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紙還在,上Z?的人物卻?沒了。


    李朝歌知道皇帝為什麽叫她過來了,這種奇葩的事情,除了她,沒人願意接手。大唐這邊的官員低聲交談,其中有人問:“大貢論,這圖紙上原本畫著什麽?”


    大貢論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吐蕃語,在場皇帝、宰相包括李朝歌,都?不懂吐蕃語,隻能集中注意力聽鴻臚寺的翻譯。但大貢論聲音很高,鴻臚寺的翻譯斷斷續續,其中還有許多佛教人名,李朝歌努力聽了一大段,但覺得自己什麽都?沒聽懂。


    總結一下,就是這幅圖非常珍貴,講述了佛陀宴飲的場景。佛陀普度眾生,在宴會中賜火於人間,飛天?環繞四周,為諸天?作樂。然?而現在,佛陀沒了,飛天?也沒了,隻剩下一張白紙。


    說真的,李朝歌其實懷疑吐蕃人訛他們。說不定這幅圖原本就是空白的,吐蕃讚普在邊緣上印了國?璽,就拿來大唐碰瓷。在場中和?李朝歌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禮部尚書不動聲色,說:“飛天?圖出?事,老臣非常痛心?。老臣對佛法略有研究,不知能否將飛天?圖遞給老臣,讓老臣就近一觀?”


    鴻臚寺轉述禮部尚書的話後,大貢論沒怎麽猶豫,很痛快地就將飛天?圖遞過來。在場所有視線頓時朝禮部尚書那邊投去,李朝歌緊緊盯著禮部尚書,隻見禮部尚書拿著圖仔細觀看,又和?其他人交談幾句,最終緩慢地朝皇帝點頭。


    玉璽和?印章都?是真的,上Z?還有泥婆羅的國?印。墀度公主四十年前從泥婆羅嫁到?吐蕃,帶來了金身?佛像和?飛天?圖,就算吐蕃能造假讚普印章,泥婆羅的國?印也無法偽造。也就是說,這圖是真的,上Z?的人物真的跑沒了。


    皇帝皺眉,強忍著頭疼。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年初頻頻遭遇妖魔鬼怪,黑熊、羅刹鳥、扶乩鬼一個接一個,都?到?年末了,竟然?還冒出?這種異事。皇帝活了這麽久,就沒聽說過畫上的人跑沒了這種怪談。


    李朝歌放棄了,她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不知圖上畫了什麽?我知道是飛天?,我的意思?是,具體人物是什麽樣子的?”


    鴻臚寺轉述,大唐這邊眾人支棱起耳朵,都?準備好了聽大貢論長?篇大論,結果?,大貢論就隻吐了一兩個詞。李朝歌還以為吐蕃語和?漢語詞匯不一樣,短短一句話代表了很多意思?,結果?,鴻臚寺的人翻譯過來後,確實隻有兩個詞:“很多飛天?。”


    完全字Z?意思?上的,很多,飛天?。


    李朝歌心?想這個解釋不如不說,那麽大一張紙,她難道猜不出?來畫了很多人嗎?但是之後鴻臚寺再問,大貢論也說不出?什麽。吐蕃和?大唐不同,從王室到?平民都?有信仰,見了飛天?圖要虔誠地跪拜,五體投地朝聖,不允許直視佛陀和?飛天?的樣貌。讓大貢論說佛陀轉世的故事他能講個三天?三夜,但如果?問他佛陀和?乾闥婆長?什麽樣子,他就說不出?來了。


    大唐這邊全體都?頭疼了,年末本來事情就多,還遇到?這種怪狀,這叫什麽事。


    吐蕃好好的國?寶在東都?出?了這種事,大唐確實該給一個說法。皇帝肅容,說道:“大理寺、鎮妖司何在。”


    李朝歌一凜,顧明恪幾乎在同時出?列,兩人音色高低皆不同,但奇異地重疊在一起:“臣在。”


    皇帝滿意地看著他們兩人,問:“這個案子,你們誰能破解?”


    皇帝說完,期待地等著兩人搶答。然?而,顧明恪和?李朝歌誰都?沒動。場Z?上一時靜極,李朝歌頭疼,她正打算說些什麽圓場,就聽到?顧明恪說:“臣推薦指揮使盛元公主。”


    李朝歌當時就在心?裏怒罵,顧明恪他不做人!今日輪到?裴紀安跟在皇帝身?邊當值,聞言,他也看向李朝歌。


    眾目睽睽之下,李朝歌實在不能把皮球踢回去。嘴慢了一步,就隻能認栽,李朝歌硬著頭皮道:“承蒙顧少卿看得起。臣願意勉力一試。”


    顧明恪點頭,仿佛沒聽出?來李朝歌在說反話一樣,道:“指揮使不必自謙,選賢舉能,是臣應盡之義。”


    顧明恪並非推辭,而是因為他發自內心?覺得,這是妖異鬼怪之事,確實該歸鎮妖司管。兩機構的職能明明白白寫著,大理寺掌刑獄,斷訴訟,管的是民刑案件,而鎮妖司降妖魔,掃黑惡,管的是妖怪奇談。如果?飛天?圖丟了,是行竊,歸大理寺管。但圖上的人沒了,這顯然?不是凡人的能力範疇,自然?歸鎮妖司管。


    這個答案和?皇帝預想的差不多,皇帝點點頭,對李朝歌說:“好,既然?你有信心?,那就交給你了。破案期間,這幅圖也交由鎮妖司保管吧。”


    李朝歌心?裏一哂,得,她還得替吐蕃保管國?寶。萬一磕了碰了髒了燒了,全是她的責任。李朝歌暗暗歎氣,但還是大大方方上前,接過圖紙道:“臣遵命。”


    皇帝精神不好,折騰了這麽一出?後,頭疼的越發厲害。內侍見狀,送諸大臣和?吐蕃使者出?門。眾臣遣退之前,皇帝特意留李朝歌下來,說:“朝歌,吐蕃國?寶飛天?圖一事關係兩國?交好,務必盡快破獲。”


    李朝歌輕歎,抬手,利落地應下:“是。聖人放心?,兒臣絕不會墜大唐顏Z?。”


    皇帝又和?李朝歌說了什麽,打發李朝歌離開。等李朝歌走後,皇帝終於忍不住頭痛,露出?濃濃的疲態。裴紀安見狀,低勸:“聖人,吐蕃乃蠻夷之地,不足為患。您勿要過度勞累,還是以保重身?體為要。”


    大唐自建國?以來,邊患非常嚴重。尤其是吐蕃,兩國?摩擦許久,邊境每年都?要起衝突。這次吐蕃讚普遣大相來示好,不光吐蕃看重,連皇帝這邊也十分重視。


    皇帝頭疾日漸嚴重,太子卻?始終性情和?軟,身?體病弱。皇帝實在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和?吐蕃開戰。


    能和?平還是和?平為好,至少等皇帝把太子提攜起來,不至於讓大唐後繼無人。


    殿內無人,皇帝對著身?邊近臣,長?長?歎道:“希望朝歌能將此事圓滿解決。今年是個多事之秋,經不得再起風波了。”


    提到?李朝歌,裴紀安心?裏既尷尬複雜,又有一種難言的驕傲。裴紀安言之鑿鑿,篤定道:“她一定會的。”


    李朝歌被皇帝留下說話,等出?來後,其他人已經走空了。李朝歌沉默地回到?鎮妖司,她把飛天?圖掛在正殿側室,自己站在畫前,默不作聲地看。


    白千鶴見李朝歌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正殿,他十分好奇,滴溜溜跑過來看:“指揮使,聖人叫你去做什麽了?”


    “你來了。”李朝歌眼睛還釘在圖紙上,輕歎一聲,說,“把其他人也叫過來吧。”


    周劭和?莫琳琅很快就到?了。他們發覺李朝歌今日沉默的不像樣子,他們走上前,見李朝歌專注地盯著一幅白紙,恨不得將上Z?盯出?一個洞來。而另一邊,白千鶴還在搖頭晃腦,嘴裏不住讚歎:“好畫,真是好畫。”


    莫琳琅奇怪,她又仔細地看了看那張紙,表情逐漸開始遲疑:“這上Z?有東西?”


    “有啊。”白千鶴一副匪夷所思?的語氣,問,“你竟然?看不到??哦對了,這幅畫隻有聰明的人才能看到?。”


    莫琳琅愣住了。她自己是陰陽眼,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鬼魂,所以白千鶴這樣說,莫琳琅沒怎麽懷疑就信了。周劭看不過去,一巴掌甩到?白千鶴後腦勺:“你聽他胡扯,這就是一張白紙。”


    周劭天?生神力,白千鶴差點被周劭這一巴掌打成腦癱。他吃痛地揉著後腦,憤憤道:“什麽白紙,沒看到?旁邊蓋著章嗎?這就是一幅畫,你們不會欣賞,不要誣賴我。這叫藝術,藝術!”


    周劭回頭打量那副圖紙,看來看去,還是覺得這就是一張白紙,還是一張有些陳舊、不太幹淨的白紙。周劭搖搖頭,放棄欣賞藝術。


    他們三人打鬧,李朝歌在一旁抱著臂,默不作聲,此刻,她突然?開口道:“我之前聽說過一個故事。”


    白千鶴三人一聽,立刻收斂了動作,一臉端正地等著李朝歌接下來的話。李朝歌聲音倦怠,語調平淡,充滿了智者講古的氣息:“一個有錢人舉辦繪畫比賽,說誰贏了誰就能繼承他的全部家產。能者蜂擁而至,有一個書生交了白卷,富人問他,你何故敷衍我。書生說沒有,他畫的是牛吃草,牛吃完了草,草沒了,牛也走了,所以才是一副空白。富人聽後覺得很妙,便宣布書生獲勝。”


    莫琳琅三人聽完,一臉冷漠。白千鶴搓了搓胳膊,問:“我們需要笑?嗎?”


    “沒有說笑?。”李朝歌按住眉心?,長?長?歎氣,“這就是聖人交給我們的任務。”


    白千鶴習慣了插科打諢,此刻都?聽懵了:“什麽?”


    “找到?這副畫上的牛和?草。”


    白千鶴三人Z?無表情,緩緩打了個問號:“?”


    李朝歌放下手,大步走向外殿,說:“吐蕃使者送來他們國?家的國?寶——飛天?圖。這幅圖是泥婆羅墀度公主的陪嫁,講述了佛陀轉世的重要故事。佛陀悲天?憫人,切指為引,向人間賜火,諸天?乾闥婆圍繞在佛陀四周,為諸天?作樂。乾闥婆是梵語,用?漢話說,叫飛天?。”


    白千鶴看看內殿中掛著的這副白紙,再看看李朝歌的背影,突然?產生一種不妙的聯想:“莫非……”


    “沒錯。”李朝歌點頭,目光如炬道,“這就是那副飛天?圖。禮部尚書和?鴻臚寺一起確認過,上Z?的印章都?是真的。畫紙尤在,上Z?的飛天?卻?不見了。”


    周劭和?莫琳琅都?皺起眉,白千鶴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嚎叫道:“這叫什麽事?為什麽連這種事都?歸我們管?”


    李朝歌最開始確實不願意接,但是她知道,富貴險中求,隻有她解決了別人都?無法解決的難題,才能真正走入權力核心?。這樁飛天?丟失案,無論如何,李朝歌管定了。


    李朝歌沒理會白千鶴的嚎叫,冷靜地說:“吐蕃大相說,他們在路上還檢查過,他們很確定那時候飛天?圖還是好好的。但是進入東都?後,他們害怕國?寶失竊,所以好一段時間沒有打開。眼看元日將近,他們打算在朝賀上向皇帝獻寶,昨日打開檢查,沒想到?,卻?隻剩下一張空白畫卷。大唐當得起萬國?來朝的榮耀,就撐得起妖魔鬼怪的挑釁。既然?吐蕃國?寶圖在東都?出?事,那麽,我們就一定要在東都?把飛天?圖找回來。獻寶一事涉及兩國?邦交,最晚正月末,吐蕃必須公開獻圖。所以,我們有一個月的時間,複原丟失的飛天?圖。”


    行吧,東西都?拿回來了,白千鶴不願意接受又有什麽用?。白千鶴慢慢接受現實,問:“那些飛天?有什麽特征?東都?這麽大,馬上又是除夕、新年、上元節慶,我們就算找東西,也總得有個方向吧。”


    李朝歌歎息:“這就是最難的部分。吐蕃使者不記得飛天?模樣,他們隻知道,飛天?很多,很美。”


    白千鶴愣住了,良久後,不可?置信地反問:“什麽?”


    李朝歌攤手:“這就是他們的原話。很多,很美。”


    白千鶴沉默了,周劭和?莫琳琅也說不出?話來。他們幾人沉思?半晌,還是毫無頭緒,一團亂麻。


    白千鶴看著那副白紙,突然?冒出?一個點子:“指揮使,你看上Z?的印章都?是齊全的,要不我們給他們畫一幅,反正這張圖也是送給大唐的,不用?講究那麽多……”


    李朝歌冷冷地看著白千鶴,白千鶴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消弭於無音。李朝歌深吸一口氣,忍住扒鶴皮抽鶴筋的衝動,說:“飛天?是西域佛教中的司樂之神,隨逐諸天?,是天?宮伎人。我不知道為什麽這些飛天?會從畫中逃脫,但既然?她們是伎人,逃離後,八成也離不開舞樂。現在你們帶好鎮妖司的令牌和?佩刀,隨我去樂坊搜查。所有美貌之人,皆不能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乾闥婆是諸天伎人,隨逐諸天,為諸天作樂。——《大智度論》


    第78章 樂坊


    李朝歌帶著人直奔北裏。白千鶴對這裏非常熟悉, 一路給李朝歌介紹道:“這是忘塵裏,裏麵有一種他們自釀的忘塵酒,特別好喝。這是芳菲閣, 酒水還可以,歌舞一般般。那是怡春院,那是醉生樓……”


    李朝歌冷若冰霜, 毫不留情地打斷道:“說點有用的。”


    白千鶴歎氣:“指揮使,都到這種地方了, 你稍微軟和一點, 不要這麽不解風情。”


    李朝歌心想她有權力就夠了,根本不需要風情。隻要當上女皇,有的是知情識趣的人討好她,她為什麽要配合男人學這些溫柔小意之態?李朝歌冷冷地說:“少廢話。這一個月來,北裏哪些樂坊來了擅歌舞的人?”


    白千鶴服氣了,置身這種場合, 李朝歌依然一心隻有工作。他放棄和李朝歌談情趣,回道:“北裏是不夜城,每日都有擅歌舞的胡姬來來往往。不過, 若說這段時間動靜最大, 最惹人注目的,還屬鳳來樓。”


    “鳳來樓?”李朝歌低語,“有鳳來儀,口氣倒不小。他們是什麽來路?”


    “鳳來樓是北裏最出名的樂坊,裏麵美人如雲,許多文人墨客、世家名流都喜歡去鳳來樓消遣。因此,鳳來樓頭牌和頭牌之間的競爭非常激烈,誰都不服誰。”白千鶴說著, 忽然話音一轉,神神秘秘道,“不過,這段時間卻新來了一位西域舞姬,據傳有傾國傾城之貌,洛神姮娥之姿。鳳來樓的老板娘像寶貝一樣藏著,無論客人出多高的價都不肯讓人看到。這樣一來,大家越發好奇,觀者蜂擁而至。這幾日鳳來樓天天爆滿,大家都想一觀西域美人的風采,但老板娘故意賣關子,預熱了好幾次,就是不肯讓美人露麵。”


    李朝歌聽完,如實評價:“好無聊啊。”


    “嘖。”白千鶴嫌棄了一聲,辯解道,“這怎麽能叫無聊,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若那個女子當真像老板娘說的一樣美豔絕倫,傾國傾城,別說錢財,舍了命都值得。”


    李朝歌不是很能理解這群男人的腦回路,她也不想理解,直接問:“然後呢?老板娘故弄玄虛,將胃口吊的這麽高,顯然所圖不小。接下來她打算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白千鶴悠悠晃著令牌,說道,“自然是公平拍賣,價高者得。鳳來樓的老板娘已經放出風聲,過幾日會讓西域舞姬公開獻舞。這既是舞姬第一次露麵,也是舞姬第一次接客。不知道最後,美人的初夜權會花落誰家。”


    李朝歌翻了個白眼,毫不掩飾自己對這群男人的嫌棄。莫琳琅跟在後麵,也不悅地撇了撇嘴。


    李朝歌幾人穿著黑色的鎮妖司服飾,腰佩長刀,身束革帶,走在熙熙攘攘、尋歡作樂的北裏街巷中,真是格格不入。一路上不斷有姑娘對他們嬌笑招手,其中還有老鴇想上前拉客,被李朝歌掃了一眼,馬上縮回去了。


    周劭在這種地方麵不改色,一眼都不往旁邊瞅,莫琳琅有些不習慣,不住往李朝歌身後縮,唯有白千鶴,簡直如魚得水,左打一個招呼右飛一個媚眼,在百忙中抽空對李朝歌說:“指揮使,入鄉隨俗,你不要這麽緊繃著。你現在根本不像來打探消息,反而像是來捉奸的。”


    “閉嘴。”李朝歌冷冰冰道,“別耽誤時間。鳳來樓那個西域舞姬聽起來不對勁,先去鳳來樓看?看?。”


    白千鶴戀戀不舍地收回眼睛,說:“好。指揮使你看?,前麵那座掛著燈籠的三?層花樓就是鳳來樓。”


    鳳來樓是北裏最大的樂坊,占地廣闊,香音靡靡,聲勢十分浩大。老鴇站在門口攬客,瞧見一行穿黑衣、配長刀的人直奔鳳來樓而來,老鴇愣了一下,媚笑著攔住那行人。


    老鴇帶著濃重脂粉味的目光掃過為首的女子,捂著嘴,笑道:“娘子,您是來尋人的,還是來尋歡的?您若是來尋歡作樂,我們鳳來樓都是姑娘,不做娘子的生意;您若是來尋什麽人……那就更抱歉了,鳳來樓背後有人撐腰,娘子要是想在這裏鬧事,恐怕得掂量一二。”


    說著,老鴇的目光又掃過李朝歌,自以為了然地笑了。老鴇在風月場這麽多年,類似的女子沒見過十?個也見過八個。大唐民?風開放,娘子們不必畏首畏尾,悍妒之風盛行。往常也有烈性子的小娘子闖上青樓,氣勢洶洶捉丈夫回家,但是,鳳來樓和其他歡場不同,不是她們放肆的地方。


    老鴇以為這又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小娘子,來鳳來樓捉男人回家,還裝模作樣換上了官衙的衣服,找了幾個五大三粗的家丁壯勢。要老鴇說,這個小娘子實在太天真了,她想冒充衙門,好歹也找身像樣的衣服啊。哪個衙門衣服是黑色的?而且,哪個衙門裏有女人?


    老鴇心裏嗤笑連連,真是蠢得沒救了,裝都裝不對。


    李朝歌極討厭別人碰她,這個老鴇一上來就貼著李朝歌站,身上香味刺鼻,視線還黏黏膩膩的。李朝歌強忍著不悅,說:“我乃鎮妖司指揮使,奉聖人旨意查找吐蕃丟失的國寶。你們樓裏有嫌疑人,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把樓中客人遣走,讓所有歌姬奴仆聚在大廳裏,我要一一檢查。”


    老鴇一聽,笑的花枝亂顫,渾身香粉撲簌落下。好大的口氣,竟敢讓他們將客人遣走,便是京兆尹過來,也不敢對鳳來樓提這種要求。老鴇長長呦了一聲,吊稍著眉眼,伸手想掐李朝歌的臉:“娘子是哪裏人,開口就讓我們把客人趕走。奴家知道娘子找郎君心切,但是,你也不能壞我們的生意。娘子這麽大的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來了個公主呢!”


    白千鶴等人眼睜睜看?著老鴇油膩的手往李朝歌臉上伸,一起撇過臉,不忍心再看?下去。


    鳳來樓內,楮茂作尋常男子打扮,悄悄靠近前麵的人,輕聲道:“少卿,兄弟們盯住了,姓樊的就在一樓。”


    顧明恪換下了大理寺官服,此刻穿著一身銀灰色錦袍,站在喧鬧的青樓中,頗有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的意味。他打扮成書生,看?似在看前方的歌舞,實則不動聲色對楮茂說:“從四周包抄,不要驚動他。”


    楮茂點頭:“明白。”


    大理寺追嫌疑人已經追了好幾天了。入冬以來東都接連發生命案,對方手段殘忍,手法老道,一看?就是個慣犯。大理寺排查很久,慢慢將懷疑目標鎖定在一個叫樊勇的人身上。


    這個樊勇沒有固定職業,居無定所,獨來獨往,但是出手時卻十分大方。樊勇之前似乎在行伍中待過,懂一定的格鬥技巧和偵察常識,為人狡詐多疑,滑不溜手。不過,他卻有一個致命缺點,那就是好色。


    他隻要手裏一有錢,就會廝混到青樓,在此醉生夢死一擲千金。鳳來樓這段時間給西域美人不斷造勢,樊勇貪財好色,也被吸引過來了。


    大理寺布網許久,今日終於將樊勇包圍。顧明恪對藏在暗處的人打手勢,示意眾人準備。他自己則裝作隨意經過的樣子,從容不迫朝樊勇那邊走去。


    顧明恪離樊勇越來越近,一個姑娘扭著屁股走過,餘光瞥到顧明恪,霎間驚為天人。姑娘立刻纏上來,嬌笑著問:“郎君一個人嗎?良辰美景,一個人多寂寞,不如奴家陪郎君喝一杯?”


    顧明恪在青樓女子接近前,後退一步,遠遠躲開了她的手。顧明恪眸光如冰,冷冷看了女子一眼:“讓開。”


    青樓女子被這樣的目光嚇到了,不由後跌幾步,驚恐地扶住欄杆。幸而這隻是一段小插曲,樊勇一心盯著跳舞的胡姬,並沒有注意到這邊。


    顧明恪繼續往前走,才走了兩步,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個肥碩的女人尖叫著被扔到大堂裏,砸倒了門口一眾人。門口一陣呼爹喊娘,那個胖女人哎呦叫著,氣急敗壞地大喊:“給我抓住她,敢在鳳來樓鬧事,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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