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回到客房,她粗粗掃了一眼,雖然不能和宮裏比,但是房間清雅,一塵不染,沒什麽可挑剔的。李朝歌說道:“備水,我要沐浴。”


    廚房早就準備好了,翡翠行禮,正要出去吩咐水,卻被李朝歌攔住:“我這裏沒什麽事,你?回去伺候你?們大郎君吧,不用待在我這邊。”


    翡翠愣住:“可是,大郎君說……”


    “我用不著他好心。”李朝歌眸光淡淡的,靜靜瞥了翡翠一眼,“出去。”


    裴紀安的人,就算隻是個丫鬟,李朝歌都不想看到。


    李朝歌畢竟是公主,翡翠不敢再說,叉手道?:“是。小丫頭們粗苯,如果有怠慢之處,請公主海涵。”


    翡翠轉身,敲打身後的丫鬟:“公主是府上的貴客,你?們當值時打要起十二分的小心,知道嗎?”


    丫鬟也分三六九等,翡翠這種是跟在主子身邊的大丫鬟,自己也有小丫鬟伺候,算得上半個小姐。而屋子裏其他人,就是普通的打雜丫頭了。


    小丫鬟們戰戰兢兢應下,護送翡翠出門。她們見盛元公主趕走翡翠,本以為這是位脾氣很大、不好伺候的主兒,沒想到,翡翠走後,李朝歌卻很好說話,沐浴床鋪等沒提什麽意見,基本她們怎麽安排,李朝歌就怎麽使用。


    裴府裏沒有李朝歌的衣服,裴家找了兩套全新的中衣,送來給李朝歌暫用。李朝歌洗去了身上的灰塵,將全身蒸的熱騰騰的,才?挽著頭發出來。


    小丫鬟手裏捧著毛巾,跪在塌上,給?李朝歌擦拭頭發。丫鬟小心翼翼捧著李朝歌頭發,生怕拽疼了公主。屋裏靜靜的,燈花嗶剝爆了一聲,李朝歌不經意般,問:“你?們府誰的生辰在正月?”


    “正月?”這個丫鬟隻是個普通的二等丫鬟,平時近身伺候這等事是輪不上她的,突然被分來伺候公主,丫鬟整個人都戰戰兢兢的。如今公主問話,丫鬟想了想,如實說,“大郎君生辰在七月,二郎君在八月,都在夏天,唯有表公子生辰在正月初九。公主,您問這個做什麽?”


    李朝歌眼眸動了動,她一副平靜模樣,說:“隨口問問罷了。你?說的表公子,是顧明恪?”


    “正是。裴府裏如今就顧郎君一位表公子。”


    竟然是他。李朝歌心裏頗為意外,她剛才?在裴楚月的衣袖裏看到一張紙,她覺得興許和女鬼有些關係,就悄悄藏下了。剛才?趁著沐浴,李朝歌打發走丫鬟,自己拿出那張紙看,發現是一份婚書。


    上麵寫著雙方生辰八字,不用想,女方必然是裴楚月的,然而另一份,就讓李朝歌很好奇了。


    裴楚月今日鬧出冥婚,多半和她的願望有關。李朝歌知道某些地方有這等風俗,家中若有兒女早逝,父母不忍心孩子在黃泉下孤單,一般會找其餘人家同樣早逝的孩子結冥婚,好讓兩個孩子在陰間有個伴。少有些很陰損的,會找活人結陰婚,甚至會做法召兒子回來,讓亡人和新娘圓房,意圖傳宗接代。


    裴楚月好端端活著,她被結的就是第二種。隻不過裴楚月的情?況還要特殊些,她是被鬼俯身,由厲鬼驅使著結冥婚。要不是李朝歌阻攔及時,裴楚月第三拜拜下去,夫妻禮成,裴楚月就要去陰間找她的“新婚郎君”了。李朝歌剛剛看到婚書的時候就很好奇,上輩子沒聽說裴家棒打鴛鴦。裴楚月到底愛上了誰,明知道愛人死了,還要和對方在一起?


    李朝歌試探著詢問裴家的丫鬟,結果,聽到了一個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名字。


    顧明恪。


    丫鬟說顧明恪的生辰在正月初九,和婚書上寫的一模一樣。李朝歌沒有繼續問出生時辰,這樣做太明顯了,而且,這麽多巧合,不會再?有第二種可能了。


    李朝歌揮了揮手,說:“頭發我來擦吧,你?可以下去了。”


    李朝歌的頭發還沒完全幹,丫鬟不敢違逆,乖順地站起身,叉手道?:“是。”


    李朝歌打發丫鬟下人都退下。等人走後,她從塌上起身,走到自己的衣服邊,輕輕取出那張正紅色的婚書。


    燈光昏黃,光線照映在她的側臉上,宛如白瓷上的釉光,光潔無?暇,細膩清透。睫毛在眼睛下打出細細的陰影,李朝歌再?一次掃過上麵的字,眸子裏光芒明滅,深不可測。


    裴楚月冥婚的對象,竟然是顧明恪。李朝歌並不意外裴楚月喜歡顧明恪,顧明恪那張臉招惹小姑娘很正常。她隻是意外,他們結的是冥婚。


    唯有死人才?能結冥婚。裴楚月是活人無疑,那誰是已亡故之人?


    第59章 審判


    莫琳琅這?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實, 第二?天早早就醒了。醒來後,衣著?比她還要精致的侍女要來侍奉莫琳琅洗臉穿衣,莫琳琅忙不迭拒絕了。


    她不久前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 乍然間要被侍女服侍, 莫琳琅真是渾身不自在。她習慣性早起?, 起?來後發現無事可幹,頗有些無所適從。


    現在的生活, 和她以往的人生截然不同。似乎自從遇到盛元公主, 或者說,自從遇到羅刹鳥後, 她的人生就轉了一個急彎, 奔向?她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向?。


    莫琳琅在自己?院子裏?等,她隱約聽?到隔壁院子有動靜,侍女似乎在說“公主慢走”,莫琳琅一個激靈坐起?來, 趕緊往外跑。


    李朝歌要出門,在路口看到莫琳琅跑出來,都吃了一驚:“你醒這?麽早?”


    現在宵禁還未解除,天空尚是蒙蒙亮的。李朝歌小時候被周老頭押著?習武,長大後回洛陽成了指揮使, 過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可能有睡懶覺這?種習慣。但李朝歌知道李常樂、裴楚月這?類小姑娘向?來是睡到自然醒的, 莫琳琅和她們年紀差不多大,沒想到竟然起?這?麽早。


    莫琳琅有些拘謹地說:“我在家裏?要喂雞做飯, 這?個時間點早就該醒了。公主,您怎麽這?麽早就要出門?”


    李朝歌歎了一聲,說:“對, 去?見一個人。”


    托了顧明恪的福,李朝歌昨夜一晚上都沒睡好,她隻要一閉眼,腦海裏?就浮現出婚書和裴楚月穿著?婚服的背影。李朝歌本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想看看最重視規矩的裴家是如何培養出一位私定終身的嫡小姐的,萬萬沒想到,熱鬧看到了自己?身上。


    裴楚月結冥婚的對象竟然是顧明恪。李朝歌見過顧明恪那麽多次,李朝歌覺得自己?再不成器,也不至於?認不出人和鬼。顧明恪絕不可能是個死人,那麽,隻能說明,他?不是顧明恪。


    真正的顧明恪已經死了,所以裴楚月許願後,才會被結冥婚。其實李朝歌早就在懷疑顧明恪了,前世?她回到洛陽,根本沒有聽?過任何姓顧的人,若顧明恪真實存在,以他?的容貌氣質,絕不會籍籍無名。


    李朝歌本來以為顧明恪假借養病之名離群索居,實則在外麵?遊曆。他?在永徽十八年和今年正月去?過劍南,恰巧被李朝歌撞到,前世?永徽二?十四年,李朝歌回到洛陽時,顧明恪或假死或遊曆,徹底離開洛陽,所以才和李朝歌錯過。但是現在,李朝歌突然意識到,萬一,他?壓根就不是顧明恪呢?


    真正的顧明恪確實體弱多病,足不出戶,是一位多愁善感、擅長文?史的表公子,寄居裴家多年。聽?說顧家祖傳體弱,真的顧明恪極可能在前段日?子病逝,現在那位,隻是一個喬裝成顧明恪模樣,蟄伏在裴家,不知道想做什麽的神秘人。


    這?樣一想,李朝歌很多疑惑迎刃而解。她先前就覺得有些地方說不通,顧明恪今年十八歲,永徽十八年時,顧明恪隻有十四歲,但李朝歌很確定,她看到的男子是成年人身量。而且,這?麽大一個活人,一邊瞞著?裴家一邊在外遊曆,足跡遠到劍南,就算顧明恪在裴家不受重視也很難實現。何況,以李朝歌這?段時間的觀察,裴家對顧明恪不能說視若親子,但也談不上苛待。


    顧明恪不可能瞞著?裴家在外行走,所以,李朝歌十二?歲看到的男子,以及在黑森林見到的麵?具人,是現在這?位顧明恪,卻不是真正的顧尚之孫、顧家獨子。


    怪不得裴紀安說他?的表兄性情文?弱,不善交際,隻喜歡研究史書,而李朝歌看到顧明恪時,他?卻深不可測,武功深厚,而且對曆史興趣平平,反而擅長文?法。怪不得,天後引薦他?入仕時,他?選擇了大理寺。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裴紀安的表兄啊。


    這?樣一來年齡和行蹤都能對上,但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顧明恪的父親、祖父都死了,其他?親族也七零八落,但顧明恪的生母還活著?。作?為母親,總不可能認錯自己?的兒子,而且這?些年顧明恪一直住在裴家,要是顧明恪換了人,裴家為何毫無察覺?


    李朝歌昨天想了一夜,越想越驚悚。今天她一大早就醒了,打算親自去?會會這?位神秘的顧寺丞。


    莫琳琅安安靜靜地跟在李朝歌身後,沒有問她要去?見誰。李朝歌和裴家丫鬟問了表公子的住所,便等在西苑門口,等著?顧明恪出來。


    天光逐漸變亮,清晨的風拂在人臉上,清爽又舒適。李朝歌等了沒一會,就見裏?麵?走出來一個人,對方穿著?深青色服飾,肩寬背闊,腰細腿長,明明是一樣的製服,硬是被他?穿出一種貴氣感。


    李朝歌蹭的一聲站直,目光不動聲色掃過顧明恪的臉,笑道:“顧公子,早啊。”


    “早。”顧明恪淡淡應了一聲,說,“公主大清早等在門口,有什麽事嗎?”


    “沒有。”李朝歌笑容燦爛,顧盼生輝,眼波流轉間卻藏著?打量之意,“我隻是想早點見到你而已。”


    莫琳琅沒想到李朝歌要等的人竟然是顧大人,更沒想到不苟言笑的顧大人和公主看起?來很熟的樣子。莫琳琅吃驚地張大嘴,等聽?到公主最後一句話,又默默把嘴合上。


    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李朝歌語不驚人死不休,而顧明恪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點點頭,道:“好。你現在已經看到了,然後呢?”


    一大清早的,李朝歌跑這?麽遠,難道就是為了惡心顧明恪一把?


    那她成功了。


    李朝歌笑著?,故意說:“我昨天一晚上都在擔心顧公子,好容易等到天亮,一得空就來尋你。為什麽顧公子看起?來卻不太?歡迎我?”


    “有勞公主記掛,我不甚榮幸。”顧明恪沒理會李朝歌的調侃,一板一眼地說道,“不過我一會要去?大理寺當值,現在須得去?給長輩請安。公主,建議你有話直說,我趕時間。”


    “都說了沒什麽事。”李朝歌一副被愛情衝昏頭腦的樣子,善解人意地說,“正好我也要和裴老夫人辭行,我們一起?走吧。”


    每日?宵禁解除時,坊門和宮門會一起?開放,李朝歌昨天在裴家住了一夜,今日?無論如何都該回宮麵?聖了。顧明恪見李朝歌繞了半天,就是不說來意,索性不再問,頷首道:“謝公主抬愛。公主,請吧。”


    顧明恪微微抬手,李朝歌對他?笑了笑,率先走在前方。顧明恪隨後跟上,莫琳琅盡量縮小存在感,一路上安安靜靜地跟著?。


    他?們這?些貴族真是太?亂了,顧寺丞在大理寺何等鐵麵?無私,他?沉著?臉不說話的時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敢和他?求情。結果,私底下?竟然和盛元公主走的這?麽近。


    嘖,人不可貌相,誠不欺我。


    一路上,李朝歌對顧明恪極其熱情,時不時說著?說著?就要擠到一起?去?。莫琳琅眼觀鼻鼻觀心,一路垂著?眼睛,就當自己?是個透明人。


    不光莫琳琅,偶爾路上遇到侍女,她們看到顧明恪和李朝歌的狀態,都是一副大吃一驚又趕緊避嫌的表情。李朝歌不在乎旁人怎麽看怎麽想,反而沒人敢傳公主閑話,就算傳,李朝歌也不怕。大不了她和顧明恪成婚,用毫無用處的名聲換一個漂亮駙馬,李朝歌覺得很值。


    李朝歌一路變著?法往顧明恪身邊湊,她看似纏著?顧明恪,其實在借機觀察顧明恪的臉。他?眉目如畫,皮膚清淨無暇,不像是易容的樣子,而他?的脖頸修長白皙,下?頜骨幹淨分明,距離這?麽近李朝歌都沒有看出假麵?的痕跡,委實不像帶了人皮麵具。


    李朝歌的視線劃過顧明恪衣領,若有所思。莫非,現在江湖上出了新型人皮麵具,逼真無比,而且粘結的接口在胸膛上?


    李朝歌皺著?眉,十分苦惱。這?麽說,她隻有看到顧明恪衣領下?的皮膚,才能確定他?有沒有易容?扒男人的衣服對李朝歌來說倒不難,但這?個人是顧明恪,可行性就要打個問號了。


    至今李朝歌都沒有試出顧明恪的深淺,要是兩個人真刀實槍動手,李朝歌未必打得過他?。萬一撕破臉麵?用強卻沒成功,那就太?尷尬了。


    李朝歌眸光沉著?,思索了半天,還是覺得穩妥為上。先用巧取,最後實在不行,再用武力。


    李朝歌正在腦子裏?構想,忽然聽?到顧明恪說:“老夫人的居所到了。”


    李朝歌回神,她抬頭瞅了眼前方的牌匾,奇怪道:“我知道啊。為什麽這?麽說?”


    “沒什麽。”顧明恪臉上清清淡淡的,回眸時,眼睛中劃過一絲警告,“隻是提醒你,收起?你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李朝歌腳步頓了一下?,而這?時,顧明恪已經掀衣走進去?了。李朝歌眯眼,用力瞪了顧明恪一眼,隨後不情不願地走入裴老夫人的院子。


    侍女已經在門口打開簾子,顧明恪先進,隨後跟著?李朝歌。裴老夫人在屋裏?看著?這?兩人一前一後進門,恍惚了一下?,幾乎以為這?兩人是夫妻,結伴來給長輩問好。


    顧明恪和李朝歌依次給裴老夫人行禮,裴老夫人看著?這?兩人近乎同步的動作?,那種詭異的既視感更強烈了。裴老夫人咳了一聲,說:“快坐吧。時間還早,公主和顧郎怎麽不多睡一會,這?麽早就來了?”


    裴老夫人說完表情微變,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一句話,但是結合裴老夫人剛才的想法,這?句話就非常不妥。幸而李朝歌和顧明恪沒有往歧義上想,顧明恪回道:“給長輩晨昏定省是禮儀,不敢怠慢。”


    李朝歌也說:“多謝裴老夫人昨夜收留,一會等坊門開後,我就要回宮了,特意前來和老夫人辭行。”


    裴老夫人虛讓了兩句,留李朝歌多住幾天,自然被李朝歌回絕了。裴老夫人說了些客套話,慢慢探向?正題:“昨夜之事大媳和我說了,多謝公主仗義相助。阿月這?個孩子天真單純,從不招惹是非,不知昨夜,為何她會……”


    裴老夫人在打聽?冥婚的事,任何一個未婚的小娘子牽扯上冥婚都不會是好名聲,何況還是最重名聲和規矩的裴家?李朝歌心裏?洞亮,她知道裴老夫人為什麽這?麽問,也知道裴老夫人想聽?什麽。李朝歌不動聲色,回道:“這?隻厲鬼因冤屈枉死,怨氣極重,前兩天裴楚月和其他?幾位小娘子玩扶乩,不慎將?她召喚過來。她存了害人之心,看似在幫人還願,其實都是在謀人性命。高表姐上吊,長孫相公昏迷,裴楚月冥婚,都是如此。女鬼想要拉人墊背,至於?名義是什麽,倒並不要緊。”


    裴老夫人聽?到這?裏?,長長鬆了口氣,眉宇間的結都打開了:“原來如此。看來,她隨意找了一個名頭,想要害死阿月。阿月知書達理,雲英未嫁,怎麽會和人私定終身呢?不過,阿月雖是受害人,但冥婚這?種事情傳出去?對名節不好,請公主替阿月保密,如何捉到厲鬼一事,就不要和外人說了。”


    李朝歌心裏?諷刺地笑了一聲,說:“我明白。鬼怪鬧的洛陽人心惶惶,現在鬼怪已除,安撫人心才是要緊,其中細節無需為外人道。我回去?後會將?女鬼的遺骨送到佛寺鎮壓,其餘事情,就讓它們慢慢過去?吧。”


    這?正和裴老夫人的心意,他?們裴家最重規矩,要是裴楚月和人結冥婚這?等事傳出去?,對裴楚月,乃至整個裴家,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裴老夫人沒有問裴楚月冥婚的另一個人是誰,李朝歌也默契地沒有提,雙方都有意將?這?件事遮掩過去?。裴老夫人是為了裴楚月,而李朝歌是為了顧明恪。


    李朝歌接觸的人從始至終都是現在這?位顧明恪,原來的顧明恪是誰,和李朝歌沒什麽關係。李朝歌自己?心生懷疑,但是在外人麵?前,尤其在裴家麵?前,她還是會將?這?件事掩飾下?來。


    李朝歌和裴老夫人說話,沒注意到顧明恪靜靜瞥了她一眼,眼中似乎有所思量。裴老夫人解決了冥婚這?個心腹大患後,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臉色也不再板著?了。裴老夫人問:“大媳昨夜來稟報的時候,說阿月昏迷過去?,到現在都沒醒。她年紀還小,連親事都沒定,昨夜的事,對她的身體有沒有影響?”


    “她被鬼魂上身,陰氣過重,才會昏迷不醒。接下?來她多半會大病一場,隻要病中好生將?養,等慢慢恢複了元氣,就無礙了。”


    李朝歌隻說可以恢複,卻沒說不會影響身體。裴老夫人長籲一口氣,說:“老身明白了,多謝公主。其餘幾戶人家呢?”


    “高表姐已經康複,以後沒什麽影響。長孫相公和長孫三娘出現異狀是厲鬼作?祟,現在厲鬼已除,長孫相公和長孫三娘也會慢慢恢複正常。至於?曹太?師,他?前段時間舊疾康複是厲鬼的障眼法,但之後在花園摔斷腿卻是真的,我並非郎中,對此實在無能為力。”


    裴老夫人手裏?拈著?佛珠,念了聲佛號,說:“阿彌陀佛,菩薩有好生之德,請菩薩趕快將?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渡過去?吧。”


    裴老夫人話音說完,外麵?響起?激昂跳躍的鼓點聲,洛陽城門開了。李朝歌和顧明恪一起?站起?身,李朝歌對裴老夫人微微行禮,說:“邪不壓正,紫不奪朱,有聖人和天後在,陰霾總會消散。老夫人保重身體,我先回去?了。”


    裴老夫人點頭,慢悠悠說:“公主慢走。瑪瑙,替我送公主和表郎君出門。”


    被喚作?瑪瑙的丫鬟行萬福,然後就走到前方,伸手道:“公主,表郎君,請。”


    顧明恪淡淡點頭,他?讓了一步,等李朝歌和莫琳琅走後,才慢慢跟上。他?們兩人出門,迎麵?碰上裴紀安。裴紀安來給祖母請安,一抬頭,正好看到李朝歌和顧明恪並肩從祖母屋裏?出來。


    祖母身邊的大丫鬟親自陪送在側,看起?來像是一對新婚夫妻來拜會長輩一般。裴紀安愣了一下?,問好道:“表兄,盛元公主。”


    李朝歌視若不見,完全當看不見裴紀安這?個人,還是顧明恪應了一句:“表弟。我要去?大理寺上衙,就不陪你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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