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妙離開學堂之後,一個人在莊裏很是愜意的轉悠了好半天。她一邊走著,一邊回想著剛才與周玨在那花叢中親近的情形,麵上忍不住熱了起來,心裏也是一陣陣的怦怦然。可不知道為什麽,她想了一會兒,,心裏麵竟慢慢生出一絲亂亂的感覺。


    謝妙信步走著,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昨晚和周玨來過的那條河邊。她坐到了河邊的石板上,看著清澈見底的河麵,用雙手托起了下巴。


    “怎麽辦?原來扮做個山大王將他擄上山,是想將讓她見了我的真麵目好嚇走他的。可如今倒好,他沒被嚇走,我好像越來越不對勁了……”謝妙一邊嘀咕著,一邊朝水麵丟了一顆石子,那石子劃過水麵蕩起一圈漣漪,謝妙盯著那一圈圈的水紋,心裏覺得更加的亂了。


    “要麽讓他走,以後都再不見他了?”謝妙在心裏暗暗想著,可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她就覺得心頭一滯,一種無法忍受的窒息感就籠罩著過來。


    “不,不行,我舍不得,如今巴不得天天見到他……”謝妙又忙搖著頭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真沒想到,這才多少幾天沒見,這雲城小霸王竟活成個怨婦模樣了?”


    就在謝妙煩惱不已之時,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陣說話聲,那聲音帶著點少年人的嘶啞,還明顯帶有奚落諷刺之意。


    “藍小四!”謝妙驚喜的回過來,就見得身後一棵大樹的樹丫上坐著一個人,一身石青的衫子,五官生得俊秀,雙目炯炯有神的,可不正是快有一個月沒見了藍澈?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謝妙站起身衝他道。


    “我下午才到,剛向舅父交了差,又聽說你到莊裏來住了,特地來看一眼。我聽淩曉說了,你劫了個人上山來,怎麽回事啊?”藍澈自樹上跳了下來,雙手抱著胸前看著謝妙質問道。


    “這事兒,著實有些頭疼呢。”謝妙撓了撓頭,麵上浮過一絲苦惱之色。


    “快點說,你又惹了什麽禍了?”藍澈有些急躁地道,他一瞧她這模樣就是一時胡鬧惹上麻煩了。


    “那人是周玨……”謝妙小著聲音道。


    “什麽?你,你竟將太子給搶上山了?”藍澈一時驚訝得失了聲。


    “噓……”謝妙連忙豎起指頭讓藍澈噤了聲,又看看左右無人,這才將周玨以為她要招夫婿,化名衛雙玉來侯府爭當女婿的事告訴了他。


    “哦,我倒是沒想到,他為了你倒是放下了身段,親自來了雲城。”藍澈聽了倒是有些驚歎之意了。


    “那你還苦惱什麽?心上人被你搶了來,回去稟了你爹娘,這事兒不就差了一紙婚書的事嗎?你要是不好意思張口,我這就回去替你稟了舅父舅母。”藍澈瞥了一眼謝妙又道。


    “藍小四,你胡說,什麽心上人?我如今正後悔一時衝動將他搶上山來,正煩惱著呢?”謝妙跺了下腳道。


    “後悔了?這還不簡單,我去替你告訴他,就說你叫他走好了。”藍澈聽得眼睛一亮,說罷抬腿作勢要走。


    “誒,你站住!”謝妙聽得麵上一慌,忙伸手拽住了藍澈的胳膊。


    “瞧你這德性,還嘴硬說不是心上人,瞧把給你急的!”藍澈回轉身,看著謝妙一臉的譏諷之色。


    “去你的,我才沒有急,我是怕我爹知道我把他趕走了,定是要和算帳的。”謝妙麵上一窘,可還是不承認地道。


    “哦,你還知道怕你爹知道啊?你這麽不明不白把他藏在莊裏,你爹知道了就不會跳腳嗎?”藍澈眉頭一挑,口中很是沒好氣地道。


    “哎呀,我們不說這煩惱事了好不好?你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們這就去尋宋大嫂,讓她做些好吃的,再備上好酒,我們來個一醉方休怎麽樣?”謝妙搖晃著藍澈的胳膊道。


    “去就去,可你別晃我胳膊行不行?再晃都脫節了……”藍澈看著謝妙抓著他胳膊的手,一臉的嫌棄之色。


    “偏晃,脫節了我接你接上!”謝妙滿不在乎,一邊說著一邊又大力晃了幾下。


    藍澈雖是齜牙咧嘴,一臉的慍怒,可倒底還是沒有甩開謝妙的手,任由她拽著胳膊著往回走了。


    ……


    臨近中午的時候,周玨也結束了上課,放那眾女娃娃們各自回家了。他快著腳步回了謝妙的住處,可當他推開院門時,卻是看到了很是意外的一幕。


    謝妙坐在院內的葡萄架下的小桌邊,桌上擺著些一小堆東西,謝妙手裏拿著一樣物件,正一臉興趣盎然的欣賞著。小桌的對麵,坐著一個身著石青衫子的少年,那少年生得很是俊秀清朗,正一臉笑意地看著謝妙。


    院門口的周玨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知怎麽的,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藍小四,這隻竹蜻蜓看著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值得你大老遠的帶回來嗎?”謝妙一邊擺弄著手裏東西,一邊說道。


    “你可別小看它,我可是親眼見過有人玩的特別溜,好不容易才打聽到賣的地方買了一隻回來。”那少年指著謝妙手裏的竹蜻蜓笑著道。


    “既是如此,待我試一試就知道了。”


    謝妙一邊說著,一邊用一雙手掌夾住了手中竹蜻蜓的竹柄,快速一搓,而後雙手一鬆,就見那竹蜻蜓快速地旋轉著,一邊旋轉一邊向空中飛去,一會兒功夫,就升得和小樓一般高了,還久久旋轉著一時半會兒不會落下的模樣。


    “哇!藍小四,這隻竹蜻蜓果然厲害,比我從前玩的都要好!”謝妙拍著巴掌喊了一聲,又跳將起來,衝出了葡萄架。


    謝妙剛衝出來之時,一眼就看見了正靜靜站在門口的周玨,她一時愣了下。這時,那竹蜻蜓也開始下落了,飄飄悠悠地轉了一圈,慢慢掉落在了周玨的腳邊。


    周玨彎下腰,撿起了腳邊的竹蜻蜓,然後站起身,慢慢走到了謝妙的身邊,將手中的竹蜻蜓遞給了謝妙。


    “那個,你回來啦,宋大嫂正在廚房忙著,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謝妙接過竹蜻蜓,麵上有些不自然地道。


    “對了,他是藍澈,剛從外地回來。”謝妙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過身指著葡萄架下的藍澈道。


    周玨抬手望雲,就見得藍澈起了身,出了葡萄架對著周玨雙手抱拳施了一禮。


    “藍澈見過衛公子。”藍澈雖知周玨的太子身份,不過還是依著謝妙的叮囑,稱他為“衛公子”。


    “藍家兄弟不必多禮,說起來,你我倒是有過一麵之緣的。”周玨還了一禮道。


    “一麵之緣?這?”藍澈一時想不起來,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謝妙。


    “你忘啦,上次去京城時,我偷跑去打獵,不是跟人爭一隻兔子嗎?那兔子可不就是他用火銃先打中的?”謝妙忙解釋道。


    “哦,原來你就是林中那位公子,怪不得我覺得有些麵熟。”藍澈一下子想了起來。


    “是啊,想我們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快點院內坐吧,宋大嫂煮了酸梅湯,再喝上一點好了。”謝妙忙招呼道。


    周玨這會兒正些口渴了,聽得有酸梅湯喝,立即點點頭,而後率先朝屋內走去,謝妙也忙扯著藍澈的胳膊跟在了周玨身後。


    周玨走進堂屋,正待坐下之時,就見得謝妙挽著藍澈的胳膊走了進來,一時間,他心裏麵又有些不舒服起來,他瞥了一眼,還是收回眼光忍了忍,麵上若無其事的抬抬手,請了藍澈在他對麵的案前坐下來。


    謝妙也走了過來,她自桌上的一隻湯碗裏盛了一碗酸梅湯,想也沒想就直接遞到了藍澈的案前。


    “剛才你就叫嚷著口渴了,這一杯你先飲了去。”謝妙對著藍澈道。


    “謝妙,你是不是糊塗了?這有貴客在呢,怎麽先叫我喝了?”藍澈忙推了下碗道。


    “無妨,藍兄弟先用好了,我並不是十分的口渴。”周玨一臉的謙和之色地道,心裏麵卻是為謝妙對他的忽視有些不高興了。


    “好了,你先喝,我再盛一碗就是了。”謝妙輕笑一聲,接著又快速地盛了一碗酸梅湯,而後遞到了周玨的手邊。


    周玨心裏極是不想接的,可對著謝妙一張笑盈盈的臉,他還是忍了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接過了那碗酸梅湯。


    三人喝過酸梅湯又閑話了一會兒,宋大嫂便進來說可以開飯了。謝妙聽得歡呼一聲,忙衝進自己房裏尋了三壇子酒抱了出來,往三人的案前各放了一壇。


    席間,謝妙坐在自己的食案邊,略吃了些菜之後,就不停地倒酒,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了起來。


    “你這樣的喝法,怕是一會兒就要醉了。”周玨見謝妙一副貪杯模樣,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衛公子不用管她,她一向這樣不聽勸的,一會兒真醉了就會叫嚷著難受,頭疼,我二人都不理她就是。”藍澈道。


    周玨聽得藍澈這般熟諳謝妙性子,不由得暗暗歎了一口氣,心想不愧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二人,他自是比自己了解謝妙。


    “衛公子,請……”藍澈對著周玨舉杯道。


    “藍兄弟,請。”周玨也輕笑著端起手中的杯子。


    一旁的謝妙見了這二人彬彬有禮淺嚐輕啄的模樣,一時有些看不慣起來,拿起自己的酒壇就要給兩人斟滿。


    周玨瞥了謝妙一眼,抬手遮了自己的杯子,謝妙無奈隻好朝他作了鄙夷的鬼臉,又轉向了藍澈。


    “我不喝,你也別喝了。剛才我上山之前,在府裏見到霽兒了,他讓我將這個交給你。”藍澈先是抬手將謝妙手中的酒壇全拿開了,又自自己的袖子拿出了一封請帖遞了過來。


    “誰呀?下什麽帖子,如今我可是沒空的。”謝妙滿不在意地接了過來,一邊拆著,一邊又抬眼瞄了下周玨,麵上一副笑嘻嘻的神情。


    她這意思,是如今日要在逍遙莊專心陪他,所以沒空吧,周玨在心裏自忖著,倒是隱隱有些高興起來。


    “啊!原來是雲墨的生辰到了,我竟是忙得忘了這檔事!”謝妙看著請帖突然叫了一聲,麵上驚喜之色難以掩飾。


    周玨聽得這聲“雲墨”,心裏就是一陣緊張,不自覺就豎起了耳朵來。從前在宮中的時候,就總聽她提起這名字,這回來了雲城,自己幾次想問,奈何沒有機會,不曾想今日叫名喚“雲墨”的竟給她送來了請帖。


    第87章


    “藍小四,雲墨邀我去今晚去雲清歡樓赴宴,你要不要一道去啊?”謝妙舉著手裏的請帖問藍澈道。


    “我就不去了,我答應我娘今兒晚上回家吃飯的。”藍澈一邊吃著一邊朝謝妙搖搖頭道。


    “那阿玨啊,你呢,你要和我一起去嗎?”謝妙又轉臉問周玨道。


    周玨心裏對那雲墨好奇得很,本想點頭應下的,可轉念一想,那清歡樓是個勾欄瓦廝之地,那雲墨又是個小倌兒,如今又當著藍澈的麵上,他又是知曉自己身份的的,自己此時怎麽應下,那不是與謝妙一道胡鬧嗎?


    “那種地方,不去也罷。”周玨冷著聲音一口拒絕了。


    謝妙聽得這話,臉上浮現了一絲失落之色。藍澈悄悄抬眼看看周玨的神情,又瞧瞧謝妙的臉色,突然間就有些想笑起來。


    “衛公子是什麽身份?那什麽雲墨的生辰也配請得公子去?我看你也別去了,就在莊中好好陪著衛公子才是。”藍澈斜著眼睛,分明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


    “那不行,阿玨不去就算了,我是一定要去的,不然雲墨還不得傷心死?”謝妙看著手裏的請帖說得一臉的肯定。


    周玨聽了這話自然是心有不愉,不過藍澈在場,他也不好表現出來,隻低著頭默默吃起了自己跟前的菜肴。


    飯後不久,藍澈便說要告辭回雲,謝妙竟也待不住了,就說要和藍澈一道回去。周玨聽得心裏好一陣惱,他自然猜得出來,她這是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那雲墨,然後好為他祝壽的。


    待謝妙和藍澈一道出了門,周玨坐在二樓的窗口處,看著謝妙很是歡快的身影,心裏頓時很不是滋味起來。他悶悶地坐了一會兒之後,突然間下定了主意,於是站起身來,快步下了樓,徑直出門去了。


    ……


    停晚時候的雲城璿璣大街上,華燈初上,整個街道燈如白晝,人潮湧動,好一派富庶繁華之景。


    大街東頭,有一處巷子口特別的擁擠,道路的兩邊已是停著不少馬車,可不時還有馬車自街道兩頭駛進來。馬車上下來的人,都是有些年輕的翩翩公子。他們下了馬車,都奔著巷子內的一幢庭院走了進去,那庭院修得很是奢華富麗,大門頭正中匾額上書著三字,上麵寫的是“清歡樓”。


    “主子,你確定要進這地方?”門外不遠處,一身褐色衫子的年平看著眼前的門樓,有些猶豫著問道。


    “來都來了,豈有不進的道理?”年邊的身旁,身著一身鴉青色衫的周玨語聲清冷著道。


    “是。”年平忙答應一聲不敢再說話。


    周玨冷著臉朝門口走了過來,年平和德康對視一眼,也立即跟在了他身後。


    門口的站著兩個人,一個中年管事的模樣,還有一個小廝。見得三人前來,那管事的伸手攔住去路道:“敢問幾位可有票子?”


    “票子,什麽票子?這地方,難道不是帶了銀子就能進的嗎?”年平忙上前一步道。


    “嘿,你這人倒是有意思!你當清歡樓是什麽地方,有銀子就能進嗎?”那管一聽就急眼了,口中譏諷萬分地道。


    “這位管事勿要動怒,你請了你們當家的出來說話便是。”周玨淡然著聲音道。


    那管事的聽得周玨說話,轉過臉來將周玨仔細看了看,見得來人樣貌俊美,氣度不凡,心裏料定是個大家公子,於是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


    “這位公子想見我們當家的,這……”


    那管事的話說一半就停住了,因為一隻袋子驀然出現在他眼前,他住了口,愣了下,就見得一個身材瘦削的漢子正站在他跟前,一雙眼睛很是犀利地看著他。


    那人被德康的氣勢嚇到了,忙抬雙手接來袋子,這才覺和拿在手沉甸甸的,忙扯開了袋口低頭看了一眼。這一眼看了頓時雙眼就眯了起來。


    “哎喲喲,小人有眼無珠,竟識不得財神爺大駕!”那管事的捧著手裏袋子歡天喜地的嚷了起來,這滿滿一袋子,可都是黃燦燦的金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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