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人一馬徑直衝進了場地中央。此時謝妙正與陳祈正在搶奪著鞠球,兩人各不相讓,球杖不時相碰著,都想驅走對方奪得鞠球。就在這時,那匹栆紅馬載著它的主人風馳電掣般衝了過來。緊接著馬上之人身形下探,長臂一揮,便猶如囊中取物一般,輕而易舉地將那鞠球給勾了出去,然後一杖擊出,那鞠球便劃過一條線,穩穩當當地落入了紅隊的球門。
自鞠球被那人的球杖勾出之時,謝妙的眼睛一直追著那鞠球,她眼睜睜看著那球以淩厲之勢飛入了紅隊的球門,心中一時大為驚奇,沒想到紅隊之中臥虎藏龍,在這關鍵之機才顯露了身手。她忙策馬轉身,想看看這位高手究竟生得什麽模樣。
“殿下,是太子殿下!”陳祈發出一聲驚呼之聲。
謝妙聽得這一聲,頓時手上一抖,手裏的韁繩險些都拿不住了。她竭力穩住心神打馬轉過身去,就見得那匹栆紅馬正對著她迎麵站著,馬蹄不時高高揚起,馬上那人,身著一身玄衣,猿背蜂腰,四肢修長。一張清俊雋美臉上,此刻一點表情也沒有,隻將眸光直直地投在謝妙的臉上,冷咧裏蘊藏著一觸即發的怒意。
“太、太、太子哥哥……”
謝妙結巴了,臉上也有了緊張之色。她做夢也沒想到,她和他說了慌,又偷偷跑出宮來,這麽快就被他知曉了,還親自追出宮來了。
“太子哥哥,我,我這就和你回去。”謝妙再沒心思擊鞠,隻想著趕緊離了這裏,然後想辦法補救一下,至少不能叫周玨當場發作出來。
周玨見得謝妙打馬要退場,他麵色一冷,策馬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謝公子這是怎麽了?一見我就要走,難道是認為我不足以當你的對手嗎?”
周玨聲音冷冷的,將那“謝公子”三字咬得又重又慢,謝妙聽在耳裏,心裏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小小的哆嗦。
“太子哥哥,我……”謝妙想要解釋一聲,可想想又實在是無從說起,她就是明目張膽地騙了他。
“不用解釋了,你,今日隻要贏了我,此事就作罷。”周玨出聲阻止了謝妙的支吾,他揚起手中的球杖指著謝妙,口中冷冷地道。
贏了他,此事就作罷?謝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忙看看一邊的陳祈,對得對方臉上雖有驚詫之色,可更多的是期待,想來也是極想一睹周玨在擊鞠場上的風采。
“團子,你還是下馬,跟著殿下回宮認錯吧。”蕭長慕不知什麽時候自高台上下來了,他走至謝妙的馬下,壓低著聲音勸道。
“蕭世子說得對,謝、謝公子你還是盡快回宮吧。”跟在周玨身後的德康也開口勸了一句。
謝妙卻是不理蕭長慕和德康的提醒,她下巴一抬,衝著周玨揚下了手中的球杖道:“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就和你比上一回,若是我輸了,回去任你處置!”
聽得謝妙的張揚之語,蕭長慕急得直跺腳,正待再勸句謝妙,可對麵的周玨已是打馬轉身就走,他身後的紅隊兒郎也簇擁著過去。謝妙也退後幾步,吩咐自己身後的青隊兒郎擺出了奮力一捕的架勢。
“好,今日殿下駕臨,我這小地方蓬蓽生輝,陳祈這就為殿下擊鼓助威去!”陳祈開懷大笑一聲,而後就縱馬去了場外,真的替周玨助威去了。蕭長慕也隻好歎了口氣,蔫蔫地回到了高台之上。
一聲令下之後,又一輪爭奪又開始了,幾個回合下來之後,謝妙終於明白,為什麽剛才蕭長慕和德康為何會阻止她和周玨比試了,周玨的擊鞠之技分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馬速飛快,身形又極是敏捷,那擊鞠的準頭更是到了令人不敢相信的地步。在他的步步緊逼的氣勢之下,謝妙的那些靈活勁兒和技巧全都全了靈,偶爾拚了全力擊到鞠球,也會被周玨自中間輕飄飄地就攔截下來。
“比試時間到!青隊一共得分二十有一,紅隊四十整,紅隊勝出!”隨著看台上的小廝一聲長喝,這場事關謝妙禍福的比試就此結束了。
謝妙長歎了一口氣,此時,她不得不承認,周玨在擊鞠場上的技藝,已然不知超出她多少。
“唉,我當他是個隻會讀書的書呆子,卻不想他竟有般厲害!這書呆子發起狠還真叫人猝不及防。”謝妙在心裏暗暗想著。
“殿下好身手,陳祈拜服!”陳祈丟了手裏的鼓捶,來到場地中央,對著周玨長揖及地。
“太子殿下威武!”場外觀戰之人已是聽說了這位突然進場力挽狂瀾的人就是當今太子,一時間驚喜交加,紛紛起身下拜。
周玨端坐在馬上,麵上仍是沒什麽表情,隻是剛才的一番奔馳,讓他如同堆瓊般的臉上泛了點暈紅來,更顯俊美無儔的風姿,直叫場外那些姑娘看得臉紅心跳,一個個都將火辣辣的眼神投將過來。
“殿下,請隨陳祈去院內喝些茶水,暫歇一會如何?”陳祈恭敬著聲音問道。
“不了,舍妹頑劣不堪,我這就帶她回去了。”周玨聲音淡淡的,說完掉轉馬頭,對著謝妙的方向瞥了一眼。
謝妙隻覺身上一冷,原本還想趁著周玨和陳祈說話之機先悄悄溜出場外,這會兒自是一動也不敢動,什麽小心思也不敢使了。眼見得周玨打馬往場外去,她隻好乖乖地也策馬跟了上前。
“舍妹?這位小,小公子難道是……是璿公主?”陳祈看著謝妙的背影抖索著聲音道。
“不是不是,璿公主一直養在深宮,怎麽輕易拋頭露麵?”蕭長慕連忙喝住了他。
“可我分明聽得殿下說的是舍妹,不是璿公主又是誰?”陳祈一臉的狐疑之色。
蕭長慕本不想說出謝妙的真實身份來,可又擔心陳祈起疑心胡亂猜測,隻得沒好氣地道:“雲城謝家沒聽過嗎?那姑娘是謝家的。”
“雲城謝家?”陳祈低喃一聲,片刻之後才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腦袋一臉的懊悔之色,心裏好生後悔之前對謝妙的輕視,他怎麽著也沒想到那姑娘會是雲城謝小侯爺的掌上明珠。
蕭長慕此時沒有功夫再理會陳祈,他匆匆和陳祈告辭出了擊鞠場,追著周玨和謝妙的身影去了,他心裏此刻也是七上八下的沒底,周玨一向難得出門,這次為了謝妙竟是親自出宮來,還將從不向外人顯露的擊鞠技藝展現了出來,看來這回他是真的被氣得不輕。
周玨一言不發沉著臉出了陳祈的山莊大門,見得外麵等候的馬車他勒馬停了下來。
白霜過來扶著謝妙下了馬,又接過了謝妙手裏韁繩。
“謝姑娘,請上車吧。”白霜道。
謝妙依言上了馬車,放下車簾之前,她瞄一眼周玨,見著他板著臉模樣,她慌得收回眼光,求救似的看了眼已是趕至她車旁的蕭長慕。
“長慕,你快想想辦法,這回我捅了大婁子,太子哥哥一定不會饒了我。”謝妙小著聲音哼哼似地道。
蕭長慕聽得麵上一苦,他也看一眼周玨,然後壓低了聲音對謝妙匆匆道:“如今我是自身難保了,你隻能自求多福了。記住了,認錯的態度要誠懇,耍賴不行就裝可憐,實在不行就美人計,總之什麽招能讓殿下消氣就用什麽招。”
作者有話要說:團子會使美人計嗎?哈哈
第38章
美人計?謝妙聽得呆了下,蕭長慕見了她一臉懵的神情,正待再說上兩句,這時周玨已是縱馬過來,眼神冷冷地看著他二人。
“快點出發,送謝姑娘回宮。”蕭長慕被周玨看得身上一冷,忙吩咐著白霜道。
白霜立即應下,片刻之後,馬車飛奔了起來,周玨騎馬跟在車後,一路之上,蕭長慕坐在馬上幾次想和他說話,可試了幾次都沒敢開口,隻好聳拉著腦袋跟著周玨的馬後。
不多時,馬車在宮門口停了下來。白霜掀開車簾,將已是換回一身女裝的謝妙扶了下來。周玨回頭看了她一眼,眸光裏冷意不減,裏麵壓抑的怒意似乎更加的濃了。謝妙移步跟在他身後,蕭長慕也隻好戰戰兢兢地跟了過去。
一路之上,周玨走得飛快,宮中的內侍及宮女們見得太子的一臉怒容,全都嚇得不輕,一邊慌得行禮一邊又驚詫不已,心裏都在紛紛猜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是哪個狗膽包天的,竟讓一向沉穩喜怒不形於色的太子這般怒氣衝衝。
不多時,一行人進了毓徽宮的大門,周玨沉著臉徑直朝著書房的方向去了,謝妙胸膛裏的那一顆“狗膽”正上上下下不安得很。她揪著自己的衣角,絞盡腦汁的想著剛才蕭長慕的話,“耍賴”這招她倒是有些擅長,裝可憐她也頗有些心得,可這“美人計”是個什麽?她還真的從來沒有試過。
“你,先到裏麵等著我。”書房門外,周玨手指著謝妙,語氣恨恨地道。
謝妙嚇得一哆嗦,忙邁著小步往裏挪去。
“蕭讚,你在院內候著!”周玨又衝蕭長慕喝了一聲,蕭長慕聽得周玨不叫他的字,隻叫他的大名“蕭讚”,臉上頓時一白,心想這回如謝妙剛說的一般,真的是叫婁子捅大了。
“是,蕭讚遵命。”蕭長慕心有戚戚,可還是正了臉色應了下來,又退至院內一角站好了。
“還有你們,一個人都不許放進來,若是有人想出去搬救兵,日後就不必在毓徽宮出現了。”周玨又對著院中立著德康、年平、杜衡及幾個小內侍道。
“謹遵殿下之命。”眾人聽得都麵色微變,忙都恭敬著聲音應了下來。
已走到門內的謝妙聽得身後的聲音,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原本她還想著,這一院子的人,見得太子即將發作雷霆之怒,怎麽著也有個把機靈的,想著法子去給皇後娘娘透個信兒,那樣自己也有救了,可是周玨竟是未雨綢繆,一招堵死,將自己最後一絲希望給掐滅了。
謝妙左想右想無計可施,隻好坐到了書房之內周玨的案邊,然後耷拉著腦袋垂著手,隻等著周玨進來發落她。
片刻功夫之後,周玨進了門,看著他沉沉的臉色,謝妙心裏直犯怵,腳下不由自主地朝書案後退了兩步。周玨站在門口看了她一會兒,卻沒有直接走過來,而是緩著腳步走到了屋內的榻旁坐了下來,又伸手自案幾上的壺內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了下去。
“他這是先潤潤嗓子,等一會才好嗬斥我吧?”
謝妙在心裏嘀咕了一聲,她抬眼看著周玨,見他喝水之時,脖頸修長,喉結還很是好看的上下滑動了一下。可謝妙此時已沒有心思欣賞美色,她咬了下嘴唇,又咽了下口水,她此刻也感覺口渴得很。剛才在擊鞠場那一番激烈角逐,而後水都沒喝一口就趕了回來,她這會兒不僅口渴,腹中也有了饑餓之感。
“唉,不過是瞞著他出了趟宮,又擊了一回鞠嗎?值得這麽生氣嗎?親自出宮去,在擊鞠場將我擊得落花流水,我已是一敗塗地,顏麵盡失了,回來還要關著門罰我。堂堂一個太子,怎的這般小氣?再說了,他又不是我爹,憑什麽管我這麽嚴?”
謝妙心裏越想越是急躁氣惱,這會兒她一心隻想快點回到靈犀軒,喝水吃東西再好好睡上一覺,然後明日就向皇後娘娘辭行,反正那玉鎖她也拿到手了,周玨再沒什麽可以掣肘她。
謝妙這樣想了一通,心裏的底氣稍稍足了些,心想他一會過來之時,自己就先認個錯,隻要能出了這屋子,明日立馬拍屁股走人。謝妙想完之後,整個人也鬆懈了一些,她感覺站得腿有些酸,於是又朝後挪了一步,將身子靠到了他的案桌上,想借些力讓自己舒適一些。她身子後靠之時,手也往後麵撐了下,可一不小心就將案上的什麽東西帶得掉落到了地上了,發出“啪”的一聲響。
謝妙嚇了一跳,抬眼看看周玨,見他又倒了一杯水在喝著。她鬆了口氣,飛快彎了下腰來將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她瞥了一眼,就發現這是一張請帖。許是什麽人邀他赴什麽宴吧,謝妙心裏猜測著,抬手正準備將那帖子合起來放回到案上去,可眼光一閃間,她看到了落款處的名字竟是陳祈,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這帖子真的是陳祈寫的,上麵寫的是邀請周玨於五月十七去他的山莊擊鞠。
五月十七?也就是五日之後了。謝妙看到這裏愣了下神,她怎麽感覺“五日之後”很是耳熟的樣子?對了,今日上午在書房,周玨讓自己回去歇息,臨出門前他又叫住自己了,說的就是讓她五日之後隨他了出一趟宮,還說要自己穿一身窄袖輕便的衣裳。這麽說,他是接到了陳祈的帖子之後,就想到要帶她一道去陳祈的山莊。讓她穿一身窄袖輕便的衣裳,目的就是想讓她也下場擊鞠了。
怪不得他會那般生氣,原來他都打算好了帶自己出宮去擊鞠,可是她呢,不僅騙他說總是睡不好,讓他一時心軟將玉鎖還給了自己,還騙他說要回靈犀軒補覺,可背地裏卻是和蕭長慕約好了一道出宮了。
謝妙悄悄將手中的帖子放回了案前,再抬頭看向周玨時,心裏已是沒了剛才那般氣惱不平了,而是有些內疚不安起來。
周玨喝完水之時,仍是端坐在那榻上,他麵色沉鬱,緊握著自己的拳頭,又閉起了雙眼,像是看也不想看謝妙一眼,又像是在拚命壓抑自己心中的怒意。謝妙看著他強壓怒火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心內的煎熬,挪著小步離了書案,慢慢走到他跟前了。
“太子哥哥……”
謝妙輕喚了一聲,可周玨像是沒聽到一樣,隻是眉心幾不可見的微擰了一下。謝妙等了一會兒,見周玨仍是閉著雙眼,她不敢再叫,隻好又挪到了他的腳邊,然後蹲下了身子。
“太子哥哥,我錯了。”
謝妙硬著頭皮又說了一句話,一邊說著,一邊抬手,輕輕扯了下周玨垂到膝下的衣袖。周玨聽到這裏突然睜開了眼睛,見她正扯他的衣袖,他心頭火起,猛地抬了下手,想要將她的手給拂開。
周玨沒覺得自己沒使多大勁,可謝妙竟是身子一歪,突然一個後仰往後跌去,周玨心裏一驚,正待又伸手拽一把,手才抬出去一半,就見得謝妙將手一撐,然後就穩住身形坐在了地上。
周玨見她坐住了,心裏鬆了下神,見她正瞪著一雙水盈盈的雙眼看著自己,他心裏又是一惱,恨恨瞪了她一眼,然後收回眼光又不再理她了。
謝妙適才在那案邊站得腿酸,這會兒跌坐在地上倒是覺得舒服了一些,地上鋪的是波斯提花西番蓮地毯,坐在上麵軟硬合適,倒是比站著省力多了。她心裏這樣想著,便將雙腿往後挪了一點,扯了下自己裙子的下擺,將腰又直起了一些,擺出了個感覺更加舒服的跪坐姿勢來。
“太子哥哥,謝妙今日又錯了,要打要罵任憑太子哥哥處置,隻請太子哥哥不要生悶氣,為著一個頑劣不堪的謝妙氣壞了身子可是不值當。”謝妙的語氣很是誠懇。
又來這一套認錯裝可憐的招數!周玨聽得心裏又是一陣氣,他抬頭看她一眼,正待開口叫她不要白費心思。可眼一抬,自他的角度看過去,謝妙竟是跪在了地上。
她居然向他下跪認錯!周玨麵色微變,雖說他貴為太子,每日裏朝他下跪行大禮的人多得是,可她不一樣,她是雲城謝家人,琰表舅的女兒,再怎麽錯也不能跪在他跟前。
“你給我起來!”周玨喝了一聲。
謝妙被他突然抬高的聲音嚇了一跳,心想剛剛他還安靜得很,怎麽看她一眼過後突然就一副震驚的模樣?難不成我這樣子有什麽不對?謝妙琢磨了一會兒,又低頭看看自己,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這般跪坐著,他定是意會錯了,以為她正跪著向他認錯呢。
謝妙意識到這一點,突然心裏高興了起來,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那不是說的是“男兒”嗎,自己是個女子,能屈能伸的女子,更何況這跪的姿勢還舒服得很。
“我今日錯得離譜,不敢起來。”謝妙就坡下驢,麵上說得一副沉痛之色,心裏卻是暗暗竊喜。
周玨聽得這話,頓時又是氣惱又是著急,正待再喝一聲叫她起身,可一眼看過去,就見她將下巴微抬著,臉上是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樣裏還帶著絲倔強的神色。
周玨看著心裏一軟,再舍不得嗬斥於她,他隻好將身體前傾,又將手伸出去,扯著謝妙的胳膊一把將她自地上拽了起來。
謝妙沒料到周玨會突然伸手拽她,一個沒防備就被他拽起了身,可她起身之時用力過猛,竟是突然身體前傾,於是就那樣毫無征兆的一頭栽進了周玨的懷裏。
第39章
謝妙一下子撞在了周玨的胸口,她隻覺眼前一黑,緊接著鼻頭一酸,痛得她吸了口冷氣。周玨也沒料到突然間會生了這般變故,他被謝妙撞得身體後仰,靠到了榻邊扶手上,慌亂之間,他都沒發現自己的雙手還扶在了謝妙的雙臂之上。
“唔,好痛……”
謝妙低呼了一聲,然後自周玨懷裏抬起了頭。周玨一時驚愕,就見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張臉,粉生生的就像初綻的芙蓉花兒,小巧的鼻頭此刻紅紅的,一雙黑亮的眼睛裏霧氣盈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周玨才開了個頭,可隻說了一個字之後就住了嘴,眼前的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好似他的語氣再重一點點,那裏麵汪著的晶瑩淚滴就要奪眶而去。
見得周玨沒開口嗬斥她,謝妙鬆了一口氣,她先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然後吸口氣,將眼睛又眨了下,硬生生將裏麵的淚水都給收了回去。
見得謝妙竟能將眼淚這般收放自如,周玨一時看得呆愣住了,恍然不覺謝妙仍是倚在他的胸口。
片刻之後,謝妙感覺鼻子沒那麽疼了,於是挪下了身子正待爬起來,可是眼一抬,她就發覺周玨一副呆呆的模樣,他的一雙眸子正定定地看著她。她這時才發現,他的眼睛原來是這般的好看,眼形精致,裏麵清澈得如同湛藍的天空。再往下一點,鼻梁也是秀氣筆挺的,再往下,就是他的唇了,唇形堪稱完美,雖說唇色不是那般的鮮豔,可是泛著淡淡的瑩潤光澤,叫人看得一時移不開眼去。
唉,這書呆子真的生了一副好姿容,隻可惜性子太悶了,要不然這東宮裏還不得鶯燕成群,哪裏輪到自己住進來天天地氣他呢。謝妙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又看看他的唇瓣,忍不住又咽下了口水然後咬下了唇,心想他剛才一連喝了兩杯水,這會兒自是唇色水潤好看,隻可憐自己這會兒又餓又渴,偏偏還不敢說要吃東西喝水。
謝妙想到此處,不由自主的朝周玨又靠近了一點,她黑亮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起來,又將粉唇微嘟了一點,一寸寸地朝著周玨逼近。
周玨眼睜睜地看著麵前那張芙蓉般的臉越來越近,看著她的秀長的眉,霧氣氤氳的杏眼,還有那張小巧粉潤的唇瓣,一點點地靠近了自己,近得都能聞到她散發著馨香的氣息,周玨隻覺得自己的心變成了一隻鼓,正被一隻鼓槌使勁地捶擊著,發出了“咚咚咚”的一聲緊似一聲地響聲來。那鼓槌擊得越來越快,讓他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一樣。
自鞠球被那人的球杖勾出之時,謝妙的眼睛一直追著那鞠球,她眼睜睜看著那球以淩厲之勢飛入了紅隊的球門,心中一時大為驚奇,沒想到紅隊之中臥虎藏龍,在這關鍵之機才顯露了身手。她忙策馬轉身,想看看這位高手究竟生得什麽模樣。
“殿下,是太子殿下!”陳祈發出一聲驚呼之聲。
謝妙聽得這一聲,頓時手上一抖,手裏的韁繩險些都拿不住了。她竭力穩住心神打馬轉過身去,就見得那匹栆紅馬正對著她迎麵站著,馬蹄不時高高揚起,馬上那人,身著一身玄衣,猿背蜂腰,四肢修長。一張清俊雋美臉上,此刻一點表情也沒有,隻將眸光直直地投在謝妙的臉上,冷咧裏蘊藏著一觸即發的怒意。
“太、太、太子哥哥……”
謝妙結巴了,臉上也有了緊張之色。她做夢也沒想到,她和他說了慌,又偷偷跑出宮來,這麽快就被他知曉了,還親自追出宮來了。
“太子哥哥,我,我這就和你回去。”謝妙再沒心思擊鞠,隻想著趕緊離了這裏,然後想辦法補救一下,至少不能叫周玨當場發作出來。
周玨見得謝妙打馬要退場,他麵色一冷,策馬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謝公子這是怎麽了?一見我就要走,難道是認為我不足以當你的對手嗎?”
周玨聲音冷冷的,將那“謝公子”三字咬得又重又慢,謝妙聽在耳裏,心裏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小小的哆嗦。
“太子哥哥,我……”謝妙想要解釋一聲,可想想又實在是無從說起,她就是明目張膽地騙了他。
“不用解釋了,你,今日隻要贏了我,此事就作罷。”周玨出聲阻止了謝妙的支吾,他揚起手中的球杖指著謝妙,口中冷冷地道。
贏了他,此事就作罷?謝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忙看看一邊的陳祈,對得對方臉上雖有驚詫之色,可更多的是期待,想來也是極想一睹周玨在擊鞠場上的風采。
“團子,你還是下馬,跟著殿下回宮認錯吧。”蕭長慕不知什麽時候自高台上下來了,他走至謝妙的馬下,壓低著聲音勸道。
“蕭世子說得對,謝、謝公子你還是盡快回宮吧。”跟在周玨身後的德康也開口勸了一句。
謝妙卻是不理蕭長慕和德康的提醒,她下巴一抬,衝著周玨揚下了手中的球杖道:“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就和你比上一回,若是我輸了,回去任你處置!”
聽得謝妙的張揚之語,蕭長慕急得直跺腳,正待再勸句謝妙,可對麵的周玨已是打馬轉身就走,他身後的紅隊兒郎也簇擁著過去。謝妙也退後幾步,吩咐自己身後的青隊兒郎擺出了奮力一捕的架勢。
“好,今日殿下駕臨,我這小地方蓬蓽生輝,陳祈這就為殿下擊鼓助威去!”陳祈開懷大笑一聲,而後就縱馬去了場外,真的替周玨助威去了。蕭長慕也隻好歎了口氣,蔫蔫地回到了高台之上。
一聲令下之後,又一輪爭奪又開始了,幾個回合下來之後,謝妙終於明白,為什麽剛才蕭長慕和德康為何會阻止她和周玨比試了,周玨的擊鞠之技分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馬速飛快,身形又極是敏捷,那擊鞠的準頭更是到了令人不敢相信的地步。在他的步步緊逼的氣勢之下,謝妙的那些靈活勁兒和技巧全都全了靈,偶爾拚了全力擊到鞠球,也會被周玨自中間輕飄飄地就攔截下來。
“比試時間到!青隊一共得分二十有一,紅隊四十整,紅隊勝出!”隨著看台上的小廝一聲長喝,這場事關謝妙禍福的比試就此結束了。
謝妙長歎了一口氣,此時,她不得不承認,周玨在擊鞠場上的技藝,已然不知超出她多少。
“唉,我當他是個隻會讀書的書呆子,卻不想他竟有般厲害!這書呆子發起狠還真叫人猝不及防。”謝妙在心裏暗暗想著。
“殿下好身手,陳祈拜服!”陳祈丟了手裏的鼓捶,來到場地中央,對著周玨長揖及地。
“太子殿下威武!”場外觀戰之人已是聽說了這位突然進場力挽狂瀾的人就是當今太子,一時間驚喜交加,紛紛起身下拜。
周玨端坐在馬上,麵上仍是沒什麽表情,隻是剛才的一番奔馳,讓他如同堆瓊般的臉上泛了點暈紅來,更顯俊美無儔的風姿,直叫場外那些姑娘看得臉紅心跳,一個個都將火辣辣的眼神投將過來。
“殿下,請隨陳祈去院內喝些茶水,暫歇一會如何?”陳祈恭敬著聲音問道。
“不了,舍妹頑劣不堪,我這就帶她回去了。”周玨聲音淡淡的,說完掉轉馬頭,對著謝妙的方向瞥了一眼。
謝妙隻覺身上一冷,原本還想趁著周玨和陳祈說話之機先悄悄溜出場外,這會兒自是一動也不敢動,什麽小心思也不敢使了。眼見得周玨打馬往場外去,她隻好乖乖地也策馬跟了上前。
“舍妹?這位小,小公子難道是……是璿公主?”陳祈看著謝妙的背影抖索著聲音道。
“不是不是,璿公主一直養在深宮,怎麽輕易拋頭露麵?”蕭長慕連忙喝住了他。
“可我分明聽得殿下說的是舍妹,不是璿公主又是誰?”陳祈一臉的狐疑之色。
蕭長慕本不想說出謝妙的真實身份來,可又擔心陳祈起疑心胡亂猜測,隻得沒好氣地道:“雲城謝家沒聽過嗎?那姑娘是謝家的。”
“雲城謝家?”陳祈低喃一聲,片刻之後才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腦袋一臉的懊悔之色,心裏好生後悔之前對謝妙的輕視,他怎麽著也沒想到那姑娘會是雲城謝小侯爺的掌上明珠。
蕭長慕此時沒有功夫再理會陳祈,他匆匆和陳祈告辭出了擊鞠場,追著周玨和謝妙的身影去了,他心裏此刻也是七上八下的沒底,周玨一向難得出門,這次為了謝妙竟是親自出宮來,還將從不向外人顯露的擊鞠技藝展現了出來,看來這回他是真的被氣得不輕。
周玨一言不發沉著臉出了陳祈的山莊大門,見得外麵等候的馬車他勒馬停了下來。
白霜過來扶著謝妙下了馬,又接過了謝妙手裏韁繩。
“謝姑娘,請上車吧。”白霜道。
謝妙依言上了馬車,放下車簾之前,她瞄一眼周玨,見著他板著臉模樣,她慌得收回眼光,求救似的看了眼已是趕至她車旁的蕭長慕。
“長慕,你快想想辦法,這回我捅了大婁子,太子哥哥一定不會饒了我。”謝妙小著聲音哼哼似地道。
蕭長慕聽得麵上一苦,他也看一眼周玨,然後壓低了聲音對謝妙匆匆道:“如今我是自身難保了,你隻能自求多福了。記住了,認錯的態度要誠懇,耍賴不行就裝可憐,實在不行就美人計,總之什麽招能讓殿下消氣就用什麽招。”
作者有話要說:團子會使美人計嗎?哈哈
第38章
美人計?謝妙聽得呆了下,蕭長慕見了她一臉懵的神情,正待再說上兩句,這時周玨已是縱馬過來,眼神冷冷地看著他二人。
“快點出發,送謝姑娘回宮。”蕭長慕被周玨看得身上一冷,忙吩咐著白霜道。
白霜立即應下,片刻之後,馬車飛奔了起來,周玨騎馬跟在車後,一路之上,蕭長慕坐在馬上幾次想和他說話,可試了幾次都沒敢開口,隻好聳拉著腦袋跟著周玨的馬後。
不多時,馬車在宮門口停了下來。白霜掀開車簾,將已是換回一身女裝的謝妙扶了下來。周玨回頭看了她一眼,眸光裏冷意不減,裏麵壓抑的怒意似乎更加的濃了。謝妙移步跟在他身後,蕭長慕也隻好戰戰兢兢地跟了過去。
一路之上,周玨走得飛快,宮中的內侍及宮女們見得太子的一臉怒容,全都嚇得不輕,一邊慌得行禮一邊又驚詫不已,心裏都在紛紛猜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是哪個狗膽包天的,竟讓一向沉穩喜怒不形於色的太子這般怒氣衝衝。
不多時,一行人進了毓徽宮的大門,周玨沉著臉徑直朝著書房的方向去了,謝妙胸膛裏的那一顆“狗膽”正上上下下不安得很。她揪著自己的衣角,絞盡腦汁的想著剛才蕭長慕的話,“耍賴”這招她倒是有些擅長,裝可憐她也頗有些心得,可這“美人計”是個什麽?她還真的從來沒有試過。
“你,先到裏麵等著我。”書房門外,周玨手指著謝妙,語氣恨恨地道。
謝妙嚇得一哆嗦,忙邁著小步往裏挪去。
“蕭讚,你在院內候著!”周玨又衝蕭長慕喝了一聲,蕭長慕聽得周玨不叫他的字,隻叫他的大名“蕭讚”,臉上頓時一白,心想這回如謝妙剛說的一般,真的是叫婁子捅大了。
“是,蕭讚遵命。”蕭長慕心有戚戚,可還是正了臉色應了下來,又退至院內一角站好了。
“還有你們,一個人都不許放進來,若是有人想出去搬救兵,日後就不必在毓徽宮出現了。”周玨又對著院中立著德康、年平、杜衡及幾個小內侍道。
“謹遵殿下之命。”眾人聽得都麵色微變,忙都恭敬著聲音應了下來。
已走到門內的謝妙聽得身後的聲音,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原本她還想著,這一院子的人,見得太子即將發作雷霆之怒,怎麽著也有個把機靈的,想著法子去給皇後娘娘透個信兒,那樣自己也有救了,可是周玨竟是未雨綢繆,一招堵死,將自己最後一絲希望給掐滅了。
謝妙左想右想無計可施,隻好坐到了書房之內周玨的案邊,然後耷拉著腦袋垂著手,隻等著周玨進來發落她。
片刻功夫之後,周玨進了門,看著他沉沉的臉色,謝妙心裏直犯怵,腳下不由自主地朝書案後退了兩步。周玨站在門口看了她一會兒,卻沒有直接走過來,而是緩著腳步走到了屋內的榻旁坐了下來,又伸手自案幾上的壺內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了下去。
“他這是先潤潤嗓子,等一會才好嗬斥我吧?”
謝妙在心裏嘀咕了一聲,她抬眼看著周玨,見他喝水之時,脖頸修長,喉結還很是好看的上下滑動了一下。可謝妙此時已沒有心思欣賞美色,她咬了下嘴唇,又咽了下口水,她此刻也感覺口渴得很。剛才在擊鞠場那一番激烈角逐,而後水都沒喝一口就趕了回來,她這會兒不僅口渴,腹中也有了饑餓之感。
“唉,不過是瞞著他出了趟宮,又擊了一回鞠嗎?值得這麽生氣嗎?親自出宮去,在擊鞠場將我擊得落花流水,我已是一敗塗地,顏麵盡失了,回來還要關著門罰我。堂堂一個太子,怎的這般小氣?再說了,他又不是我爹,憑什麽管我這麽嚴?”
謝妙心裏越想越是急躁氣惱,這會兒她一心隻想快點回到靈犀軒,喝水吃東西再好好睡上一覺,然後明日就向皇後娘娘辭行,反正那玉鎖她也拿到手了,周玨再沒什麽可以掣肘她。
謝妙這樣想了一通,心裏的底氣稍稍足了些,心想他一會過來之時,自己就先認個錯,隻要能出了這屋子,明日立馬拍屁股走人。謝妙想完之後,整個人也鬆懈了一些,她感覺站得腿有些酸,於是又朝後挪了一步,將身子靠到了他的案桌上,想借些力讓自己舒適一些。她身子後靠之時,手也往後麵撐了下,可一不小心就將案上的什麽東西帶得掉落到了地上了,發出“啪”的一聲響。
謝妙嚇了一跳,抬眼看看周玨,見他又倒了一杯水在喝著。她鬆了口氣,飛快彎了下腰來將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她瞥了一眼,就發現這是一張請帖。許是什麽人邀他赴什麽宴吧,謝妙心裏猜測著,抬手正準備將那帖子合起來放回到案上去,可眼光一閃間,她看到了落款處的名字竟是陳祈,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這帖子真的是陳祈寫的,上麵寫的是邀請周玨於五月十七去他的山莊擊鞠。
五月十七?也就是五日之後了。謝妙看到這裏愣了下神,她怎麽感覺“五日之後”很是耳熟的樣子?對了,今日上午在書房,周玨讓自己回去歇息,臨出門前他又叫住自己了,說的就是讓她五日之後隨他了出一趟宮,還說要自己穿一身窄袖輕便的衣裳。這麽說,他是接到了陳祈的帖子之後,就想到要帶她一道去陳祈的山莊。讓她穿一身窄袖輕便的衣裳,目的就是想讓她也下場擊鞠了。
怪不得他會那般生氣,原來他都打算好了帶自己出宮去擊鞠,可是她呢,不僅騙他說總是睡不好,讓他一時心軟將玉鎖還給了自己,還騙他說要回靈犀軒補覺,可背地裏卻是和蕭長慕約好了一道出宮了。
謝妙悄悄將手中的帖子放回了案前,再抬頭看向周玨時,心裏已是沒了剛才那般氣惱不平了,而是有些內疚不安起來。
周玨喝完水之時,仍是端坐在那榻上,他麵色沉鬱,緊握著自己的拳頭,又閉起了雙眼,像是看也不想看謝妙一眼,又像是在拚命壓抑自己心中的怒意。謝妙看著他強壓怒火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心內的煎熬,挪著小步離了書案,慢慢走到他跟前了。
“太子哥哥……”
謝妙輕喚了一聲,可周玨像是沒聽到一樣,隻是眉心幾不可見的微擰了一下。謝妙等了一會兒,見周玨仍是閉著雙眼,她不敢再叫,隻好又挪到了他的腳邊,然後蹲下了身子。
“太子哥哥,我錯了。”
謝妙硬著頭皮又說了一句話,一邊說著,一邊抬手,輕輕扯了下周玨垂到膝下的衣袖。周玨聽到這裏突然睜開了眼睛,見她正扯他的衣袖,他心頭火起,猛地抬了下手,想要將她的手給拂開。
周玨沒覺得自己沒使多大勁,可謝妙竟是身子一歪,突然一個後仰往後跌去,周玨心裏一驚,正待又伸手拽一把,手才抬出去一半,就見得謝妙將手一撐,然後就穩住身形坐在了地上。
周玨見她坐住了,心裏鬆了下神,見她正瞪著一雙水盈盈的雙眼看著自己,他心裏又是一惱,恨恨瞪了她一眼,然後收回眼光又不再理她了。
謝妙適才在那案邊站得腿酸,這會兒跌坐在地上倒是覺得舒服了一些,地上鋪的是波斯提花西番蓮地毯,坐在上麵軟硬合適,倒是比站著省力多了。她心裏這樣想著,便將雙腿往後挪了一點,扯了下自己裙子的下擺,將腰又直起了一些,擺出了個感覺更加舒服的跪坐姿勢來。
“太子哥哥,謝妙今日又錯了,要打要罵任憑太子哥哥處置,隻請太子哥哥不要生悶氣,為著一個頑劣不堪的謝妙氣壞了身子可是不值當。”謝妙的語氣很是誠懇。
又來這一套認錯裝可憐的招數!周玨聽得心裏又是一陣氣,他抬頭看她一眼,正待開口叫她不要白費心思。可眼一抬,自他的角度看過去,謝妙竟是跪在了地上。
她居然向他下跪認錯!周玨麵色微變,雖說他貴為太子,每日裏朝他下跪行大禮的人多得是,可她不一樣,她是雲城謝家人,琰表舅的女兒,再怎麽錯也不能跪在他跟前。
“你給我起來!”周玨喝了一聲。
謝妙被他突然抬高的聲音嚇了一跳,心想剛剛他還安靜得很,怎麽看她一眼過後突然就一副震驚的模樣?難不成我這樣子有什麽不對?謝妙琢磨了一會兒,又低頭看看自己,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這般跪坐著,他定是意會錯了,以為她正跪著向他認錯呢。
謝妙意識到這一點,突然心裏高興了起來,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那不是說的是“男兒”嗎,自己是個女子,能屈能伸的女子,更何況這跪的姿勢還舒服得很。
“我今日錯得離譜,不敢起來。”謝妙就坡下驢,麵上說得一副沉痛之色,心裏卻是暗暗竊喜。
周玨聽得這話,頓時又是氣惱又是著急,正待再喝一聲叫她起身,可一眼看過去,就見她將下巴微抬著,臉上是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樣裏還帶著絲倔強的神色。
周玨看著心裏一軟,再舍不得嗬斥於她,他隻好將身體前傾,又將手伸出去,扯著謝妙的胳膊一把將她自地上拽了起來。
謝妙沒料到周玨會突然伸手拽她,一個沒防備就被他拽起了身,可她起身之時用力過猛,竟是突然身體前傾,於是就那樣毫無征兆的一頭栽進了周玨的懷裏。
第39章
謝妙一下子撞在了周玨的胸口,她隻覺眼前一黑,緊接著鼻頭一酸,痛得她吸了口冷氣。周玨也沒料到突然間會生了這般變故,他被謝妙撞得身體後仰,靠到了榻邊扶手上,慌亂之間,他都沒發現自己的雙手還扶在了謝妙的雙臂之上。
“唔,好痛……”
謝妙低呼了一聲,然後自周玨懷裏抬起了頭。周玨一時驚愕,就見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張臉,粉生生的就像初綻的芙蓉花兒,小巧的鼻頭此刻紅紅的,一雙黑亮的眼睛裏霧氣盈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周玨才開了個頭,可隻說了一個字之後就住了嘴,眼前的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好似他的語氣再重一點點,那裏麵汪著的晶瑩淚滴就要奪眶而去。
見得周玨沒開口嗬斥她,謝妙鬆了一口氣,她先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然後吸口氣,將眼睛又眨了下,硬生生將裏麵的淚水都給收了回去。
見得謝妙竟能將眼淚這般收放自如,周玨一時看得呆愣住了,恍然不覺謝妙仍是倚在他的胸口。
片刻之後,謝妙感覺鼻子沒那麽疼了,於是挪下了身子正待爬起來,可是眼一抬,她就發覺周玨一副呆呆的模樣,他的一雙眸子正定定地看著她。她這時才發現,他的眼睛原來是這般的好看,眼形精致,裏麵清澈得如同湛藍的天空。再往下一點,鼻梁也是秀氣筆挺的,再往下,就是他的唇了,唇形堪稱完美,雖說唇色不是那般的鮮豔,可是泛著淡淡的瑩潤光澤,叫人看得一時移不開眼去。
唉,這書呆子真的生了一副好姿容,隻可惜性子太悶了,要不然這東宮裏還不得鶯燕成群,哪裏輪到自己住進來天天地氣他呢。謝妙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又看看他的唇瓣,忍不住又咽下了口水然後咬下了唇,心想他剛才一連喝了兩杯水,這會兒自是唇色水潤好看,隻可憐自己這會兒又餓又渴,偏偏還不敢說要吃東西喝水。
謝妙想到此處,不由自主的朝周玨又靠近了一點,她黑亮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起來,又將粉唇微嘟了一點,一寸寸地朝著周玨逼近。
周玨眼睜睜地看著麵前那張芙蓉般的臉越來越近,看著她的秀長的眉,霧氣氤氳的杏眼,還有那張小巧粉潤的唇瓣,一點點地靠近了自己,近得都能聞到她散發著馨香的氣息,周玨隻覺得自己的心變成了一隻鼓,正被一隻鼓槌使勁地捶擊著,發出了“咚咚咚”的一聲緊似一聲地響聲來。那鼓槌擊得越來越快,讓他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