進來,沒骨頭的大蛞蝓似的,軟噠噠滑膩膩地吊在窗框上。


    寧子善強忍著胃裏的不適,扭頭箭步沖向房門,在他握住門把手的瞬間,一股勁風同時朝他後腦勺襲來,寧子善下意識蹲下,身後不知飛來的什麽就擦著他頭皮撞上他頭頂的門板,發出「嗵」的一聲巨響,連他握著門把的手都被那股力道震麻了,寧子善一陣後怕,可想而知如果剛才他沒躲開,那此刻自己的腦袋一定已經成了一個爆開的西瓜。


    趁著機會寧子善壓下門把,從敞開的門縫躥了出去,在關門的一瞬間,寧子善看見頭頂的門板上正釘著一條肉粉色的柱狀物,看上去就像青蛙捕食的舌頭。


    剛逃過一劫的寧子善坐在地上用手擦了把腦門上的冷汗,站起身後發現自己現在居然沒有回到走廊裏,而是進了一間好像是書房的房間。


    房間的地板上鋪著米白色的厚地毯,左右是兩個占了整整兩麵牆且高達房頂的紅棕色書架,上麵放滿了各種書籍,正對著門有一張黑色的大書桌,書桌上散亂地堆放著幾本書籍,旁邊的墨水瓶裏插著一直鵝毛筆,左上角還有一個相框,桌上的兩盞燈不算明亮,但也足夠讓他看清整個書房。


    在書桌後是一張鋪著孔雀綠坐墊的椅子,再往後便是一扇拉著窗簾的窗戶,因為剛才經歷了襲擊,寧子善並沒有貿然進入,而是警惕地觀察著窗後,確定沒有什麽奇怪的響動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朝書桌走去。


    書桌上的東西一目了然,首先引起寧子善注意的是書桌上的幾本書,皮質的黑色封麵上印著幾個燙金的字母,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大概是書名,卻不是英文,看上去更像是德語或者法語之類的。


    寧子善想拿起其中一本看看裏麵到底寫了些什麽,指尖剛碰到的封麵就感覺像是觸碰到了真的皮膚,細膩有彈性,甚至還帶著體溫,簡直就像……就像活的一樣!


    寧子善被自己腦子裏的聯想驚到了,他猛地抽回手,又盯著那幾本書看了半晌,最終決定還是放棄,反正兔子玩偶總不會被夾在幾本書裏。


    之後他把目光移到了相框上,相框裏有張讓他眼熟的黑白照片,精緻美貌的一家三口,和大廳裏掛著的那副巨大油畫一模一樣,不知那副畫是照著照片畫的還是照片就是拍的那副畫。


    寧子善不喜歡那幅油畫,自然也不會喜歡這張照片,照片裏的一家三口笑得很幸福,但也許是因為沒有色彩的緣故,他總覺得那些笑容背後帶著種死氣沉沉的寒意。


    寧子善把目光從照片上收回,想了想,幹脆又伸手把照片倒扣在桌麵上,這才開始翻找書桌抽屜。


    從左邊的抽屜裏他找到了幾本筆記本,上麵寫著鬼畫符一般的字和一些奇怪的圖案,看起來就像某種巫術或者召喚陣,寧子善隨手翻了翻,並沒有得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於是他打開了右邊的抽屜。


    右邊的抽屜裏有一遝散亂的資料,寧子善抽出來翻了幾頁,發現裏麵有一部分是人體構造和解剖圖,還有一部分是人體模型的製造圖,最後一部分也是讓寧子善最為震驚的一部分,上麵畫著各種人體被改造後的樣子,有的是人身獸尾,有的是獸頭人身,甚至還有在人體上種滿各種植物,所有圖畫上都用寧子善看不懂的文字做了註解,光怪陸離的就像某種獵奇漫畫。


    翻到最後,從紙張的夾頁裏飄出一小撮金黃微卷的髮絲。


    這些柔軟的髮絲和資料立馬讓寧子善聯想到那個一句話都沒說過,吃東西是就像是機器的安琪拉小姐和那些訓練有素的女僕——或許她們根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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