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無法想象,那個心思純粹猶如稚童一般的大孩子,要怎麽一個人熬過這樣漫長的時間——尤其,是在他或許還很有可能將蘇澈的失蹤歸咎到自己身上的情況下……一旁的蒼純自然是注意到了蘇澈的走神,但是兩人本也不是多親近的關係,雖然剛剛互通了姓名,一路走來一人耐心詳細地講解一人安靜認真地聆聽,交談之間隨著稱呼的慢慢改變和距離的漸漸縮短,彼此似乎也都發現對方的性格很是與自己相合,但是畢竟隻是相逢一場,蒼純又是個性子溫和的人,當然不可能主動去打探對方的心事,於是就也順勢沉默下來,隻是領著蘇澈一路慢慢前行。直到兩人又走出了一段距離,眼看八十區和七十九區的分界點即將到達,蒼純才緩緩停下了腳步,側身看向若有所覺般抬眼望向自己的蘇澈:“再向前去就是七十九區了,今天我的巡邏地點就這西八十區和七十九區,澈你……”“蒼純不用擔心我,”聽出對方言語中未盡的隱隱憂慮,蘇澈輕勾唇角,對眼前這個剛結識的友人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我知道從八十區走到七十九區就已經需要小半天的時間,再向前走下去,恐怕所需的時間會隻多不少。而且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讓蒼純一直陪我走下去,畢竟你我隻是剛剛相識,而你又還有任務在身……”“澈……”“蒼純,我會一直帶著惣右介走下去,直到最接近瀞靈庭的地方——我想,今後我們一定還會有更多的時間彼此相處,希望到時候……蒼純別嫌棄我才好啊。”朽木家的少主定定注視著眼前笑容柔和的茶發友人,半晌之後,才妥協般地搖頭輕笑起來:“好吧,雖然不知道澈你到底有什麽具體的打算,但是既然你這樣說了……”蒼純的話語至此戛然而止,兩人隨即相視而笑。而後蒼純的身影迅速在蘇澈眼前遠遁而去,直到視界之內再見不到那黑衣飄袂的秀雅死神的身影,蘇澈才長長地歎息一聲,嘴唇翕合之間,他和藍染的身影竟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最終……完全消散在了空氣之中。雖然還不能打破不同空間之間的壁壘,但是同一空間之中的長距離傳送還尚在蘇澈的能力範圍之內。所以蒼純還在七十九區執行他的巡視任務的時候,蘇澈已經帶著清醒過來的藍染,兩人一起漫步在了流魂街東一區清淨整潔的街道上。“所以爸爸的意思是……這裏是三百多年以後的屍魂界?”乖乖地任由蘇澈牽了自己的手,藍染一麵在唇角掛起與身邊男人毫無二致的溫和淺笑,一邊在蘇澈的隔音魔法結界內放心地出聲詢問。蘇澈同樣不動聲色,隻是微笑頷首。因為出色的外貌而引來了不少女孩子羞澀圍觀的這父子二人此時看來與普通的流魂街住民完全無異,雖然看上去麵生了一些,但是對於幾乎每時每刻都有新麵孔出現舊麵孔消失的流魂街居民而言,這也並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所以大部分的東一區原住民隻是好奇地多看了二人幾眼,而後就也不怎麽再去關注他們的行動了。所以表麵裝出一副乖巧討喜無憂無慮青春少年樣的正太boss君也就頂著一副近乎無敵的溫和淺笑麵具,放任自己在得到蘇澈肯定的答複以後再次沉入了未盡的思緒。藍染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雖然舒適但卻並不熟悉的竹床中央。彼時他最重要的爸爸正端坐在床邊的一把舊式竹椅裏,手捧一本裝訂古怪的書籍讀得滿眼興味盎然。藍染於是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經曆。那時他正站在爸爸身邊,見證著一個偉大的奇跡——虛圈曆史上第一個由人為促進而成的瓦級大虛的誕生。藍染從不否認,自己對身懷奇異力量的蘇澈,抱著相當程度的豔羨與敬畏。雖然在蘇澈麵前從來都是乖巧懂事天真童稚又活潑愛撒嬌,但是藍染自己清楚,真正的自己……絕算不上傳統意義的正常十歲孩童。從烏爾奇奧拉在蘇澈的囑咐下帶回虛圈的那些幼稚玩具裏,藍染不難推斷出現世所謂的“孩子”們在自己這樣的年紀都在做些什麽。遊戲?讀書識字?幫家裏做些力所能及的農活家務活?好吧,他承認後麵兩樣自己的確都有在做,但是……遊戲?如果勉強點說來他其實也有每天都在遊戲。不過他遊戲的對象不是什麽玩具或者小夥伴,而是一隻又一隻的……虛。贏了就活,輸了就死,這就是虛圈的生存法則。藍染從小在虛圈長大,雖然蘇澈在他身上放了隔絕法則作用的結界,但是每日裏耳濡目染,再加上親身參與……雖然沒有直接作用,但是虛圈優勝劣汰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原始法則,還是一點點地刻印在了男孩兒小小的心髒裏。從第一次見到蘇澈華麗優雅卻不失殘酷強大的作戰方式以後,小小的藍染心中,就埋下了對力量的渴望。他想和他最喜歡的爸爸並肩站在一起,想……像烏爾奇奧拉一樣,被爸爸深深看進眼裏。是的,藍染從小就知道,他和烏爾奇奧拉……不一樣。或者說,對於蘇澈而言,除了烏爾奇奧拉,虛圈其他的一切存在——包括他這個所謂的養子和葛力姆喬那隻蠢豹子——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真正被蘇澈放進心裏的,隻有烏爾奇奧拉一個。而對藍染,蘇澈關心他愛護他,但是……卻不準備永遠陪在他的身邊。藍染一直都知道蘇澈心中有著比自己,甚至比烏爾奇奧拉,都還要更加、更加重要的存在——那是蘇澈每每想起,眼波都會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而充滿思念的存在,那是……蘇澈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拋開自己,去追尋陪伴的存在。蘇澈一直想要離開。而藍染……一直都知道。所以藍染也知道,蘇澈曾經很認真地問過烏爾奇奧拉,如果他要離開,他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然而,這樣的問題,他卻一次都沒有問過藍染。養父與養子,教養人與被意外撿來的棄嬰,蘇澈和藍染。藍染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定義自己與蘇澈之間的關係。所以他執拗地不顧蘇澈的反對一直叫他“爸爸”,隻因這層關係是他手中唯一僅有的籌碼,是他和蘇澈之間最堅實的牽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放開。口中弱弱地叫著“爸爸”,藍染看著對方在自己的呼喚聲中迅速撇下手中的書本,起身上前任由自己撒嬌般地窩進他的懷中,動作輕柔地將自己護在胸前,冰冷一片的心間滑過一縷灼熱的溫度,卻在下個呼吸之間,轉瞬即逝——不夠,還不夠!“爸爸,我這是怎麽了?”柔柔的笑意融化了淺棕色明亮眼眸中原本深深凝結的堅冰,藍染“習慣性”地在蘇澈懷中輕蹭了蹭,糯聲問道,“我記得之前……啊!小烏他怎麽樣了?進化成功了麽?惣右介好擔心他!”果然,看到他的反應以後,茶發男子唇邊的笑容愈發柔和了幾分,回應的語氣也是輕柔和緩無比:“惣右介別著急,先跟我一起出門去看看吧?詳細的……我們不如邊走邊說?”藍染自然是乖巧地點頭應好,任由蘇澈取來桌邊的一套新衣為自己換上,而後兩人手牽著手,走出了這間看上去很像是現世的書籍中所描寫的“房子”的建築。然後,藍染震驚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條繁華熱鬧又整潔無比的街道。他呆呆地任由蘇澈拉著自己融入人群,一邊漫步在街道之間,一邊聽那人用低沉好聽的聲音向自己講述整件事的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