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但兩人還未說話,門便被推開,嚇得他立刻就要去摸腰間佩刀,可進來的卻是麵色蒼白的完顏洪烈。“爹?”完顏康一愣,楊鐵心則立刻擋在了包惜弱身前。“好!”完顏洪烈看著完顏康,語調欣慰,他轉頭又去看包惜弱與楊鐵心,“好!好!”又是兩個好,卻一個恨,一個怨,恨得徹骨,怨裏卻飽含無奈與愛意。“王爺,楊包氏感念王爺恩情,來生必粉身以報,這輩子……”“這輩子你也永遠是我完顏洪烈的王妃。”“好金狗!”楊鐵心聽他如此說,立刻便撲了上來,他雖不知當年之事乃是完顏洪烈在背後謀劃,但十八年奪妻之恨,且又蠱惑他的兒子認賊作父,完顏洪烈又是個金國權貴,楊鐵心心裏的怒火不比完顏洪烈少。卻不想斜刺裏出來一個人,當胸一掌便將他朝後推了兩步,卻不是完顏康是誰?“你!”對完顏康這不孝子,楊鐵心恨他比恨完顏洪烈更甚,卻也是愛之深恨之切,十八年前便知道妻子有孕,但到如今才見到了長大成人的兒子,原本該是父子團圓。但他為了榮華富貴不認親爹,反認金狗,且數次與他這個爹,甚至包惜弱動手!想到此處,楊鐵心甚至棄了完顏洪烈,一副拚命的架勢衝向了完顏康。他卻忘了自己大病未愈,且就算愈也絕非完顏康的對手,不過三兩下便被扭住了雙臂,動彈不得,但口中卻依舊叫罵不止。“王爺,你快讓康兒放了鐵心。”包惜弱一年焦急的對完顏洪烈道。完顏洪烈卻是苦笑,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將楊鐵心千刀萬剮,又怎可能放他?誰知包惜弱見完顏洪烈不應,竟一把拔下了頭上發簪,抵在了完顏洪烈頸間:“王爺……你放我走吧……”完顏洪烈一驚,卻是連猶豫都沒猶豫道:“還是那句話,這輩子,你都是我的王妃。”“康兒,你放我倆離開,我也就放了王爺。”“別為難孩子。”完顏洪烈卻先一步做了回答,“別說是放你們出府,康兒連這茅屋,都不會讓你們離開。況且,你們離了這反而是死路一條。”莫說包惜弱是趙王正妃,她便是個尋常婦人,用發簪抵著丈夫的脖子,隻為了與野漢子私奔,她也斷無活路。即便之後她與外人說,那野漢子乃是她的前夫,甚至趙王世子都是她與前夫生的,這個時候八成也沒人相信,隻會以為她是切詞狡辯了。“我……”隻略想,包惜弱便也明白,他們確實已經錯過了逃離的時機,幹脆雙唇一抿,最後看了一樣楊鐵心,發簪轉了個位置,直朝自己心口紮來。“惜弱!”楊鐵心大叫,幸好完顏洪烈及時伸手抓住了包惜弱手腕,搶下了發簪。包惜弱卻也決絕,發簪沒了,立刻扭頭,就要朝牆上撞。完顏洪烈將人拉回來圈在懷裏,包惜弱卻悶不吭聲隻是又踢又抓。完顏洪烈不忍傷到包惜弱,禁錮的力道便不會太大,卻又不能讓她傷到自己,所以也不讓她離開,短短片刻,兩人已都是狼狽不堪。再加上一旁楊鐵心的咆哮怒目之聲,這房裏的情景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怕是會覺得可笑。但身在局中的幾位,卻絲毫也不覺得快慰。完顏洪烈知道她死誌已明,與當年不同,那時候她還想著康兒,所以雖有死念,卻無死誌。可是現在康兒已然長大了,且又遇到了楊鐵心,他若不放她走,他能得到的也隻有王妃的屍體。可若放她走,讓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他又能得到什麽?完顏洪烈哀傷的看著包惜弱,繼而又看向了完顏康……“我放你們走,但不是現在。”完顏洪烈說,“康兒,放了他吧。”包惜弱走到了自己丈夫身邊,卻又抓住了正走向完顏洪烈的完顏康的衣角。“康兒是我完顏洪烈的兒子。”完顏洪烈走過來,一把扯住完顏康,拉著他朝外走去,到門口的時候卻又說,“老實呆在這,別惹麻煩,明日我來與你們說離開的事情。”“念慈的解藥!”“她吃的是蒙汗藥,拿清水潑臉便可。”“爹……”“嗯?”“您其實……還年輕著。”完顏洪烈的選擇,異常出乎了完顏康的預料,他這完全是為了他,才願意放走包惜弱與楊鐵心,因為他不想逼死兒子的母親與生身之父……這讓完顏康明知對自己不利,但也忍不住提醒他——以他的年紀,想要有其他的孩子並不難。完顏洪烈的腳步停了一下,轉頭專注的看著完顏康,隨即笑著搖了搖頭:“我已經有了最好的兒子,何必要那些次一等的?康兒,陪爹喝酒去。”“……是。”第24章 “團圓”(上)完顏康以為完顏洪烈會像昨天的自己那樣,一通猛灌,直到把自己灌得爛醉。但沒想到完顏洪烈的這酒喝得很悠閑,與完顏康談談天,淺嚐一口酒,吃兩口菜,賞賞外邊的半彎月亮。還借著微醺的醉意,寫了首命為《夜飲》的小詩:夜飲何所樂,所樂無喧嘩。三杯淡酥醒,一曲冷琵琶。陶陶複陶陶,醉鄉豈有涯1。旁邊立刻便有侍立的仆人拿來了筆墨,剛要記下,卻別完顏康接過了毛筆,片刻功夫,小詩便被他潑墨揮毫寫於紙上。完顏洪烈淺笑著接過,卻搖了搖頭,完顏康頓時有些鬱悶,他的之乎者也雖確實念得不好,但他的字無論前世今生都下過大工夫,他雖知自己比不上書法大家,但也不至於讓完顏洪烈搖頭吧?“康兒的字,金戈鐵馬,煞氣撲麵。不適合來寫我這無病呻吟的詞句,來日給為父寫一首《滿江紅》如何。”“爹!”“《滿江紅》又不止他一首,我說的乃是辛棄疾的《江行和楊濟翁韻》。”“……”“康兒,你該不會隻知道嶽武穆的那首吧?”完顏洪烈湊過來,驚訝的看著完顏康。“……”“我是明白了,你這小子可真的是不讀書啊。好吧,我說,你寫。過眼溪山,怪都似舊時相識。還記得、夢中行遍,江南江北。佳處徑須攜杖去,能消幾緉平生屐。笑塵勞三十九年非,長為客。吳楚地,東南坼。英雄事,曹劉敵。被西風吹盡,了無塵跡。樓觀才成人已去,旌旗未卷頭先白。歎人間哀樂轉相尋,今猶昔。”按完顏洪烈方才對完顏康文字的評價,這詞與完顏康的字也不甚相稱,但至少就完顏康以為,這詞倒是與完顏洪烈此時的心境無比相稱吧。完顏洪烈吟罷,便舉著酒杯站在那一臉茫然的發起了呆來。“爹,寫好了。”完顏康在一旁靜立了半晌,怕完顏洪烈憂思傷身,不得不出聲將他驚醒。完顏洪烈恍然,接過字後看了兩眼,命仆人找人裝裱起來收好,轉身再看向完顏康時,已沒了方才的輕鬆:“康兒,明日皇上會傳旨,命我為正使,命你為三副使之一,出使宋國。”“三月出使宋國,還是你我父子同去?為什麽?”不是完顏康大驚小怪,而是這事情本來就太稀奇。如今的南宋對金稱臣,算是金的藩屬,一般情況下金向送派遣使節,一般在十一月,賀正旦;或宋有國喪,宋國遣使來高喪,他們遣使去治喪;或宋新君即位;或宋主生日。當今的宋主趙擴生辰在十一月,賀正旦的使者則是要十二月過去,如今宋氏也沒有什麽重要人物死亡,哪裏有這個時候派使者的。更何況還是一口氣派了兩個當朝一品,且雖然使團裏會有一個副使是軍職,但那主要是為了保護使團人員,管理使團中兵卒的,怎麽派了一個完顏康這樣等級的軍職?當初完顏洪烈跟著王啟去宋國賀趙擴即位,他也是無官職的,隻是以王爺、皇子的身份,代表章宗去慶賀的。所以,完顏康怎麽想怎麽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