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洪烈不答,黃藥師也不追問:“下來歇歇吧,在這裏將就一夜,明日應該就能到牛家村了。”完顏洪烈點頭,但眉頭卻微微的皺了一下,雖然他極快的便恢複如常,但黃藥師卻看得清楚,但與方才一樣,他也同樣並不追問。隻是小心攙著完顏洪烈下了車,又用車上的被褥皮子為他鋪了個還算舒服的床,這才開始準備起兩人的晚飯。至於為什麽完顏洪烈要讓黃藥師攙著,自然不是親王的脾氣發作,要人伺候。看他右臂用布條吊著,左腿行動起來也不方便,便能大致知道原因了。而為什麽以黃藥師的傲氣,竟然能如此心甘情願的照顧人,這卻要從兩人跌下山崖後,黃藥師醒來說起了。當初黃藥師失去意識,一是因為內力耗損過度,二是因為內腑震傷,但他實際傷勢卻也並未太重。昏迷了一段時間,內力漸漸恢複,身體自行調節,也就蘇醒了過來,結果這一睜眼,即便如東邪,也被嚇得幾乎失了呼吸。在他身邊不遠處竟然有一條黑皮白底的巨蟒,而完顏洪烈滿身是血,竟然正被巨蟒如人腰一般粗細的身體卷在正中,分明是這蟒要生吞活人!黃藥師猛的躍起,一掌拍在巨蟒身上,竟硬生生的將這蟒蛇拍成了兩段。將完顏洪烈拽了出來。手指一探,萬幸鼻息尚在。黃藥師強運真氣助他推宮過血,總算是穩住了他傷情,隻是完顏洪烈身上,不止右臂與左腿,就是肋骨也斷了幾根。簡單處理了完顏洪烈身上的傷勢,黃藥師要自蛇身上撕些肉來做兩人的吃食。卻未曾想再看蛇屍他才知道,這蛇再被他拍短之前,便早就死了,蛇腹上有一道兩尺多長。隻是蛇死尾不死,因此他睜眼時看到的蛇尾在動。他還在蛇被開了膛的身體裏找到了一把匕首,這匕首正是完顏洪烈的。於是想一想便知道了,完顏洪烈遇見了這巨蟒,心知跑不掉,但若要正麵狙殺他卻又沒那個能力。便幹脆將匕首握在手中,等巨蟒自己送上門來。——這種巨蟒一般無毒,捕獵時都是纏緊獵物,將獵物硬生生勒死,之後吞掉。而完顏洪烈握著匕首,巨蟒一纏,反而是將自己無鱗片保護的柔軟肚皮送了上去,它纏的結果就是自己將自己刨開,且纏得越深,匕首割得也就越深。該說是蟒蛇最後自己殺了自己,不過這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並不容易。單說握著匕首等蛇來纏,稍微膽量小一點,就絕對做不來。更不用說蟒蛇沒死之前,被緊勒著也絕對不是好受的,若那時候匕首一個握不穩,蛇隻是傷了,那一樣是死。先前黃藥師還以為完顏洪烈是為了救他舍身喂蛇,但以他的傲與邪,非但並不覺得感激,反而還有些不屑與不快,隻因為這是半點反抗也沒有,自尋的死路。如今知道完顏洪烈這是死中求生,除了詩詞歌賦,經史子集等等那諸般紙麵上的東西外,黃老邪對他還多了些別樣的激賞。之後,因為完顏洪烈傷勢頗重,不好移動,兩個人再山中呆了一月有餘,這才離開。也便是這四十多天,兩人雖然是住在山洞中,吃的是野菜獸肉,喝的林溪山泉,能做調味的隻是無意中尋到的洞中石鹽。於兩人過去的生活相較,這些日子可算是寒酸得很了,不過兩個人卻過的愜意快活,並不枯燥苦悶。完顏洪烈是依稀覺得,如此和另外一人談經論史,似曾相識。他此時才是真正信了,當初他與黃藥師或許確實有情,不過他既然答應了康兒斬斷這份情,那就隻能斷……於二人的相處,黃藥師卻是已經習慣了,畢竟原本在臨安是他們倆也曾如此談笑,不過,如今卻不知為何,比臨安時越發輕鬆了。且兩人偶爾碰觸,他原以為根本沒被記住的一些“往事”,卻偏偏時不時的浮現,竟然弄得他也手足無措起來了。第二日傍晚,兩人到了牛家村。第三日時完顏康得了消息,正好隔了一天,三人便從偏僻小村回到了牛家村。不過三人把那小酒館裏的傻姑娘也一通帶回來了,隻因為她竟然算是黃藥師的徒孫——黃蓉無意中在那破敗酒肆中發現了一個密道,密道中不但有滿滿一箱的珍寶古玩,還有兩具屍首。其中一人正是被黃藥師打斷雙腿逐出師門的土地之一,曲靈風。原來曲靈風為重回桃花島,四處尋找可重得師父歡心的寶物,甚至偷進了皇宮大內,被宮中高手追殺,與對方同歸於盡。留下的女兒,也不知是天生呆傻,還是因為目睹父親慘死得了失心瘋。黃蓉對自家人最是護短,知道了傻姑是自家人,雖然她傻傻呆呆的,但也將她一同帶了回來。黃藥師聽黃蓉講了始末,拍了拍傻姑的腦袋,便算是將她留下了。原本將徒弟們全都逐出師門,他也並非是不後悔的,隻是驕傲如他,行既出,那便是錯的也是對的。況且,他原本的打算是女兒長大,他便隨著愛妻而去,那徒弟們是否重新收回師門便都不重要了。不過,現在……黃藥師忍不住看抬頭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那正是完顏洪烈此刻休息時的方向——人是他抱進去的。“爹,咱們爺倆這下子可是湊成一對了。”完顏康說的是打趣的話,眉頭卻是皺得緊緊的。黃藥師已與他說了完顏洪烈的傷勢,真說起來竟然是比完顏康的還要嚴重上幾分。完顏康歸是能有養好的一天,完顏洪烈這可是徹徹底底的傷筋動骨了,尤其是他的右手,說是骨頭寸斷也不誇張,莫說是現在,就是後世若是不碰上一個好醫生,想要完全康複也是極困難的事情。但完顏洪烈可是寫得一手好字,彈得一手好琴的……“不礙的,看著嚴重而已,康兒倒是氣色好多了。”“爹……都是孩兒的錯。”“國事如此,奸佞當道,說起來,康兒還是力挽狂瀾之人,何錯之有?反倒是我,偏偏那種時候失了記憶。”完顏洪烈忘了許多,但回來這一路上,卻也聽說了許多。雖然都是道聽途說之言,不足全信,卻也可以以之為據。在完顏洪烈看來,完顏康絕對是金國大大的眾臣,無奈有人背後捅刀子,他這個爹又沒了記憶,不足以為援。讓他這兒子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卻不得不隱姓逃亡。完顏康被說得愧疚更深,不過他自然不是以金兵抗蒙古而愧疚,隻是單純對完顏洪烈的愧疚。對金國大奸似忠這個詞,八成就是用來形容他的了。“爹,您這段時間到底如何了?怎麽黃伯父看您的眼神有些不同。”完顏康不想再說金國之事,幹脆想起來了他和黃蓉定下的撮合兩個爹爹的約定——其實他並未看出來黃藥師眼神有何不同,倒是他爹被一路抱進房裏的時候,神色有些別扭。所以,這兩個人,八成還是有些問題的。“胡說,能有什麽不同?”嘴上這麽答,完顏洪烈卻有些躲閃完顏康的視線。“爹~~”剛叫出口,完顏康就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都學會歐陽克的調調了……“我應了你的,就不會反悔。”完顏洪烈歎了一聲。“應了我的?”完顏康怔了一下,方才想起完顏洪烈應了他什麽,但他既然這麽說,那便是說……他真的動心了!完顏康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喜,這對他來說可是好事,“爹,您那個時候就誤會我了,您和黃伯父之前曾經有過一場誤會,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和他是真情還是巧合。我自己這輩子便是要和一個男人作伴了,怎可能反而反對您?”“?!”“爹,您和黃伯父若是……那可是好事,我和蓉兒也可變成親兄妹了。”完顏康正想進一步攛掇他爹,忽然之前跑出去找仆人問歐陽鋒下落的歐陽克推門而入——都團聚了,救他叔父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歐陽克偶爾還是會有心有肺一下的——用比平常更怪異的調調道:“廣隸~你說的那個趙與莒來了~”第65章 出仕南宋(中)完顏康怎麽也沒想到趙與莒會親自來,這也是他不太了解宋代。宋代皇室該說是中國曆朝曆代皇室裏最親民的,百姓也不稱呼皇帝為陛下,而稱為“官家”。皇帝自己也隻有在必要的場合才自稱為朕,其他多數時候都自稱為我。自然,這親民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總有皇帝跑出宮來逛女支院……後世之人知道的最多的,八成就是宋徽宗和李師師了。就是趙與莒這位未來的宋理宗,後人評說他功過的時候,也有一條過說的是他逛女支院。不過趙與莒現在還不是皇帝,甚至他連都不是,太子仍舊是之前的那位趙竑。他隻是被皇帝過繼為皇子,又改名為趙昀而已。而作為皇子的趙昀,雖然每日要完成大量的功課,但除此之外,他隻要不是做太過分的事情,史彌遠是不會幹涉的。但是,對趙與莒來說,他來看恩人,自然不算是過分的事情。可是對史彌遠來說,他寄予厚望的未來皇帝,跑來看逃難過來的金國親王世子,絕對算是過分的事情。隻是史彌遠如今還不知道趙與莒跑出來做。畢竟他們未來是君臣,史彌遠要的是保命,其次才是擁立之功。他雖是個權臣,但以宋朝的體製,他做不到曹操那般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即便是他之前的兩大權臣,秦檜與韓侂胄,不也是落得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下場——雖說韓侂胄是史彌遠暗殺的,但若無皇帝點頭,當初的史彌遠可是絕沒那個膽子。完顏康到門廳時,隻趙與莒一個人在狹小的門廳裏坐著,且連杯茶都沒用。這院子裏白駝山莊的那些仆人隻是明日早晚做些灑掃打水的雜事,其他時候他們是不過來的,而黃蓉知道趙與莒的身份,但卻是懶得給一個宋國親王端茶倒水的,黃藥師不知道他身份,但也不會給一個小輩端茶倒水。而趙與莒的又讓隨行之人等在門外,那些人也不知道趙與莒來做什麽,還以為是這位少年皇子出來私會情人,畢竟,以趙家的風流脾性很可能如此。結果便是這位未來的天子,興衝衝的趕到牛家村,結果口幹舌燥的傻等了半天,要見的人才姍姍來遲——對黃蓉來說,無論是金國的皇帝還是南宋的皇帝,都沒她家人重要,所以自然是估摸著完顏父子倆說完了話,才去敲門的。完顏康正緊張著,雖然他麵對完顏永濟的時候沒什麽感覺,趙與莒還是鄉間少年的時候,也沒什麽特別。但是知道趙與莒是未來的南宋皇帝,卻無端端的緊張了起來,那感覺完全不同了——就算根本不知道這個人,但卻是是我們自己的皇帝那種感覺,很古怪。外加他不知如何稱呼趙與莒,這緊張感也就越發的嚴重了,所以站在那半天不知如何說話。倒是趙與莒先站起來對著他一揖:“倉促而來,冒昧打擾,還請主人贖罪。”“呃……不。”趙與莒這一行禮,讓完顏康暗地裏舒了口氣。以如今兩間的地位差距,趙與莒沒必要做虛情,那他這番作為,便都是出自真意,這才讓完顏康緊張感消失了許多,“在下完顏康,當日未曾以真名相告,還請見諒。”趙與莒一笑,至少以表情看他未因此而怪罪,本來也是如此,畢竟他來之前就應該知道完顏康的本名了:“那麽,完顏兄。”趙與莒又是一揖,這次卻隻是打招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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