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人們呆呆的看著他跑遠的方向,又看看地上的糖果,其中一個年齡最小的忍不住拿起一個包裝得五彩繽紛的糖果,捏在手裏好奇的打量,被年齡最大的一個小馬人一巴掌拍掉,並且不讚同的瞪了他幾眼。    最小的馬人癟癟嘴,和另幾個小馬人一起,目光閃閃的看向那些灑落在地,五光十色的糖果,默默吞咽口水。    淩亂的腳步聲紛至遝來,為首的馬格瑞在見到孩子們安然無恙後深深吐了口氣,別的馬人早已七嘴八舌滿是關切的圍了上去,仔細詢問過後臉一板,大聲訓斥他們為什麽不乖乖待在安全之地,為什麽要偷溜出來雲雲。    小馬人們被訓得不敢吱聲,一個個垂頭喪氣。    馬人首領目光一轉,視線落在了那一把繽紛奪目的糖果上。    銳利的眼神不由得凝了一凝,接著,目光掃向海姆達爾離去的方向,馬格瑞忽然眯了下眼睛,某個答案呼之欲出。    “八眼蜘蛛!”    在首領的提醒下,別的族人紛紛醒過味來。    “狡猾的人類!”貝恩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然而為時已晚,一團熊熊火光拔地而起,為黑色的背景引燃紅色的霞光,霞光來得快去得也快,以海姆達爾搭乘的八眼蜘蛛為首的一個蜘蛛小分隊,在迅速消弭的火光的襯托下,看似雜亂無章的四散開去。    馬人們當初抓捕這些不服管教的越境捕食者可是費了老大的功夫,而且是兵分多路逐一擊破的,一隻蜘蛛比一群蜘蛛容易對付多了,八眼蜘蛛習慣抱團作戰,因為它們的單兵作戰能力很差。    問題是馬人如今麵對的是一群八眼蜘蛛,並非一隻。    成年馬人們毫不猶豫的用身體把小馬人圍在中央,大大小小的蜘蛛如過無人之境,窸窸窣窣的攀爬而過,就像一條拂略過大地的黑色毛毯,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卻不帶走一片花葉。有些蜘蛛離小馬人很近,近到所有馬人都禁不住膽戰心驚,但是他們擔心的事情始終沒有發生。    在這個期間,沒有一隻蜘蛛攻擊近在咫尺的馬人,因為海姆達爾對它們再三交代“別的甭管,跑了再說”。    與馬人部落的首領擦肩而過時,海姆達爾一陣心跳加速,這位首領的射箭本領他通過小八眼的隻言片語已有所了解,萬一他一門心思要留下自己,結果怎麽樣還真不好說。    從剛才到現在,海姆達爾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領悟,這位首領貌似一直在放水,在他指揮的過程中,馬人的反應總是在適宜的地方慢半拍,種種跡象表明他沒太和自己較真。    當然,這都是他一廂情願的猜測,所以當他忐忑之極的看著這位首領不帶一絲波動的岩石一般的側臉時,都不敢喘大氣。    【我不是故意放火燒毀束縛八眼蜘蛛的藤蔓的,那些魔鬼網跟我原來接觸過的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魔鬼網,】海姆達爾忍不住在心裏嘀嘀咕咕。【用光照一點反應都沒有,我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放火燒……】一直拉開到一定的距離,海姆達爾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小心髒才安穩的落了回去,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回頭看見躲在成年馬人身後,好奇的探出腦袋張望的小馬人,海姆達爾對他們招手道,“那些糖很好吃的。”    一個小馬人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來與他遙相呼應,被身旁的成年馬人瞪得縮了回去。    海姆達爾見了,突然就澎湃了,這個夜晚打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它的不平靜,海姆達爾剛剛落回去的小心髒仍然騷動不歇,於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不穩重,反正就是不經大腦思考,等他反應過來木已成舟——    海姆達爾與一臉怒色的貝恩等馬人招招手,並在他們愈加惱怒的瞪視下,揚聲道,“千萬不要想我啊!”    已經轉過身去的馬格瑞刷地返過身來。    海姆達爾一下就孬了,一把抱住大鉗子,尖叫道,“趕快跑!”    原本還算撤退得有條不紊的蜘蛛們頓時慌了神,慌不擇路的躥了出去。    在場的馬人們都沒發現,馬格瑞的嘴角有那麽一瞬是向上翹起的。    ……    眼睜睜的目送搗亂者全身而退,這滋味即使用有容乃大來形容也說明不了問題,貝恩等馬人怒不可遏,但是他們從來不會質疑首領的命令,那時候就是馬格瑞下了暗令讓所有族人按兵不動,換句話說馬格瑞決定放他們一馬。    老馬人們素來以見多識廣自居,不太把年輕的族長放在眼裏,所以質問起來也不留情麵。    “衝突的起因主要在於我們。”麵對質疑,馬格瑞麵不改色的挎好長弓和箭筒。    “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們絕不能向人類低頭!”老馬人們咄咄逼人。    “到此為止吧,先把眼麵前的事做好……”馬格瑞彎腰拾起一粒糖,轉眼看見一個小馬人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於是微笑著把糖放到孩子手裏,小馬人頓時眉開眼笑。    “但是……”老馬人還想據理力爭。    “我說,到此為止。”馬格瑞的語氣沒有太大的起伏,結尾處卻好似綴著千鈞之力,令聽者不寒而栗。    老馬人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在短暫的沉默過去之後,強笑幾聲,“當然,你是首領,聽你的。”    老馬人們忍辱負重般的搖頭一歎,結伴去探望那位不幸被女王鶻“毀容”的老夥計。    “馬格瑞,那隻女王鶻噴出來的毒血比想象中還要棘手,巴弗臉上的傷口潰爛的很嚴重,你看……”羅南走到馬格瑞身旁,小聲提醒。    “我們有製造這種解毒劑的配方。”馬格瑞頓了一頓,“讓大家快點著手準備。”    羅南抿了抿嘴巴,“我的意思是去問那孩子要一些。”    “要什麽?”馬格瑞瞥了他一眼。    “女王鶻的解毒劑啊。”    “如果他有解毒劑,你認為依照現在的情況,他願意無償送給我們?而且還是巴弗出口傷人以及攻擊在先。”    羅南被首領問住了。    “真想不到,現在還有巫師願意飼養攜帶女王鶻,我還以為早被他們掃蕩幹淨了,這種神奇動物從前可是人類談之色變的厲害角色,體內沒有一處是不帶毒的,”講到這裏馬格瑞短促一笑,“我估計那孩子十有八、九不知道女王鶻的危險性。”    “不可能吧?!”羅南不相信。    馬格瑞不置可否。    ***    海姆達爾所在的蜘蛛小分隊在部落外麵和等候多時的奧拉爾、奶糖以及蜘蛛領路員勝利大會師,馬人們的嚴打目標是他,它們幾個脫身相對容易。    一群蜘蛛浩浩蕩蕩的往八眼巢穴返程,此時此刻,海姆達爾發熱的腦袋已經被冬夜裏的林風吹得冷卻下來了。        第402章 另辟蹊徑?        一群蜘蛛浩浩蕩蕩的往八眼巢穴返程,此時此刻,海姆達爾發熱的腦袋已經被冬夜裏的林風吹得冷卻下來了,和頭腦一塊兒冷卻下來的還有身體。    這一段波瀾起伏的經曆帶給海姆達爾從未有過的刺激,使他全身心亢奮得不能自已,如今,外力引發的興奮漸漸平息下來,過山車總有抵達終點重歸沉寂的那一刻,海姆達爾不可避免的體味到了回歸平地後的強烈落差。    斯圖魯鬆室長空虛的長歎一口氣,沒錯,他肚子餓了。    遙遠的黑暗深處有狼嚎聲傳來,高亢但飄渺,一聲又一聲,聽得置身於“高潮”餘韻中的海姆達爾欲罷不能,恨不得也仰脖子嗷嗷嗷的來幾聲。    在野生環境裏僅僅浸淫了幾個鍾頭,暫時甩脫了文明的外衣,莫名其妙的就開始入鄉隨俗的野性起來了。    不過他很快打消了念頭,一,怕真把狼人啥的招來,二,他沒鬼哭狼嚎的動力。    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一把長袍口袋,想到那一天臨走前科科斯那充滿希冀的信賴眼神,海姆達爾真是說不出的沮喪。    以至於回到八眼蜘蛛巢穴後,阿拉戈克因為子孫們的悉數得救,破天荒向一個人類表達謝意,海姆達爾卻是一副四平八穩、油鹽不進的死樣子。    所幸阿拉戈克不像通達世故的人類那樣表裏不一,甚至覺得海姆達爾略顯冷淡的回應十分理所當然,若海姆達爾擺出受寵若驚的架勢,說不準反倒被八眼蜘蛛首領看輕。    “肚子餓不餓?”海姆達爾看向奶糖,奶糖先搖搖頭,而後又點點頭。    海姆達爾撲哧一笑,奶糖和他在一塊兒,早就習慣了人類的進食規律,養成了一日三餐定時吃飯的好習慣。海姆達爾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過九點了,一般說來過了晚上九點他就不吃實質性的東西了,不過今天肯定要破例了。    “奧拉爾,你餓不餓?”海姆達爾當然不會忘記今日令他大開眼界的女王鶻同誌。    奧拉爾還沒什麽大反應,蜘蛛們倒是變得很騷動,一個個往後靠啊靠,生怕被奧拉爾一眼相中似的。    海姆達爾沒有為難這些恨不得挖地三尺的蜘蛛,也沒有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他人恐懼之上的變態愛好,想了想,揚聲道,“要不你先回去吃飯吧。”威克多知道該怎麽喂養它。    奧拉爾飛了下來,繞著海姆達爾轉圈子,害怕被拋棄似的急促撲棱翅膀,好不容易有了表現機會,它不想放棄,實際上作為海姆達爾收留的第一隻真正意義上的以仆人自居的動物追隨者,奧拉爾一直迫切渴望能擁有一展身手的機會。    但是靦腆溫順的個性讓它不懂得該如何妥善表達出自己的這份衝動,隻好一再忍耐,尤其在豆莢貓和奶糖的相繼出現後,奧拉爾的消沉與日俱增,它似乎也明白,在海姆達爾心裏,除了送信,一無是處。    奧拉爾不是能夠“暢所欲言”的豆莢貓,也不是會撒嬌的另類凶獸客邁拉,它隻是一隻默默無聞的女王鶻,服從命令就是它的天性,勤勤懇懇的為主人送信就是它的天職,奧拉爾以最質樸的姿態行使著職責,一直以來幹的都很出色。    就和哈利那隻招來無數豔羨目光的漂亮貓頭鷹海德薇一樣,在信使的崗位上,奧拉爾和海德薇保持著相同的驚人紀錄——從沒有送錯或者延誤過一封郵件,奧拉爾的表現同樣值得他人稱頌。    遺憾的是奧拉爾沒有海德薇討喜惹眼的外形,黑黢黢的怪模樣容易使人在第一時間產生一種情不自禁想要退避三舍的畏懼感,於是乎,某些傲人的成績也順理成章的被忽略了。    奧拉爾渴望在主人麵前表現自己,渴望讓主人知道它同樣能夠為了主人舍生忘死,它不是隻會送信的“貓頭鷹”。    今天晚上,它成功了。    奧拉爾出其不意的表現的確讓主人海姆達爾對它刮目相看,也成功發掘出了海姆達爾由衷的愧疚感,他真的忽略奧拉爾太久太久了。    一旦習慣成了自然,自然而然變成了理所當然,最終,最初的感動和由此而生的珍惜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人就是這麽犯賤,總是在失去以後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麽。    幸運的是海姆達爾沒有失去奧拉爾,他的確該為此感到慶幸,不是所有的神奇動物都有女王鶻這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覺悟。    可以這麽說,奶糖就絕對達不到這樣的死心眼高度,凶獸天生的自尊不會允許它沒有底線的任勞任怨。    看著焦急的奧拉爾,海姆達爾心頭不禁五味雜陳,朝半空中的它拍拍手。    奧拉爾頓時欣喜的飛下來,收攏翅膀,落入海姆達爾張開的臂彎中,被海姆達爾抱了個滿懷,他們的動作配合的相當默契,同時也找回了一絲當初在冰天雪地的陌生學校中相依為伴的溫馨與感動。    海姆達爾都不記得上次和奧拉爾這般親密是在什麽時候了,在心裏歎口氣,摸摸奧拉爾磨蹭自己臉頰的小腦袋,並在上麵落下幾個輕吻。    “回去吧,聽話。”海姆達爾對它說。“你餓著肚子主人會心疼的。”    奧拉爾是夜行生物,夜晚才是最佳的活動時間,晚上吃東西對它的生長更有利。    奧拉爾又磨蹭了幾下,在海姆達爾用力的吧唧了一下它的腦瓜後,乖乖飛離了主人,貌似還有些害羞,估計是不太習慣突然之間對自己奔放起來的主人。    如果馬人們在這裏,肯定會掉一地的眼珠子,海姆達爾對一隻女王鶻又摟又抱,還動嘴親,如果當初非法豢養女王鶻的組織還未被取締,那些巫師絕對會和馬人們一塊兒蹲在地上拾眼珠。    ***    送走奧拉爾,海姆達爾一屁股坐在濕乎乎的泥地上,轉頭對奶糖說:“要不你也回去吃飯吧。”    奶糖玩得有些野了,而且它對野外環境更適應,一時半會兒不想離開。    海姆達爾就看它屁顛屁顛的跑去和阿拉戈克溝通,也不知道它們說了什麽,在阿拉戈克的指揮下,幾隻大個頭的八眼從它們的食物庫裏拖出大塊大塊的鮮肉,奶糖倒也不和它們客氣,當著這些蜘蛛,大口咀嚼吞咽它們的食糧。    其實奶糖更喜歡自己捕獵,在德校時,海姆達爾會利用清晨那段時間,放它進鬆樹林自己找吃的,但是眼下聊勝於無。    在這片充滿未知數的樹林裏,奶糖固然不怕黑暗中的威脅,卻不得不為海姆達爾的安全擔憂,它覺得還是不要離開他太遠比較好。    ……出來前,那隻貓可是對它嘮叨了很久。    “奶糖吃了你們的食物,你們怎麽辦?”海姆達爾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布袋子。    “海格定期會給我們送吃的,大概是怕我們肚子餓了會到處亂竄,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海姆達爾覺得阿拉戈克說這話的口氣充滿了無奈,盡管生活在禁林,它們還是得遵守禁林生物法則,弱肉強食的自然規律在這裏是受到限製的,說到底,它們依舊是一群在巫師眼皮底下討生活,被養著玩的寵物罷了。    肚子咕嚕嚕的叫喚起來,阿拉戈克想要盡地主之誼,“要不要來點?”    海姆達爾直截了當的拒絕,他確實喜歡吃肉,不過還沒狂熱到茹毛飲血。    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飯盒,打開蓋子,裏麵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六個迷你綜合三明治,身後的背景是奶糖和同樣餓得慌的蜘蛛們啃咬得血肉飛濺的畫麵,海姆達爾居然很有胃口的一連吃下去三個威克多牌愛夫三明治,去拿第四個三明治時,低頭看見自個兒的胸口處隱隱泛出亮光。    對了,鏡子!    海姆達爾趕緊拎出金屬鏈子,把“巫師手機”掏了出來,果不其然,鏡子裏浮現出威克多的臉。    看著眉眼間充滿擔憂,在看見自己的一刹那,安下心來綻放笑容的男朋友,海姆達爾貌似沒心沒肺的淡定模樣轉瞬間蕩然無存,以令人瞠目結舌的變化速度,把臉皺成了一顆愁眉苦臉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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