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恪繼續道:“你有心儀之人,且感情是真的,並沒有停留在身體皮相。那個人是我。”


    真是可喜可賀,她對他的喜歡沒有停留在外貌。李朝歌腦子發昏,仿佛渾身都熱起來:“你……誰說是你了??”


    顧明恪像看一個被戳破了心思而胡攪蠻纏的孩子一樣,徐徐道:“是我把你喚醒的。”


    是啊,顧明恪剛剛說了那麽多,很多線索都在隱隱印證,李朝歌早就該反應過來的。但是她被這個驚雷炸的慌了?神,竟然沒有把這些話聯係起來。


    她心有私情,還?被本人當麵戳穿,李朝歌手足無措,窘迫到極致忽然自暴自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坦然地看著顧明恪:“那你打算如何?”


    “婚都成了?,還?能怎麽樣。”顧明恪靜靜道,“正好,不用和離了。”


    饒是李朝歌準備了?各種情況,也沒料到他會說這種話。顧明恪見她一臉懷疑的模樣,笑了?笑,將她肩膀上的頭發整理到身後:“都說了?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你會夢到真心以待的人,那出於同樣的道理,對方才可以把你喚醒。”


    李朝歌頓住了?,理解不了?顧明恪在說什麽。顧明恪撫過她的長發,俯身在她眉心輕輕一吻。


    第139章 夢魘


    李朝歌親眼看著顧明恪逼近, 他身上清冷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最後,額頭印上一個柔軟沁涼的觸感。


    明明剛才有過更親密的接觸,可是都不及現在, 他輕輕印在她眉心, 遠比接吻更讓她心動。


    顧明恪的唇很快就?離開?, 淺嚐輒止,沒多少情欲味道, 卻讓人無比安心。他坐回床邊, 目光依然柔和又從容,像是一壇陳年?佳釀, 幾乎要醉到人心裏?頭。


    李朝歌手緊緊捏住衣擺, 她幾次想要說什麽, 話到嘴邊都無法出口。最終,她鼓起勇氣,說:“可是……”


    顧明恪伸手, 止住她的話:“我知道。”


    李朝歌不確定地?看著他, 目光中謹慎小心:“那?你沒關係嗎?”


    沒關係嗎?顧明恪不知道, 但是他走到這一步,一切皆出於本心。無論這是誰的劫數,顧明恪都認了。


    顧明恪微笑, 輕輕撫過她的頭發?:“沒關係。”


    李朝歌長鬆一口氣, 牡丹和楊華的先例就?在眼前,李朝歌還真怕會影響到顧明恪。既然他說沒關係,那?就?不成問題。


    李朝歌瞬間放了心,她問:“夢魘獸在哪兒,我們去解決夢魘獸吧。”


    顧明恪點頭:“好。”


    李常樂今夜總是犯困, 她早早告了假,回宮殿休息。她睡在床上,夢到邊塞黃沙滾滾,裴紀安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好幾次險些喪命。


    李常樂眉毛緊緊皺著,口中不斷喃喃不要。守夜的宮女聽到,慌忙進來叫李常樂:“廣寧公主,您怎麽了?公主,您醒醒!”


    然而?李常樂無論怎麽搖晃都不醒,宮女終於發?現不對了,她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麽辦。


    廣寧公主不像是普通夢魘,宮女直覺該叫太醫,但是現在夜已深,叫禦醫來興師動眾,說不定還會驚擾女皇。為?一個噩夢驚動女皇……


    宮女猶豫不定,正在她為?難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說話聲。宮女回頭,見李朝歌大步走進來,後麵還跟著好幾個慌張的侍女。


    顧明恪停在外麵,並沒有進來,但即便同是公主,也沒有夜闖李常樂香閨的道理。李常樂的侍女試圖阻攔:“盛元公主,廣寧公主已經睡了,您有什麽話明日再說……”


    李朝歌不理會喋喋不休的侍女,她目光穿越床帳,一眼就?看到李常樂睡得很不安穩,明顯是陷入夢魘的樣子。李朝歌沉著臉,說道:“她被妖怪困在夢中,再不救就?晚了。”


    一聽妖怪,所有侍女都嚇了一跳。守夜宮女心裏?也狠狠一哆嗦,不知為?何直接就?信了。


    李朝歌的威信無人敢輕視,她一說妖怪,無論嬤嬤還是宮女都安靜了。李朝歌看向守夜的宮女,問:“她這樣多久了?”


    守夜宮女答得磕磕巴巴:“奴婢不知道。廣寧公主從戌時?二刻回來就?睡了,奴婢在外麵聽到聲音,進來查看,就?發?現公主在說夢話。”


    戌時?二刻,李朝歌默默算時?間,道:“你們都讓開?。”


    宮女們不敢耽誤,連忙散到門外。李朝歌抽出潛淵劍,劍身鋒利尖銳,隱隱散發?著紅光。李朝歌看了眼床帳後的李常樂,忽然毫無預兆朝窗外的樹木刺去。


    這株樹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李朝歌一劍穿透樹幹,明明是沒有生命的死物,被劍刺穿的地?方?卻悠悠散出來一股紫霧。李朝歌在樹幹上踢了一腳,借著力道拔劍,一劍將紫霧削成兩半。


    紫氣如同被砍痛了一般,立即鑽入土地?,很快不見蹤影。李朝歌皺眉,喃喃自語:“這就?沒了?”


    宮殿裏?傳來宮女的聲音,夾雜著各種驚慌的喊叫:“公主醒了,快去取水……”


    李朝歌繞著樹幹尋找夢魘獸本體,它們能?鬧出這麽大陣仗,能?耐絕不止那?一小縷紫霧。顧明恪站在宮殿外等李朝歌,他似有所感,看向地?麵,忽然眼神一凝。


    不好,夢魘獸本體不在這裏?,還有其?他人中招了。


    ·


    李朝歌走後,張彥之等了許久,始終不見李朝歌回來。他不死心,幹脆追出去看。


    結果,看到了李朝歌和顧明恪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她還穿著原來那?身白色騎裝,並沒有去換衣服。


    她隻?是不想回去見他。


    張彥之頓生黯然,這時?候顧明恪發?現他了,顧明恪抱著李朝歌離開?,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張彥之明知道顧明恪抱著李朝歌回去做什麽,卻無力阻攔。他們兩人是夫妻,一見鍾情,天?作之合,是宮闈內外人人稱讚的佳偶,張彥之算什麽?


    張彥之沒有心情再回宴會上賠笑,幹脆回自己的房間清淨。他回來後不久,就?睡著了。


    他又做了這個夢,又夢到了李朝歌。夢裏?的時?間是倒著走的,他看到她褪下鎮妖司服飾,變成一個剛進入東都、舉目不識的年?輕少女。在宮廷宴會上,她看到了一個青衣郎君,少年?對她遠遠一笑,李朝歌的眼睛瞬間亮了。


    這是她和裴紀安孽緣的開?始,不知道夢裏?的裴紀安會不會後悔自己在那?日穿了青衣,和李朝歌打?了招呼。可是張彥之卻非常後悔,他也喜歡穿青色的衣服,他也喜歡讀書彈琴,若是沒有顧明恪,是不是他也有機會?


    時?間再往後退,張彥之看到她還不知道自己是公主的年?少時?光。張彥之早就?覺得李朝歌和他見過的閨秀貴女不一樣,她一點都不嬌氣,也從來不頤指氣使,坦蕩的像是山間清風,俠義而?自強。


    她年?少時?,也像一縷風一樣穿梭在山野間。張彥之看到她第一次打?獵,第一次握劍,第一次練輕功,第一次紮馬步……好幾次他都握緊了拳頭,可是李朝歌每次都化險為?夷,老虎、巨鷹、毒蛇,再匪夷所思的對手,都比不過她的成長速度。


    張彥之也著實佩服,她的養父兼師父,到底是個什麽鬼才。把睡著的孩子扔到老虎窩,也虧他想得出來。


    時?間慢慢到了七歲,她成了一個紮著雙髻的女童。小時?候的李朝歌毫無成年?後的英氣,她臉頰圓圓的,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即便穿著粗布衣服都漂亮的如同年?畫。她的師父好幾次被人認為?是人販子,也不怪別人誤會,他這樣一個粗糙邋遢的酒鬼,實在不像能?生出這麽漂亮的女娃。


    李朝歌小時?候總喜歡哭,她的師父一邊罵她,一邊給她找吃的。那?時?候她還不適應民間的生活,穿衣服會被衣料蹭破皮,吃烙餅會被粗麵劃到嗓子,稍有不勝意就?包著眼淚哭。張彥之看著那?個發?髻亂糟糟的小姑娘,實在不能?相信,她長大後,會成為?一個能?一腳把猛虎踹飛一丈的大殺器。


    又一年?過去了,她退回了六歲,師父從她身邊消失。她穿著精美?的紅色襦裙,紮著講究的元寶髻。她淹沒在洪流中,四周都是殺紅了眼的亂兵和怪獸,李朝歌跌跌撞撞,不斷哭喊著“阿娘”“父皇”。


    張彥之心髒猛地?緊縮,不應該的,她不應該經曆這些。她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就?算一無是處,也不應當經曆人間疾苦。她這次一走丟就?是十年?,後麵即便回去了,屬於她的親人、朋友乃至婚姻,全部變了味。張彥之知道她之後的人生並不幸福,她和親人反目成仇,和她的丈夫兩地?分居,她擁有強大的武力,可是她所做的事情卻違背她的良知和師父的教導,她一邊痛苦,一邊背負著罵名踽踽獨行。


    一切錯誤,皆起於這次戰亂。如果她沒有走丟,她的一生,本來該像李常樂那?樣繁華錦繡,無憂無慮,驕縱無腦得理直氣壯。


    夢中似乎有人喚他,隻?要張彥之答應條件,對方?就?可以幫助他改變這一切。李朝歌可以平平安安地?在宮中長大,多年?後,李朝歌縱馬遊街時?,或許會像看中顧明恪那?樣看中張彥之,當街將人搶回去。


    張彥之腦海中紛紛擾擾,他還沒有拿定主意,周圍的時?空繼續往後退。張彥之心中有一個地?方?不斷蠱惑他,似乎隻?要他答應,一切都將不同。


    張彥之張口,正要說話,頭頂突然傳來一陣寒氣。天?空仿佛被什麽東西劃開?一條縫,大地?像融化的冰層一樣快速開?裂,地?麵上覆上寒霜。樹木、亂兵、宮廷車隊變成碎片,紛紛朝下塌陷,張彥之也驟然失重?,掉落到無盡的深淵中。


    張彥之被墜落感嚇醒,驟然睜開?眼睛。他床前縈繞著一股紫霧,仿佛被什麽東西打?中,重?重?地?摔出去。紫色霧氣劈裏?啪啦帶倒了一地?擺設,外麵人聽到聲音,飛快朝這個方?向奔來。


    “五郎,您怎麽了?”


    侍從們吵吵嚷嚷衝進來,看到地?上纏繞成一團的紫霧,都嚇得呆愣原地?。紫霧慢慢凝聚成一副獸骨,它甩了甩頭,突然用?力朝張彥之的方?向衝來。


    那?副獸骨陰冷蒼白,雙眼空洞,關節上纏繞著黑紫色的霧氣,怎麽看都不像是好東西。它一眨眼就?衝到床前,行動間掀起一陣風,吹開?了床幔。


    青紗飛舞,張彥之瞪大眼睛,他明知道該躲開?,身體卻完全無法動彈。他眼睜睜看著尖銳陰森的角骨逼近,仿佛都能?想象到這隻?角刺穿他喉嚨的感覺。


    張彥之都準備好閉上雙眼,忽然身前落下一道影子,錚然一聲重?擊從耳邊炸開?。李朝歌用?劍抵住夢魘獸的獨角,夢魘獸用?足了力氣往前頂,李朝歌身姿突然微微一閃,站到側麵。夢魘獸失去了支撐,本能?往前衝,李朝歌左手如靈蛇一般,靈活地?從夢魘獸的頭骨上穿過,握住它的獨角,同時?膝蓋重?重?抬起,左手配合地?往旁邊一扭。


    哢嚓一聲,張彥之幾乎都聽到夢魘獸頸椎被擰錯位的聲音。李朝歌鬆手,轉身一個旋踢,將那?副骨架遠遠踢出屋外。


    夢魘獸撞塌了一麵牆,用?力砸在地?上,許久都爬不起來。李朝歌活動了活動手腕,回頭往旁邊看去,目光是毫不摻假的疑惑。


    顧明恪不是說夢魘獸隻?對女子下手麽,為?什麽會跑到張彥之這裏??李朝歌一心檢查宮眷,要不是聽到這裏?有吵鬧聲,她都不知道夢魘獸跑到這邊來了。


    張彥之這時?候才發?現外麵還有人,他跟著回頭,發?現顧明恪站在帷帳外,一身白衣,單手背後,氣定神閑地?對李朝歌說:“注意外麵,它要跑了。”


    李朝歌隻?能?暫時?放下疑問,先出去收拾夢魘獸。張彥之驚訝地?看著顧明恪,剛才夢境突然坍塌,張彥之以為?是李朝歌,但是李朝歌才剛剛趕來,那?難道說……


    顧明恪壓根沒有往張彥之的方?向看,他負著手,悠然往外走。侍從們連滾帶爬地?往張彥之身邊撲,而?顧明恪一襲白衣逆流而?行,和身周眾人格格不入。


    他們白日才發?生過不愉快,到現在恐怕顧明恪心情都沒好。可是顧明恪依然及時?救了張彥之,之後揮一揮衣袖,一句話沒說便離開?。


    其?實張彥之這裏?當真是顧明恪疏忽了,顧明恪按照慣常邏輯,將目標鎖定在女子身上。但他忘了,夢魘獸以情為?食,女子纖細敏感容易動情,但並不代表夢魘獸隻?吃女子。


    某些心有真情的男子也是可以的。


    顧明恪走出屋子,心想張彥之這個人真是討厭,看見他就?煩。


    深夜寂靜,這裏?的動靜已經驚動了許多人,行宮各處陸續亮起燈光。女皇披衣起來,她平日裏?總是一絲不苟,威嚴深重?,此刻未著妝容,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溝壑。直到這時?候,眾女才能?意識到,女皇年?紀確實已經很大了。


    張燕昌陪在女皇身邊,深夜匆匆醒來,誰都來不及打?理儀容,越發?能?感覺到兩人年?齡差距。女皇沉著臉,問:“外麵怎麽了?”


    “張五郎那?邊似乎出現了妖怪,盛元公主已經趕過去了。”


    女皇眉心的川字皺得越發?緊:“妖怪?”


    李朝歌站在花園中,手裏?握著潛淵劍,凝神和夢魘獸對峙。夢魘獸隻?餘一副骨架,眼眶處黑洞洞的,看著滲人至極。宮娥已經嚇暈了好幾個,剩下清醒的尖叫著躲在遠處,捂著眼睛看都不敢看。夢魘獸壓低身體,尋找進攻的時?機,李朝歌也一動不動地?盯著它。


    張彥之匆匆披了件外衫,不顧眾人勸阻走到殿外。侍從哆哆嗦嗦跟在後麵,不斷勸他回去,張彥之都充耳不聞。他目光掃過四周,蔥鬱的花園中站著一隻?可怖的骨架,不斷有紫氣從白森森的骨縫中溢出。李朝歌獨自一人立在獸骨對麵,再往遠處,是東倒西歪的宮人,魂不守舍的太監,以及站在屋簷下,悠然自得的顧明恪。


    顧明恪還穿著白日那?身衣服,渾身纖塵不染。身後草木蔥鬱,綠色濃重?的如同油彩,而?他負手站在階邊,清雅閑適,遺世獨立。


    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卻又偏偏無比融洽。


    張彥之眼前飛過一片花瓣,他回神,不由看向前方?。花園揚起一陣風,樹上、草叢、地?麵的紫色花瓣紛紛飛起,像漩渦一樣繞著中間那?一人一獸旋轉。


    李朝歌劍刃豎起,身邊真氣鼓動,衣擺無風自舞。夢魘獸壓低身體,忽然朝前方?撲來,李朝歌幾乎在同時?從地?麵躍起,劍尖劃過,花瓣順著劍招連成鎖鏈,接連朝夢魘獸襲去。夢魘獸屢次三番被花瓣絆住,它掙脫不開?,惱怒至極,忽然仰天?大吼。


    吼聲如波浪般傳遍行宮,草叢上穿過沙沙風聲,仿佛某種回應一般,紫色的霧氣從各處傳來,湖麵內外都彌漫起甜香。花瓣突然被打?散,飛旋著朝四周迸射,侍從慌忙拉著張彥之後退。他們剛剛躲開?,張彥之剛才站立的地?方?就?飛過來一片花瓣,纖細的花瓣如利刃一般深深嵌入廊柱,深度足有寸餘。


    周圍響起各式各樣的尖叫聲,行宮的承重?柱是用?最堅固的木頭做成,饒是如此都被削出裂痕,如果落在人身上,簡直不敢設想。


    李朝歌挽劍,根本不用?眼睛看,像可以預知一樣擊落各個方?向飛射來的花瓣,動作在花雨中快得幾乎看不清楚。有一行花瓣直直朝她衝來,李朝歌朝後躲避,然而?後麵就?是樹木,李朝歌避無可避,一折身踩上樹幹,逆著重?量踏到高處。她步子又輕又快,花瓣跟在她身後,噔噔噔穿入樹幹中,最後也最強的一波花瓣飛旋著朝她襲來,李朝歌在最高處用?力一踏,借著反衝力飛起,腰身在空中輕輕旋轉,剛好躲開?了花瓣。


    但是她的長發?落在身後,係帶被花瓣劃斷,滿頭青絲瞬間散開?。李朝歌落在地?上,長發?飛舞,她沒有停頓,反手挽了個劍招,真氣以她為?圓心外衝,瞬間將紫色的花海遠遠彈開?。


    四周的樹木都被這股氣浪衝擊,樹葉、落花紛紛飛舞,周圍的人不得不蒙住眼睛,連連後退。他們好容易能?睜開?眼,看到李朝歌握著劍朝夢魘獸攻去。她還穿著白日那?身白色騎裝,幹淨高挑,修長利落,在紫色花瓣中穿梭自如,每一招都能?在夢魘獸骨頭上劃出刻痕。夢魘獸被她打?的不斷後退,最後悲鳴一聲,被李朝歌的劍招擊倒在地?。


    李朝歌沒有放鬆,執著劍立即欺身而?上。她本想用?劍刺穿夢魘獸的頭骨,但夢魘獸空蕩蕩的眼眶中突然流下淚,低低悲鳴。李朝歌動作微怔,看骨骼這隻?夢魘獸並不大,正值一生中最好的年?齡。它什麽都沒做錯,隻?因為?人類當權者的私心,它和它的族群就?被殺害,多年?骨埋泥下,不得解脫。


    李朝歌怔鬆的這瞬息,背後忽的有香氣襲來。李朝歌立刻閃身,躲過紫霧攻擊。顧明恪站在簷角下,說:“夢魘獸善窺探人心,不要被它們的表相蒙蔽。它們殺了很多人,已經不再是曾經天?真無辜的瑞獸了。”


    李朝歌定下心,不再心軟,下手時?處處是殺招。夢魘獸即便修煉多年?,最終也不及李朝歌。它被刺中核心,身上的紫霧消散,它的關節重?新變得僵硬,最終化為?一堆白骨,撲簌簌落在地?麵上。


    這是行宮中最強大的一隻?夢魘獸,它倒下後,花園中縈繞不散的紫霧慢慢消退,連原本無處不在的甜香都變淡了。湖麵上吹來浩蕩的風,將李朝歌的長發?吹得四散飛舞。李朝歌收起劍,對著遠處高台輕輕拱手:“聖上見諒,兒臣失儀。”


    女皇由張燕昌、宮女陪著,在宮殿前看了許久。女皇淡淡頷首,雖然她身上全無裝飾,但聲音中絲毫不減帝王威嚴:“這是什麽?”


    李朝歌回道:“夢魘獸。這裏?之前是一座廟,建廟的主人為?了匯聚風水,殺了許多異獸埋在地?下,人為?改變山川地?理。後來煬帝將廟拆了,改造成行宮。不過聖上放心,為?首的夢魘獸已經被誅,剩下的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女皇點頭,夜已經很深了,即便女皇精力好也畢竟不是年?輕人,確定了外麵沒事後,女皇放下心,由眾人扶著回去睡覺。東倒西歪的宮人紛紛反應過來,上前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侍奉主子的侍奉主子。


    顧明恪在一眾亂相中獨自逆流而?上,他分開?人群,拿出一根簪子,將李朝歌飛舞的長發?輕輕挽起。


    李朝歌任由顧明恪搗鼓她的頭發?。她握著劍立於風中,輕聲問:“這樣的夢魘獸,下麵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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