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季蘭英洗漱之後,匆匆吃了兩個饅頭,劉政已經挑著一籮筐的農具回到了宿舍。


    “農具是在曬穀場那邊的倉庫領的,今天我幫你們帶了過來,晚上用完之後,記得去還了。”劉政說著,在磨刀石上撒了一層水,拿出一把鐮刀磨了起來,“大家平常都有自己用得趁手的鐮刀,這些都是沒人用的,我先磨一下,你們湊合著用起來。”


    幾個人就這樣圍著他認領鐮刀,白素看見鐮刀心裏就有些發怵,她前世割稻子的時候,就被鐮刀劃到過腳脖子,當時流了好多的血,看著特別嚇人,也因此,她的腳脖子上有一道一輩子都留著的疤痕。


    而此時她的腳脖子,還是纖細光滑到沒有任何一絲的瑕疵。


    白素有些忐忑的接過了季蘭英遞過來的鐮刀,咬了咬牙想到,自己好歹也是曾經在這農村勞動過幾年的人,這輩子總不會再割到腳脖子了。


    選好了鐮刀,劉政就帶著他們一行人來到了農田裏,遠處是蒼翠的群山、近處是金黃的麥地、而麥地裏彎腰低頭的,是正努力收割的勞動人民。


    白素一下子就被這種熱火朝天的氣氛給感染了,她彎下腰,割完第一條麥子,支起身子的時候,卻瞧見季蘭英和劉政正一臉好奇的看著她。


    “你什麽時候學會割麥子的,我怎麽不知道?”季蘭英看看自己手裏的鐮刀,隻覺得很不順手,卻沒想到白素居然彎腰就會了。


    “這個……”白素倒是一時不知道怎麽回話,總不能說自己是上輩子學會的吧?“這個……還用學嗎?不是看看就能會的嗎?”借用她那個時代的網絡語言,她這是凡爾賽了一回。


    果然,季蘭英看看白素,又看看劉政,一臉不死心問道:“真的,看看就能會?”


    這下劉政也不知道說啥了,如果說他還是學了一上午,豈不是顯得自己很笨,可如果說自己也是看看就會了,豈不是顯得自己的女朋友很笨?


    “你多看一會兒,看個半天,總能看會?”劉政隻想了想道。


    季蘭英哼了一聲,賭氣不理他了,隻埋頭開始學割麥子。


    幾個新來的男知青也在向當地的村民請教怎麽怎麽收割麥子,雖然動作有些笨拙,但總算都幹了起來。


    白素割了小半壟,扶著腰起來,抬起頭的時候,卻看見許建安就站在她對麵的麥壟裏,那人早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古銅色的皮膚被曬得通紅的,他看見白素,隻稍稍的偏過頭,拿起掛在身上的一個軍用水壺,狠狠的灌了幾口水。


    白素也覺得有些渴了,但是她的水壺放在田埂上,她正想回去拿了喝幾口,卻聽站在另外一壟收割的季蘭英忽然哎喲了一聲。


    等她急急忙忙走過去的時候,就看見季蘭英倒在了麥田裏,腳脖子上已經滲出了血來。


    “怎麽了?”聞聲而來的劉政隻急忙問道,看見季蘭英劃破了腳脖子,隻忍不住皺眉,幾個知青也都圍了過來,他們原本以為白素和李慧肯定是最嬌生慣養的兩個,卻沒想到季蘭英倒是先受傷了。


    “傷口有些深,得先洗洗上藥。”白素檢查了季蘭英的傷口,蹙眉道:“要不然會留疤的。”


    劉政四下裏看了一眼,這裏離知青宿舍有段距離,他就指著曬穀場邊上的牛棚道:“你帶她去那裏休息一會兒,裏麵應該有包紮用的紗布。”


    白素就扶著季蘭英起來,隻聽站在後排的李慧道:“我陪你們一起去吧。”她說著,隻擠到了前麵,從另一邊扶著季蘭英。


    李慧紮著一個麻花辮,這時候劉海都貼在了額頭上,臉已經被曬得通紅的,很顯然這樣的勞動讓她有些吃力。


    劉政就看了一眼方才分配給她的那一壟麥子,隻割了一個小口子,壓根都沒動,就開口道:“讓白素陪著去就行了,你留下來收麥子。”


    “……”李慧急得眼睛都紅了,甩開季蘭英,撿起鐮刀扭頭走了。


    眾人就在後麵搖頭道:“這大小姐,不好好幹活,偷懶倒是一等一的。”


    白素想了想,開口道:“我先送蘭英過去,一會兒過來把這壟麥子收完。”隊裏安排給知青的任務是不變的,她和季蘭英幹的少了,勢必要有人替她們頂上。


    “你們先走,一會兒我們看著辦。”劉政隻開口道。


    ******


    牛棚裏打掃的非常幹淨,和它的外表截然不同。


    除了氣味讓人有些不適之外,這裏就像是一個愛幹淨的人常住的單間。


    白素在靠窗的木板桌上看見了一個已經生鏽的鐵盒,裏麵放著紫藥水和紗布。


    “這裏還真有人住呢?”季蘭英皺著眉心,很顯然這氣味把她熏得有些難受,“可這裏明明打掃的很幹淨,哪來這麽大的味啊?”她有些不明白問道。


    “這裏以前應該是個牛棚,現在大概是給下放的知識分子住的吧。”白素說著,視線卻落在了小桌上擺放著的唯一的一個相框上。


    相框裏擺著一張全家福的照片,一對父母和他們的兩個孩子。白素伸手把相框拿起來,久久的看了半天,最後又放在了原位。


    她幫季蘭英包紮好了傷口,兩人正要離開,卻看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趕著兩頭牛往這邊來。


    初夏的季節,河灘上的水草正肥美,老黃牛吃飽了草,哞哞的叫著。


    白素就怔怔的站在了門口,那人看見白素,也是一陣驚訝,他還不知道要說什麽,就聽季蘭英說道:“叔,咱是新來的知青,第一天上工就把腳脖子給割了,聽說您這兒有紗布,所以來包紮了一下,咱沒動裏麵的東西。”


    那人就點了點頭,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淡淡道:“我這裏也沒什麽東西好讓你們動的。”


    季蘭英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就扯著白素的袖子道:“素素,咱們走吧。”


    “嗯。”白素點點頭,扶著季蘭英離開,她走了幾步,轉身看時候,就看見男人佝僂著背,拿了一個掃把,替牛梳著背,那模樣就像是在對待他最好的朋友一般。


    白素擰了擰眉,終究還是回身離去了。


    等她們回到田裏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剛剩下的那半壟麥子竟然全收割完了。


    “劉政他們的手腳可真快啊!”白素看著光禿禿的麥地,鬆了一口氣,扶著季蘭英去田邊喝水,就看見劉政正在季蘭英的那一壟麥地裏埋頭苦幹。


    “劉政,你歇會兒吧!”季蘭英喊他道:“反正也不著急,今天肯定能收割完。”


    劉政就在那邊喊道:“把你的這一壟收割完,還要去割白素那一壟呢。”


    白素和季蘭英異口同聲道:“我\她那壟你們不是割完了嗎?”


    第8章 你們知道狼怎麽吃人嗎?……


    白素問了周遭一圈的人,都沒有人在意是誰替她把麥子收完了。這種時候大家都在埋頭幹活,偶爾有站起來休息的,看見的也都是別人的屁股,誰還能憑一個屁股認出一個人來呢?


    但無論如何,這一壟麥子已經收割完了,工分也會算在白素的身上。


    因為天氣炎熱,中午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頭一天下地幹農活的知青們早已經又累又餓,吃過了中飯,就回宿舍休息去了。


    季蘭英很快就睡著了,白素雖然也累,一時卻沒有困意,她把放在床底下的兩個皮箱拉了出來,從裏麵拿了一罐麥乳精、一斤桃酥、還有兩塊肥皂。


    住在牛棚裏那人是她的姑父謝崇,前世她在這邊插隊,卻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她姑父被下放在了這裏。可是因為怕受到牽連,母親不允許白素去看望他,這也使得白素和白家最後的一點聯係也了斷了。


    那時候的一切都是未知,每個人都套著一層厚厚的鎧甲,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被別人的事情所牽連。可後來,白素離了婚,想要送女兒出國的時候,卻是謝崇幫了大忙。


    白素推開小桌子前的窗戶,任由夏風吹拂著她的劉海,她用梳子輕輕的梳理著自己的短發,看著遠處炊煙嫋嫋的山腰。


    ******


    下午依舊是割麥子,隻是去的地方比上午更遠了。


    季蘭英弄傷了腳腕,劉政給她請了假,讓她給知青食堂燒飯的大爺打下手。


    這知青宿舍還是去年新蓋的,之前好幾屆知青過來,都是住在了村裏農民的家裏,一開始兩三個大家也就克服一下了,後來人越來越多,光他們許家屯就有十幾個人,隊裏就商量著蓋知青宿舍,好改善一下他們的住宿。


    這兩排瓦房,算是整個柳溪大隊獨一份了,別的更窮的生產隊,就隻能幹看著了,誰叫大隊長在他們許家屯呢!


    李慧拖著兩條腿從宿舍出來,看見季蘭英不用去收麥子了,兩隻眼睛都瞪大了,她攤開一雙手衝著大家夥道:“我手心裏全長水泡了,我也要留下來。”李慧細皮嫩肉的掌心裏,果然起了兩個碩大的水泡。


    “這算什麽,誰的掌心還沒幾個水泡。”大家見她這樣,隻紛紛把手攤開,即便是男孩子,掌心也都磨出了水泡來,大家在城裏都養尊處優慣了,誰也沒遭過這罪。


    白素看著他們,隻搖了搖頭,回宿舍拿了幾雙勞保手套,給他們新來的知青一人發了一雙,笑著道:“這樣總可以幹活了吧?”


    “白素居然還帶著這個,這下好了,不怕磨手了。”眾人拿了手套,都高興的帶了起來,唯獨李慧一臉嫌棄,看著手套並不伸手接著。


    白素就問她道:“你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去了。”她也就帶了這幾雙手套,用完了還要去公社的供銷社憑票購買。


    “哼。”李慧終究是無可奈何,接了手套帶起來,拎著鐮刀往地裏去了。


    下午去的是一處梯田,和許家屯村民住的山腰遙遙相望。


    此時山腳下還有沒有收割完的麥子,遠處是青翠的山林,近處是金黃的麥地,正是初夏最美的風景。


    白素割了一會兒麥子,支起身子休息,就對著這美景感歎道:“這裏的風景可真好!”


    一旁正休息的老知青們就笑著道:“我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麽覺得,可後來天天看看膩了,就沒什麽感覺了。”


    白素知道他們現在最想的事情,就是離開這裏;但她也知道,一旦他們離開了這裏,以後還是會懷念這裏的人,這裏的景,因為這裏,也許是他們今後一生所到過的,最淳樸、最自由的地方,是他們內心的烏托邦。


    “我現在還沒看膩,隻覺得這裏的山啊,水啊,都那麽有情。”白素忍不住說道。


    說到這裏,劉政就急忙開口道:“對了,有件事情要跟你們說一下,開春後有很多村民進山采蘑菇、收山貨,但是我們最好不要去,聽說這山裏麵有狼,前一陣子紅星公社就有兩個村民,進山後不見了。”


    對於這狼的傳聞,白素前世就有所耳聞了,但她自己從沒有看見過,所以並不是很害怕。


    另外一個知青就跟著道:“你們知道狼怎麽吃人嗎?”


    “怎麽吃人?”這一下子就引起了大家的興趣,都停下手中的活聽他說下去。


    “狼一般不直接吃人,他們會像人一樣站著走路,然後跟在你的身後,把兩隻前爪放在你肩上,等你以為是熟人找你,回頭看的時候,就哇唔一口,咬斷你的脖子,把你吃掉了。”


    “啊……”


    那知青一邊說,一邊還裝出狼吃人的樣子,嚇得幾個女知青都尖叫了起來,連白素都嚇出了一身冷汗來,風一吹,隻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眾人就在這驚魂未定的情況下,繼續割著麥子。


    ******


    等大家回到知青宿舍,都已經累得不成人樣了。他們都是才從省城過來的,從來沒有進行過這樣高強度的勞動,白素雖然對這種艱苦的生活有了心理準備,一直咬牙堅持,但腳底和掌心也都被磨出了好幾個水泡。


    她才回宿舍,就看見季蘭英已經打了熱水回房,一邊幫她拉窗簾,一邊道:“素素,你先洗一洗,我剛才問了食堂燒飯的大爺,說這裏到七點鍾就沒熱水了。”


    她們昨天一路奔波太累了,隻是匆匆的洗漱了一下就睡覺了,壓根沒有去想洗澡的問題,今天一問,才知道生產隊供給的柴火不夠,為了省儉這用,七點鍾之後,食堂就不再燒熱水了。


    “你趁著現在還沒斷水,趕緊洗澡,一會兒我再出去打一次。”季蘭英說著,已經把熱水倒入了白素的搪瓷臉盆裏。


    這也是當年白素下鄉遇到的第一個實際困難。她一向愛幹淨,冬天的時候也是兩三天就要洗一次澡的,更別提現在是初夏,他們又勞動了一整天,渾身都是酸臭味,要是一兩天不洗澡,整個人都會餿掉的。


    但是這個問題現如今實在沒辦法解決,白素也隻能入鄉隨俗了。


    “謝謝。”白素感激道。


    這倒是讓季蘭英怪不好意思了起來,紅著臉道:“你怎麽跟我客氣了起來,怪不習慣的,咱倆還說這些做什麽!”


    可白素卻開口道:“我就是要說,以前我總是不說,但現在我要說出來,蘭英,謝謝你,謝謝你一直以來這麽包容我,關心我。”她以前是一個孤僻的人,即使心裏感激別人,卻也不知道怎麽表達出來,這也使得慢慢的,大家都覺得她這個人沒有什麽人情味,漸漸的,也就跟所有的人都疏遠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季蘭英看著白素,也覺得她變了,變得比從前更隨和,也更善解人意了,她笑著道:“你慢慢洗,我先去食堂那邊打飯,等你洗完了就過來吃,今天做了蒜苔炒臘肉,你來遲了,肉又要被李慧一個人吃完了。”


    白素點了點頭,目送季蘭英離開,她用兩瓶熱水洗了個澡,又用兩瓶熱水洗了頭,用毛巾擦幹了頭發,換上了幹淨的襯衫和長褲,這才拎著空了的暖水壺,往食堂去。


    夜晚將至,微風將她及耳的短發吹起,散發這一陣陣的馨香,幾個男知青從白素的身邊經過,忍不住往她這裏偷偷的瞄了幾眼。


    這次新來的幾個女知青都長得不錯,但隻有這個叫白素的,最出挑、最亮眼,那皮膚白的就像是夜晚的月色一般,朦朧而光潔,聽說她還是司令員的女兒,大家對她簡直就像是對女神一樣的膜拜。


    幾個男知青光跟白素擦肩而過,都不由羞紅了臉,隻加快了離開的腳步。白素卻並沒有注意這些,提著暖水壺走進食堂。


    說是食堂,其實就是兩間石頭搭起來的茅草屋,一間是用來架鍋燒飯的灶房,另一間則是知青們吃飯的地方,裏麵放著三張八仙桌,已經把地方占得滿滿當當的。


    白素才進去,季蘭英招手讓她過去,白素把暖水壺放下。看見季蘭英已經幫她打了飯,麵上蓋著青菜豆腐,等她吃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底下還埋著幾塊臘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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