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寵》


    作者:長安華瓊


    文案:


    施煙自十三歲被蕭家家主帶回府。


    —無名無份,本該在蕭府夾著尾巴過日子,偏頗得家主喜愛。縱容得她知書達禮、溫婉嫻靜樣樣不沾,刁蠻跋扈、恃寵而驕無師自通。


    蕭家家主二十又五,清風明月的人物。卻熬死兩任未婚妻,從蕭府遮白布抬出去的女子早已數不清。


    又聽說,蕭家家主自娘胎落下病根,孱弱氣息,恐活不長久。施煙蹬鼻子上臉,嬌著細軟聲:“人人都說大公子活不久,且您有克妻之名在前。煙兒便想,趁家主還沒死就多攢些銀子,以不至於您死後煙兒被人欺了去。”


    待她及笄禮後,隔橫二人中間一層薄紗隨風散去,施煙總氣勢占了下方,惡狠道:“是誰亂傳家主無趣,活不長久謠言,若是讓我逮住定撕了其人的嘴!”


    蕭家家主眸似深潭,修長手指撩起佳人烏絲,神色溫潤看著她窘迫樣,笑罵:“偏你要聽外人言,活該。”


    俏皮小作精vs 溫柔大家主


    一句話簡介:人美腰細、專煞他命


    立意:永遠保持良善,堅守心中光芒


    內容標簽: 情有獨鍾 歡喜冤家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施煙,蕭祁遠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因我委屈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非君子。……


    秋末氣陰,寒風入骨。昨夜下了整整一夜大雨,霹靂雷雨驚得人心惶惶,孩童徹夜嘹哭不止。


    今晨起身推窗,上空清亮,倒是個好兆頭。


    天街兩側槐樹枯盡,各坊商鋪連續開門做生意,街道逐漸熙攘,胡商牽過幾匹駱駝路過,駝鈴響亮合著行人往來互禮問好,一派欣榮景象。


    突然,一匹紅棗馬不知何處竄出,駱駝嚇得亂蹄,二三行人急忙躲閃,差點推翻一旁路攤,引起不小騷亂。


    片刻回神,一人怒而尋始作俑者,卻隻見蹄揚黃沙。


    正在炊餅攤前買早食的趕考書生喟歎一聲,“長安這些紈絝子弟,整日縱馬好不逍遙。”


    攤主利索從爐子取出熱香的餅子,遞給他熱情隨了句,“誒,客官您可是看錯了,那策馬者頭帶帷帽,白紗下衣裙青飄,分明是個豔娘子咧。”


    書生訝異,回頭追尋那馬匹無果,“那這也太大膽了,誰家女子如此豪放!”


    攤主搖搖頭,不少見各州縣初來長安的學子們驚訝麵孔,“來日春時花開,侯將世家小姐公子門紛紛出門,一同長街策馬,那才道逍遙熱鬧。”後又打量這白麵書生肚腹詩書成山的樣子,恭維他兩句,“往後您若高中,禦街誇官走馬一回,可知這豪放之意咯。”


    書生搖頭不細想淺意,提了胡餅回客棧溫書去。


    將馬送回馬廝,付了借租銀錢,老板喜滋又得了一筆豐厚銀子,與她熟稔對話,“沈小姐,這次之後又何時再來借小魎?”


    女子愛惜地撫了撫紅棗馬,白色麵紗下輕聲道,“這冬了,家中管得緊,怕是等開春才可來了,店家替我好生照顧小魎,屆時必有重謝。”


    老板立即答道,“沈小姐出手闊綽,您盡管放心,小的絕不虧待小魎。定將小魎好生伺候,定不會少它一根毛。”這話的語氣好似將馬匹比作了他的親生父母。


    女子頷首,即使對馬匹再三不舍,還是轉身離去。


    日暮破曉,不遠處鼓樓敲響,悠悠鍾聲悠遠遞進,坊裏不少人家接二連三支起窗戶,開始一日生活,這座長安城漸而蘇醒。


    女子正抄著小道入巷,聽得鍾聲暗叫一聲不妙。


    加快步伐,腳步急速而慌,一腳腳踏入雨形成的小水坑,淤泥驟然濺附裙角,一套上好蠶錦而製的衣裙怕是毀了。


    青白身影隱於巷尾,一輛馬車從街角緩緩駛過。


    巷子左拐盡頭,女子扯了帷幕,露出清秀豔美的臉,昂首望個丈高宅牆,施施然吐出一口氣,而後肚腹沉收,白色帷幕先於空中拋出一道流暢影像。緊跟著女子往後退幾步助跑,驟然往前,掌心撐著牆沿,輕而易舉翻上牆。


    牆內,兩臂之遠的梧桐樹主幹粗壯,足有三人合抱之勢。


    隻要跳下這堵牆,便無人知曉她昨日偷跑了出去。心中正沾沾自喜,牆頂青苔打滑,她腳落不穩,來不及驚呼便一頭栽了下去。


    ……


    “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摔死我了。”


    哼呦揉著腰臀爬起來,女子皺著臉兒胡亂拍了拍裙裳稀泥混土。正要往自個人院去,忽而前頭一群人湧跑了來,來勢洶洶將她圍住。


    其中為首的人一看她,臉僵惡煞,“施煙小姐,您又偷跑出去,□□進府。”


    被喚做‘施煙’的女子靜靜貼著牆壁,無奈歎氣,“管家您一把骨頭,沒想到跑得還挺快。”


    老管家年近六旬,頭發花白,兩手相揣,背因年老弓起,腳力倒不遜色府內兵衛。


    現在,這麽多人看見,躲是躲不掉了。


    府內灑掃的婆子丫鬟、府內領事奔走小廝盡都瞧見施煙小姐一身灰溜溜往大夫人主院去。


    一婢女道,“自家主走了,表小姐是一日不惹禍心中就難受。”


    一婢女接道,“誒真是,我們大夫人鬢發都被表小姐急白了幾根。不過,這些日子大夫人與大少夫人正替表小姐相看人家,據說都相看好了,正等家主回來敲定呢。”


    “啊?這事兒當真?”


    “我娘是大夫人院裏的灑掃主事,親耳聽常嬤嬤教訓表小姐身邊的丫鬟,‘你家小姐都快定親了還這般不懂規矩,往後出閣遲早給蕭家丟人。’”


    入主屋,從內室退出的謝若瀅看到一身狼狽的施煙,不由得詫異,“妹妹這又是打哪兒來的,怎得一清早渾身弄得汙髒?”


    屋內起了爐子,溫暖如春,腿肚又濕又暖惹得施煙驟然打個寒噤,她摸了摸冰涼耳垂,慫眉耷眼吐字,“摔了一跤。”


    謝若瀅蹙眉,壓低聲音,“那怎得不換身衣裳再來。”她謹慎往屏風裏望了眼,忙推著施煙往門口去,婆母可是見不得髒亂,可現在凡施煙路過,地上皆潭下一團汙泥,湊近她身上還帶一股難聞氣味。


    施煙認命地抖了抖裙邊,忍住黏糊難受的繡鞋,視線不滿往身後常嬤嬤撇去,謝若瀅心中猜了幾分,忍不住伸指輕點她眉心,當下做主道,“你啊,半月不惹禍心中便不踏實。母親方起頭暈症又犯了,你先隨我丫鬟去我院子換身衣裳再來。”


    施煙原本苦臉登時喜笑顏開,拱手作揖,俏聲聲:“嫂嫂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


    謝若瀅啞然失笑,忽而裏頭傳出道顫巍薄怒女聲,拌住她逃離步伐,“讓她進來。”


    大夫人身邊嬤嬤應聲拐出屏風,朝二人俯身行禮,旋即做了個請她二人進去的手勢。


    施煙苦淒小臉,隻得入內,便見得蕭大夫人梳妝穿衣完好坐於八仙桌旁。


    她年近四十,碧玉年華嫁於蕭家大老爺至今,育一子兩女。執府內中饋多年,治家有方,頗有威嚴。


    施煙了兩下步子便不敢前去,“我身汙穢,恐髒大夫人眼耳。”


    瞧她這章法,渾身狼狽,張氏隻覺額頭穴位突突地跳,一掌重拍在桌上,手中捏著絲帕指向施煙不停顫抖,“你這般模樣啊,何有矜持閨秀的影子。”


    施煙垂首不語,這挨訓與她是家常便飯,謝若瀅上前為母親順背,急安撫道,“母親莫氣,妹妹今晨起早來給您請安,路上不慎摔了泥坑。”


    張氏淡淡瞥兒媳一眼,語氣不威不怒,“你如今為她找借口倒是順暢得很。”


    謝若瀅左右慌了下,領著絲帕撫在心口,不敢說話。


    一道厲嚴視線直掃來,施煙聽得蕭大夫人問自己,“你自己說說,管家是在府內何處看到你的,昨夜你又去了何處!”


    手指躊躇揉搓裙裳,施煙怯懦著轉了題柄,“大夫人莫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現在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翻.牆入府了。今日之事,願憑您責罰。”


    她本無意惹大夫人生氣,可昨日確有急事出府,逼不得已出此下策。


    張氏冷哼一聲,“你不說我也從你嘴裏撬不出來,不過施煙這兒我最後一次警告你,若是你再不安分惹是生非,讓別家敗了我簫家名聲,就是祁遠回來,我也照樣趕你出去。”


    “常嬤嬤,給我將這辱沒家風的東西扔進祠堂,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人走後,謝若瀅走上前扶起大夫人,有些擔憂,“母親,三公子估摸這兩日歸回,我們這樣罰煙兒會不會有些不妥?畢竟,她也不是我簫家血脈……”


    張氏抬臂揮揮,單手撐住額頭,疲憊無力,“那有如何,自前年祁遠領她回來,她在長安闖了多少禍事,多少世家貴眷對她避空不及。如今你幾個弟弟妹妹嫁娶,蕭府名聲可不能敗在她手上。”末了想起什麽,又叮囑她,“趁祁遠還未回來,你告訴繆兒外頭鋪麵上的末梢之事抓緊完了,莫讓別人抓住把柄。”


    謝若瑩得了婆母命令,忙應下。


    跪祠堂施煙可是府內熟客,裏頭常年綿延香火,數百座牌位並肩而立,肅穆森肅。


    大夫人對她苛刻,從不遣人送飯食來。堂風一吹,身子是又冷又餓。施煙蜷縮在蒲團上,忽悠自己夢中有暖爐熱湯糕餅,昏昏欲睡中外頭稀碎腳步聲混著人聲吵鬧,她耳力向來極靈,霎時驚醒,忙立直背脊,雙手搭在腿上跪好。


    “家主,大夫人說表小姐私自出府犯了家法,須得在祠堂跪四個時辰。”


    梁胥弓腰站在祠堂門口,同輪椅上的男人恭敬道。


    輪椅上坐著一男子,身上披著裘襖,矜貴清冷,目若深潭望著祠堂大門上頭‘蕭家祖祠’四個大字。


    男子收回視線,與身邊佩刀隨從閑聊,“祖祠從雍州移至長安多久了?”


    “回家主,七年。”


    輪椅上的男子嗓音低沉掩了些笑意,“三年各支脈來祭祖一次,她一個外姓的,跑祠堂次數倒比姓蕭的多了。”


    今日晴光雖好,可陰風瑟瑟吹得人麵疼。


    “跪了多久了?”


    身後響起熟悉聲音,不急不緩,叫人聽不清期間情緒,隨風潛入祠堂,輕輕淺淺地撥撩施煙心裏不安。


    左後側方有一人影,直感那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施煙掐著酸疼無感的大腿,悶悶應答,“兩個時辰外加一柱半香。”


    “為何罰跪?”


    “翻.牆入府。”那視線逼人,施煙答得頗有壓力。


    “還有呢?”


    “就這一樁!我昨日想騎出城騎馬,回來晚了隻得翻.牆,哪曉得被管家逮住了……”


    身後悠沉“嗯”了聲,施煙塌下肩膀,咬牙切齒地攥了攥拳,聲若蚊呐,“還……打了人。”


    “你可是能行,我才走五日,你就惹了事來。”那人走近,施煙餘光可見藍色衣袍,聞久了祠堂香蠟燭火,一股藥味吸入鼻,心裏竟清爽不少。


    “戶部左侍郎家四代獨孫,被你當街揍得鼻眼不成人。”


    若是尋常人家發生此事,嚇得趕忙上門認錯或舉家躲藏以免遭來殺生之禍。偏這位‘凶手’堂而皇之在祠堂罰跪,背脊挺立,毫不服輸。


    施煙一直觀察旁人舉動,待他立在自己身旁。胳膊酸疼得厲害,伸出去聽得脆骨清響,攥著旁邊人衣角。


    她目視前方,看著數百塊檀木牌位,神色倔強,“蕭祁遠,我沒錯的。”


    “是他先出言不遜,罵我是下鄉人也就算了,還說我性子暴,活該被沈家退婚。往後沒人娶我,便讓我給他當個姨娘。我氣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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