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是圖新鮮,後來覺得沒勁了,就不想裝了,這就是你不辭而別的原因吧?”過了片刻,周玨又道。


    “嗯,興許是吧,我怕你阻攔我,所以就,就不告而別了,你,你別見怪啊,我給你賠個不是……”謝妙想想還是有些心虛,她低垂著眉眼,聲音細細地道。


    “賠不是,一聲賠不是就完了嗎?你可知道,這陣子,我,我……”周玨突然有些激動起來,他很想說,這陣子我寢食難安,沒日沒夜的想著你,可是話到嘴邊他一時又說不出了,隻好拿眼瞪得妙,一副恨恨的神情。


    就在這時,離他們不遠處的半山腰傳來了一陣山歌聲,聽聲音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不過那聲音很是清亮悠長,令人忍不住想要側耳傾聽。


    周玨沒聽過這樣的民間小調,一時好奇便寧神屏息仔細聽了起來,那婦人吐字清晰,雖帶著明顯的南地口音,但周玨還是聽出了大半歌詞。


    “春季裏相思玉蘭花兒豔,百草呀回芽遍地鮮,柳如煙呀……我郎為客在外邊……梳妝懶打扮呀,菱花鏡無緣呀,啊,可憐我呀打扮嬌容無郎見……”


    周玨聽著聽著,突然間心裏就一滯,繼而隱隱生了悸動之意來。這支小調裏,唱的好像是個女子在思念她的情郎,以致於懶於梳裝,無心對鏡。這雖是個女子的心境,但他的心思何嚐不是一樣?自謝妙離京之後,他無心讀書,食不知味,夜不成眠,對什麽事都是意興闌珊,提不起勁頭來。


    謝妙時常來這裏,這樣的山間小調自是聽過不少,是以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觸,不過她見周玨聽得全神貫注的模樣,倒是起了些好奇心。


    “唱歌的是劉家阿婆,你喜歡聽的話,我聽她過來唱給你聽?”


    謝妙麵上含著笑意,語氣輕軟著道,剛才說到自己的不辭而別,周玨那副受傷的表情讓她看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這會兒有些想要將功補過的意味了。


    作者有話要說:寶寶們,今天這章有點肥對不對?


    請原諒這個手速的作者吧哈哈


    第74章


    “你這是想討好我?”周玨卻是冷冷地瞥她一眼道。


    謝妙聽得先是愣了下,心裏有些惱他的不領情,不過轉念又想想他這兩日來的遭遇,天之驕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這心裏一時受不了,隻是對她這麽冷言冷語兩聲,算得上有風度有涵養了。


    “對呀,我就是想討好你,行不行啊?”謝妙沒心沒肺似的仍是笑著道。


    “不行。”周玨恨恨道。


    謝妙聽了這話,卻是出乎意料之外沒有反駁他,她站起身,又成山石上跳了下來。


    “你做什麽去?”周玨見她要走,忍不住也起身問道。


    “做什麽?自然是回去叫人布置洞房,好與我的美人成親啊!”謝妙頭也不回地道。


    周玨見她又恢複成那個痞裏痞氣滿嘴胡言的模樣,心裏倒是一下子輕鬆了起來。不過,又聽她一口一聲“我的美人”,他實在聽得有些刺耳。


    “不許再叫什麽美人。”他快步追到謝妙的身邊,口中很是不滿地道。


    “不叫美人,哪叫什麽?太子哥哥……”謝妙轉過臉,看著周玨仍是一臉的笑意。


    聽得這聲久違的“太子哥哥”,周玨心裏莫然的就是一陣輕顫。


    “這裏沒有什麽太子。”周玨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低沉著聲音道。


    “不能叫美人,也不能叫太子哥哥,那叫什麽,雙玉?”謝妙黑亮著眼睛道。


    “不要,難聽。”周玨立刻否認。


    “難聽你還不是你自己取的!”


    謝妙又笑笑,然後再不理周玨,腳下生風似的,一路跑著就往山下去了,周玨見了忙也追了下去。


    兩人很快就到了山腳下,漫步於田間小道之上,看著腳邊一壟壟壟綠油油的水稻,迎麵吹著是田間帶著泥土氣息的輕風,周玨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許多。


    “團子,你來啦!”這時,田間有婦人很是驚喜的聲音喊了起來。


    “吳家嫂子,你在忙什麽叱?”謝妙停住腳,笑著對田裏一個身體壯實的中年婦人喊道。


    “正給這稻子薅草呢!”那婦人一邊笑著,一邊朝謝妙揚了揚手,她的五個指頭上都沾滿了泥巴。


    “哦,天兒熱了,你做一會就要上來歇歇。”謝妙又笑笑道。


    “不礙事,不礙事,這點活算什麽……對了,團子,你身邊這位哥兒是誰,長得可真俊,跟個畫裏的人似的!”吳嫂看著站在謝妙身邊的周玨笑容滿麵的問道。


    “是啊,團子,這小哥兒叫什麽名字,怎麽從來沒見過啊?”隔壁田裏,又有一個婦人直起腰來問道。


    “啊呀,這位哥兒生得好,與我們團子很是般配呢!”又有聲音很是驚喜地喊了起來。


    “是喲是喲,般配得很哩……”一時間,稻田間不時站起婦人來,她們都停了手裏的活,一個個都眯著眼仔細看看看周玨,口中七嘴八舌地讚著,句句都不離周玨與謝妙般配之類的話。


    周玨還是第一次這般被一幫婦人盯著看,一時間很是窘迫起來。有心黑了臉,可看著那一張張飽盡風霜的憨厚樸實的笑臉,他又忍不下心來。


    “謝妙,還不快走?”周玨隻好瞪一眼謝妙道。


    “各位嬸子大嫂,他叫阿玨,是我家的親戚,來這裏玩一陣子。他麵皮薄,你們就別盯著看他了啊!”謝妙對著眾婦人笑道。


    “阿玨啊,這有什麽害臊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與團子就像是天生的一對兒,你要早些娶了團子進門,早些生下了小團子才是!”那先前說話的吳嫂仍是大著嗓子道。


    “對對對,成親,生小團子!”一眾婦人一聽這話全都興奮了起來,一個個都喊了起來。


    “團子姐姐生小團子,團子姐姐生小團子!”


    那些婦人的聲音剛落下,田邊草地上又有一陣孩童的聲音響起來。兩人抬頭一看,就見得一幫半大孩子蹦蹦跳跳的衝著這邊嘻嘻哈哈地喊著。


    聽得這般起哄之聲,別說是周玨,就是一向自恃臉皮厚的謝妙也招架不住了,她衝著眾人擺擺手,而後也不管身邊的周玨了,邁開步子就跑了起來。


    見得謝妙都跑了,周玨哪裏還敢再停留下去,忙也一陣風似的追著謝妙去了。


    周玨追到謝妙跑出了田埂,又到了一幢木房子之前。


    “你跑什麽跑?”周玨追上謝妙問道。


    “能不跑嗎?她們叫我生小團子,太可怕了!”謝妙跑得一頭一臉的汗,她手扶著門前籬笆門口的一棵桑樹,靠在上麵喘著粗氣道。


    生小團子?周玨聽得愣了下,他看著謝妙因為奔跑變得紅暈暈的臉蛋,突然間心裏一軟,說話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我倒是覺得,她們說得很有道理……”周玨輕著聲音,看著謝妙的眸光也變得柔軟。


    “你魔怔了不成?居然說她們有理!”謝妙不可思議地衝著周玨嚷道。


    周玨正待開口再說話,謝妙卻是揮了揮手阻止了她,然後一把推開身後的籬笆,快著腳步就往院內走去了。


    “你去哪?”周玨急得又問。


    “我渴死了,進屋喝水!”謝妙丟下一句,人已是飛快地穿過院子,又竄到那木房裏了。


    一聽說喝水,周玨也感到喉嚨一陣幹澀,大早上的出了門,坐著馬車上一路疾行,又被她綁了上山來,他這會兒也覺得口渴難耐了。


    周玨進了屋,就發現裏麵布置得很是清爽幹淨,謝妙正坐在窗前的一張小桌旁,抱著手裏的一隻水壺揚頭喝著水。


    “喏,這是這山間的泉水,很甜的,你試試。”見得周玨進來,謝妙抬起頭,抬手抹了一把下巴上滴落的水珠,然後將水壺遞給了周玨。


    周玨一把接過水壺,然後揚起頭,也痛痛快快地暢飲了起來,謝妙說得沒錯,這山泉水果然清甜可口,喝下之後很快就解了暑氣,整個人頓時都神清氣爽了起來。


    周玨喝完之後,將手裏的水壺又謝妙遞了過去,這時發現謝妙卻正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這……”謝妙盯著周玨手裏的水壺,一時語塞了起來。她突然想起上次在他的書房裏,她喝了他的水杯,就開玩笑說兩人間接親親了,他當時就勃然大怒起來。今日她一時沒注意將自己喝完的水壺遞給了他,他肯定又要著惱了吧。


    周玨見得謝妙半天不接過水壺,將眉頭一皺,卻是出人意料地道:“怎麽,你嫌棄我?”


    謝妙聽得愣了下,片刻後忍不住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這人前後變化也太大了吧。她一邊笑著,一邊抬手接過水壺,然後仰起頭,咕嚕咕嚕喝了起來。周玨見了麵上露出了笑意,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不過,那抹笑意轉瞬即逝,因為他發現謝妙即將放下水壺,他連忙藏了笑意仍作一副清冷模樣。


    “這屋子,也是你的嗎?”周玨坐到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一邊打量著屋內的陳設一邊問道。


    “是呀,這幢木屋是我特地叫人修的,我隔一陣子會來住幾天。”謝妙道。


    “這裏的人都是你們謝家的佃戶嗎?我這一路走來,怎麽見到大多一些婦人和孩童?”周玨又問。


    “不,她們不是謝家佃戶,她們都是些苦命的人……”謝妙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苦命的人?”周玨從未在謝妙臉上見到這樣的神色,忙開口追問道。


    “嗯,她們都是苦命的人,她們當中,有年老無依的,有喪偶困頓的,還有被公婆夫君所厭棄的……那些孩子,也大多是被家裏遺棄的女童,我遇見她們的時候,她們都是流落街頭,衣食無著。”謝妙又緩緩道。


    “所以,你收留了她們,將她們接到你的農莊,給她們田地,讓她們過上了耕種自足的日子?”周玨口中問著話,看向謝妙的眼神已是帶著些不一樣的意味了。


    “嗯,她們都很勤勞能幹,農時耕田種地,閑時種桑養蠶,紡織女紅,我倒是也沒操什麽心,還時不時地來叨擾她們一回。”謝妙說到這裏,臉上又重新又有了笑意。


    周玨聽了一時沒再說話,隻是心裏對謝妙的感覺又有些不一樣,原以為她就是個貪玩愛鬧的,自小受盡寵愛,養成了這副不受拘束隨性自如的性了。可他著實沒想到,她不僅有一顆悲憫之心,更重要的是,她不是將自己的農莊給了這群孤苦無衣的婦孺,讓她們得以自立生存,過上了安穩的生活。他自剛才田間說笑的婦人臉上,已是感覺到她們的內心是知足安樂的。


    “你這農莊有名字嗎?”過了一會兒,周玨又問道。


    “逍遙莊,怎麽樣,好聽不?”謝妙笑著答道,而後站起了身,朝著門口方向走了幾步,一副想要出門逛一圈的模樣。


    “嗯,好聽,你倒很會取。”周玨點點頭也站起了身,看向謝妙的目光中也都是讚賞之色。


    “難得啊,你竟誇我了。”謝妙聽得回轉身,很是意外地道。


    “你能做得這樣正經的事兒,我怎能不誇你?”周玨神色輕鬆地走到了謝妙的跟前,好似已是忘記了連日來的鬧心遭遇。


    “你怎麽這樣說話?好像什麽時候做過不正經的事了?”謝妙瞪一眼周玨嗔怪著道。


    “你是不是忘了,你昨天才做了一件極不正經的事?”這會兒周玨終於想起自身的遭遇了,瞬間就臉色就得有些難看了。


    周玨提到了昨天,謝妙自然就想了自己昨天在侯府書房淘汰他的事情。周玨不提這事也就罷了,提起這事她就一肚子火來了。她心想這個書呆子也不知哪裏得來的消息,就這樣稀裏糊塗著急忙慌地跑來雲城,還急吼吼地進侯府爭當女婿,還用的是化名,若不是霽兒機敏,這笑話可就要鬧大了。


    謝妙心中氣悶了好一會兒之後,正待開口將侯府招女婿的來龍去脈和他說個清楚,可是周玨見她半晌不說話,以為她是心虛了,更是好一陣氣惱。


    “你一時胡鬧將我淘汰也就算了,我就當你是和我慪氣。大不了我厚著臉皮再去考一次就是了,可你為什麽要選中那陳長庚?”周玨冷著聲音,說得一臉的氣憤之色。


    第75章


    陳長庚?陳長庚是誰?謝妙聽得先是一臉的懵,片刻後才想了起來,想不到周玨竟誤會至此,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了。


    “你和我說說看,那陳長庚有什麽好?你非得選他?”周玨見得謝妙半天不吭聲,他心中越想越是氣惱,他側過臉,雙眼盯著謝妙又問道。


    “那個,陳長庚……”謝妙一時也不知從哪裏說起了。


    周玨見得謝妙臉上的猶豫之色,一時等不急了,他緊走幾步,逼近了謝妙聲音沉沉地問:“他是學問比我好嗎?”


    “學問?嗯……我都聽霽兒說了,他自然是沒你好。”謝妙一邊回答著一邊後退了一步,周玨這會兒沉著臉怒氣衝衝的模樣,她心裏還真有些犯怵了。


    “那就是模樣兒比我好了?”周玨又近了一步,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些恨恨的意味了。


    “模樣兒?他,他頂多算得五官周正,比你差遠了……”謝妙毫不猶豫地答道。


    聽得謝妙這般回答,周玨一時倒是聽得有些愣了,他微挑著眉頭,口中又問了一聲:“既是他什麽都比不上我,那你為什麽還要選他?”


    周玨問得氣呼呼的,恍然不覺得自己不知不覺間又走近了謝妙兩步。見得周玨氣勢洶洶的模樣,謝妙隻好又將腳步後退著,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是退到了門口。她抬腳後挪間,腳後跟就一下子撞到了門檻上,然後就一陣重心不穩,而後整個身子就猛地朝門外傾倒過去了。


    突然見得謝妙朝門外仰去,周玨也嚇了一跳,連忙跳起來又伸出手,趕在謝妙倒地之前,一把攬住她的腰身往自己的方向拽了過來。


    謝妙本來還以為自己會後腰勺著地摔個結實,沒想到周玨倒是眼疾手快的,竟是一把將她拽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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