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不遠處的路燈下,有一位街頭藝人。他在暖黃的燈光裏,演奏著小提琴。


    街頭藝人衣衫襤褸,麵前擺著一個破舊的琴匣,但他才華橫溢,演奏出的音樂流暢動聽。


    悠揚的琴聲傳來,和著淺淺的吟唱,秦渡覺得此時正是表白的時機。


    「緋羽,」秦渡問,「你喜歡這裏嗎?」


    「喜歡呀!這裏寧靜又優美,我當然喜歡。謝謝你送我的畢業禮物。」明緋羽以為秦渡是在邀功,毫不猶豫地誇獎他。


    秦渡低下頭,手在外套的口袋裏攥了攥,問:「那你以後,願不願意來這裏生活。我們可以一起……」


    話沒說完,秦渡發現明緋羽沒有跟上他的腳步。


    回頭去看,明緋羽楞在原地,眼神直直地看向離他們不到十米的街頭藝人。


    秦渡察覺出明緋羽的不對勁,走回去,關切地問:「怎麽了?」


    明緋羽空咽了咽,抓住秦渡的手臂,說:「噓!你聽!」


    秦渡順著她的眼神看去,並沒有發現那位街頭藝人有什麽異常。


    他穿著一件破舊的大衣,戴著一個不合時節的毛線帽,頭髮和鬍鬚都留得很長,讓人看不清他的麵孔,依稀能從身形中辨認出是個亞洲人。


    這條馬路十分僻靜,他在這裏演奏一晚也遇不到幾個觀眾,但他依然投入在樂曲當中,秦渡想,他和電影裏的流浪藝術家一模一樣。


    但明緋羽看上去很緊張,她一步步地走向路燈下的街頭藝人,最後幾步幾乎跑了起來。


    「鄒熙……」她努力平復自己的聲音,但依舊帶著哭腔,「哥哥,是你嗎?」


    秦渡聽到這個名字,楞住了。


    鄒熙,是海報被明緋羽掛滿書房的那個人。


    街頭藝人也愣了片刻,手中的提琴和嘴裏的曲調一同停了下來。


    他似乎聽不懂麵前的女孩兒在說什麽,低著頭擺手,想要讓明緋羽走開,嘴裏嘟囔著明緋羽聽不懂的異國語言。


    有淚珠從明緋羽的眼裏落下:「鄒熙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街頭藝人看見明緋羽的眼淚,手足無措,慌亂地將小提琴放進琴匣內,收拾了東西要走。


    秦渡上前,攬住了哭到哽咽的明緋羽的肩。


    明緋羽衝著街頭藝人的背影大喊:「哥哥!我們都在等你!」


    街頭藝人停住了腳步,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過了半晌,他吐出一口氣,回過身來,走到了滿臉是淚的明緋羽麵前,說:「阿羽。」


    「你告訴大家,不要再等我了。」


    第 87 章


    明緋羽和秦渡向山下走去,寬敞幹淨的馬路兩旁是茂密的樹林,不時有鬆鼠穿越馬路,去另一邊的森林串門。


    馬路上幾乎沒有人,更沒有車輛的轟鳴,路旁的燈光昏暗但溫暖,明緋羽十分喜歡這個與自然零距離的、安靜的小鎮。


    她一路興奮雀躍地欣賞夜間美景,和秦渡分享她的喜悅,突然間聽到了熟悉的旋律。


    是《山鳥》。


    在異國他鄉,也有人喜歡這首歌嗎?


    她遠遠地看見,前方路燈下,有位街頭藝人在拉小提琴。


    《山鳥》是首不太出名的民謠,描述了生活在山林裏的鳥,孤獨地等待自己的伴侶的樣子。用小提琴演奏起來,聲調婉轉,音色哀怨,十分動人。


    明緋羽會知道這支曲子,是因為鄒熙的個人音樂會上一定會有《山鳥》這首歌,有的時候他會唱,有的時候他會用小提琴演奏。


    聽著熟悉的旋律,她又想起了她在鄒熙的音樂會上聽《山鳥》的那些時光。


    明緋羽不禁奇怪,這條路上鮮有人跡,在這裏演奏,會有觀眾嗎?


    但街燈下的藝術家毫不在意聽眾,將小提琴拉得如癡如醉。


    當他們越走越近,小提琴聲就越加清晰,明緋羽驚詫地發現,眼前這人演奏的《水鳥》幾乎和鄒熙當年的演奏一模一樣,隻是曲調中哀怨之情更盛。


    她不敢猜測眼前的人就是鄒熙。


    因為這位街頭藝人看上去落魄極了。


    北國的溫度有些低,但仍是盛夏時節,一件薄外套就可以抵擋夜風。


    但那人穿了件棉質的夾克,手肘處被磨得發白,幾乎要露出內襯的棉花。寬鬆的牛仔褲不知是做舊還是被洗到發白,這條褲子明顯不合身,褲腳拖在地上,已經拖出了毛邊。


    一頂毛線帽罩在他頭上,把微長的頭髮壓得翹起,鬍子蓄到腮邊,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是典型的流浪漢打扮。


    和往日,站在華麗的舞台上,如同王者一般的巨星鄒熙完全不一樣。


    可明緋羽一步步地走近,聽見街頭藝人跟著提琴的曲調哼鳴,儼然就是她循環過無數遍的那個聲音。


    「鄒熙……」她顫抖著叫出他的名字,「哥哥,是你嗎?」


    對方先是一愣,然後低下頭,下意識地用拿著琴弓的那隻手,豎著擋在了鼻子前。


    明緋羽的瞬間泣不成聲。


    她認識這個動作,這是鄒熙每次不想麵對閃光燈時,下意識的躲避動作,她看到過無數遍。


    是鄒熙。


    是她們的鄒熙。


    明緋羽怕驚著他,於是一動也不敢動。隻是大腦裏瞬間湧出的委屈和心疼淹沒了她的全身,讓她心跳如擂鼓,讓她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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