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魔杖比賽吧。” 海姆達爾掏出那份萬國報紙,“你先跟我說說這個。”把那張照片亮了出來。 威克多接過報紙,笑道,“怎麽樣,拍的不錯吧?我個人覺得很不錯。” “大概吧,康德也說‘多麽可愛的男朋友’。” “我想讓你給我說說比賽,別提那個人。”威克多蹙了下眉頭。 海姆達爾瞅了他一眼,拿回報紙,“去問貝爾尼克也一樣,我記得我們學校有好幾個保加利亞籍的學生。” “好吧,就是國家隊教練選我做了找球手。” 海姆達爾驚喜道,“真的?!找球手?正選?不是什麽狗屁替補?” “對,不是什麽狗屁替補。”威克多被他的喜悅所感染,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想到海姆達爾下一秒就斂下了所有笑容,不鹹不淡的說:“喔,恭喜,幸好這個世界還有報紙這種玩意兒,要不然等世界杯開賽了我可能還貓在圖書館的某個角落裏,一無所知的角落裏。” “你在生氣?”威克多馬上說。“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我沒有生氣,各做各的,各忙各的,然後自以為是的決定哪些部分值得拿出來分享,哪些不值一提,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麽?!”海姆達爾一字一頓,目光也漸漸硬了起來。“但是,你不覺得你的分享比例和我的分享比例,當中的差距稍許大了一點嗎?” 這一下,威克多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小男友在生氣。 “因為我覺得不光彩。” 海姆達爾楞住了,“什麽意思?” 威克多上前用力摟住他,海姆達爾掙紮了一下,“你說得再具體些。” “火神隊的教練和國家隊的教練認識,他們是親戚,他和他打了招呼。” “……這是傳言還是確有其事?” “一開始是傳言。” “你已經找火神隊的教練證實過了?” “對,他承認了。” 海姆達爾皺眉,“這有什麽不光彩的?火神隊的教練很清楚的你的能力,國家隊的教練難道隻會聽信他的一家之言?沒有自己的想法?那是國家隊啊!” 威克多無奈一笑,“我知道這很可笑,我不太願意提我自己的事,我覺得這可能會損害到我的一些形象,在你心裏的形象,也許你會忽然發現‘喔,原來他是那種人’,‘威克多·克魯姆也不過如此’,‘他和那些人是一丘之貉’……之類的。” 尤其是他和伊凡·瓦西裏耶維奇之間有著如此大的差距,有的時候,威克多甚至是痛恨前世的那個人的,感受到的差距越大,不安就越強烈。 海姆達爾沉默片刻,“我討厭魁地奇。” “我知道。” “我不是你的球迷,你的球迷可能會那麽想,但是我不會,因為我討厭魁地奇,我是……” “你是我的裏格。” “喔,原來你知道啊。”海姆達爾又道,“你全身上下都被我看過了,我知道你小弟弟的尺碼,不僅用手摸過,還用嘴巴嚐過,清楚如果有必要該買多大號的保險套,你認為在我麵前你還有形象可言?” 威克多聽了哈哈大笑,抱著海姆達爾親了又親,“知道麽,自從去了iw實習以後,你教訓人的功夫越來越厲害了。” “撥亂反正,iw全體工作人員將竭誠為您服務,謝謝。” 他們手牽手繼續清晨散步,當他們來到北塔附近,海姆達爾在一棵鬆樹下停住了腳步,“有件事我也沒告訴你,可能我也認為這不值一提,但是既然分享是對等的,我發現了你的‘小秘密’,那麽我也該把我的‘小秘密’拿出來說說,對吧?” 威克多的笑容漸漸淡去,“是什麽?” “不用擔心,跟我沒多大關係。”海姆達爾安撫住略有不安的男友。“整個實習期我幾乎都泡在輪值首席辦公室的資料室裏,這個你也知道。” “換來了一個見習員都沒有的徽章。” “謝謝。”海姆達爾笑了笑,續道,“我在資料室裏看見了一部分十六世紀的手稿,不多,真的是很小的一部分。”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下文,威克多忍不住摸了摸海姆達爾的額頭:“裏格?” “裏麵有奧斯格雷姆·斯圖魯鬆法官的庭審記錄,還有他親筆書寫的犯人名單以及審判終結報告。” “那麽,然後呢?” 海姆達爾沉吟道,“他的字很漂亮,至少比我寫的漂亮。” “還有呢?” “完美的報告,完美的庭審記錄,完美的名單,完美到挑不出一點錯誤,至少我挑不出來。” “所以?” “我差一點吃了它們。”海姆達爾十分平靜的說。“怕吃壞肚子,決定撕掉的好,後來又覺得燒了更省事,我還想把它們擱在地上踩兩腳。”深吸口氣,“最後什麽都沒做,把它們放回了架子上。” “太可惜了。”威克多說。 “所以我現在天天為此感到後悔,後悔我當初幹嘛不把它們直接炸成粉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放回架子上繼續供後來人瞻仰,像一個光榮的、無可挑剔的、受人尊敬的先驅者那樣。” 威克多親親他的額頭,沒有說話。 奧斯格雷姆·斯圖魯鬆,斯圖魯鬆家族第六代族長,已經被除名,約爾夫·思維恩·斯圖魯鬆的親生父親。 “他是個殺人犯!”海姆達爾斬釘截鐵。 第326章 第二場 在海姆達爾看來,約爾夫·思維恩·斯圖魯鬆短暫的一生簡直就是一出新版本的“悲慘世界”,比英國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先生還倒黴,心裏又趕緊加上一句:很抱歉,哈利,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一時間找不到別的參照對象。 小約爾夫打從出生起就沒見過母親,因為他母親被診斷出嚴重的精神不濟,得了類似產後憂鬱症的毛病,激動起來甚至帶有攻擊性,不適宜帶孩子,隻好天天臥床修養。有固定的人員照顧,不能見外人,小約爾夫長到四歲,被許可與母親見上一麵,他站在門外敲了房門。 他沒有說話,盡管他很想說一句“媽媽,我是約爾夫”,但是他發現他不能,因為他不會講話。 那一次,他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兩年之後,母親病死了,他們還是沒能見上一麵。 約爾夫看到母親的樣貌,聽見母親的聲音,是通過母親的畫像,服侍他的家養小精靈偷偷帶他去了畫廊,他在那裏待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畫像不見了,畫廊不見了,那個家養小精靈也不見了。 小約爾夫忽然發現他隻要一有異動,身邊也會發生不尋常的異動,而且是他不想看見的不尋常的異動。於是他學會安靜孤僻,學會對別人置之不理,努力識字,從最簡單的書本開始閱讀,隨著閱讀的一天天累積,他發現他的記憶力很好,於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閱讀之中,這能讓他忘記現實種種的不愉快。 他迫使自己畫了個圈子,與所有人保持距離,這麽做所帶來的結果就是傲慢無禮、不近人情的評價以及令人窒息的孤獨,他需要一個途徑解決這些問題,現在他找到了——書。 一直負責引導他開口說話的醫生被徹底的拒之門外,這個情況直到他即將開始他的求學生涯才有所緩解。 一直對他不聞不問的父親需要一個能夠開口說話的兒子去德姆斯特朗專科學校,斯圖魯鬆法官丟不起這個人,他需要一個“正常”的兒子。 約爾夫的父親,奧斯格雷姆·斯圖魯鬆,是一個受人尊敬的法官,就職於國際威森加摩。他的業務能力無可挑剔,在工作上敬業得近乎苛刻,沒有出過絲毫差錯,就像一台精密的時鍾,連秒針都走得精確無比。 上級欣賞他,下屬敬畏他,iw內人人稱頌的金天平法官,獲得的榮譽不勝枚舉,德姆斯特朗專科學校優秀畢業生、國際威森加摩金天平法官、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輪值首席、伊姆霍特普醫療貢獻獎得主等等等等。 但是這位眾人眼中的了不起的人物卻憎恨他的兒子,憎恨到連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他有病。”海姆達爾歎道。“金天平法官有嚴重的心理疾病,他在醫學領域小有成就,他有能力救死扶傷,卻治不了自己。他自我厭棄,他痛恨自己身上流有魔法生物的血液,他否定自己的出身,甚至否定血統,否定家族,否定一切,甚至是妻子和兒子,因為那是一對令人惡心的魔法生物。” 對於這段夢境,威克多也不想多回憶,雖然他看見的是瓦西裏耶維奇的生活,但是能間接反應出約爾夫·思維恩·斯圖魯鬆的生活,畢竟約爾夫與伊凡是情人,那後來的記憶很大一部分是重合的。 海姆達爾嘲弄的笑了笑,“還有什麽比漠視更讓人心寒。” “你好像很憤慨,你不是不願意和約爾夫扯上關係嗎?”威克多把一杯蔬菜汁湊到他嘴邊。 “嗯!這是什麽?!毒藥?”海姆達爾差點一口噴出來。 “南瓜芹菜汁,寶貝,請把這杯‘毒藥’吃下去。”威克多毫不讓步。 “你知道麽,你有時候就像我爸爸。”後又強調,“不過爸爸絕對不會逼我吃這個!” “相信我,隆梅爾肯定會這麽幹,隻是他沒有機會。”威克多皮笑肉不笑。“對於這一點,我很高興。”他把手伸到海姆達爾的衣服裏,湊過去舔了舔海姆達爾的耳垂。“爸爸會對你幹這個?如果是,我會殺了他的!” 海姆達爾安靜的喝南瓜蔬菜汁,衣服裏那隻不懷好意的手讓他頭皮發麻,“請不要給我製造陰影,謝謝。” “對了,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轉移話題有時候會顯得很刻意,但是很管用。 威克多退開一些,“我們在談約爾夫。” “對對,約爾夫。”頓了頓,“你能把手拿出來嗎?” 威克多對他笑了笑。 “這樣很好,保持別動,誰讓你把手拿出來我跟誰急!”海姆達爾很孬種的叫囂了一陣,而後真誠且期待的說:“我們繼續談約爾夫怎麽樣?” “很好。” “有句話叫‘朋友就是另一個自己’,我覺得約爾夫就是一個朋友,‘另一個自己’不代表就是自己,二者之間不能劃上等號,不是嗎?” 威克多笑眯眯的說:“繼續。” “被迫看了名為‘約爾夫一生’的電影,被迫知道有關他的一切,被迫被劃上等號,雖然被迫得讓我很不開心,但到底分享了他的秘密。”俗話說被強啊強啊的就習慣了。 “所以你決定把他歸到‘好友’那一欄?朋友就是另一個自己?” “我清楚他的童年生活,知道他的求學生涯是如何度過的,目睹了他與校長相遇相知相愛的整個過程,發現了他心境上的變化,看見了他的死亡,這難道還不夠嗎?雖然很不可思議,但他是確實存在過的人,不是我幻想出來的。”海姆達爾抿了抿嘴巴,“對了,就連性愛都拿出來跟我分享了,我想連家人都做不到這點吧?” 說到這裏,海姆達爾很肯定的點點頭,“約爾夫就是我的好朋友。” “你選擇了國際威森加摩在一定程度上也出於這個原因?iw可以兼職,你在保留了未來選擇權的情況下進入了iw,你想幫助約爾夫證明什麽?或者說幫他見證什麽?” “我不知道……”海姆達爾搖搖頭,臉上帶著一絲茫然。“約爾夫小時候崇拜他的父親,就像世界上千千萬萬的小男孩一樣,幻想著一個英雄式的人物,具有崇高的理想、品德,把救死扶傷、匡扶正義視為己任。不管怎麽樣,在工作態度上,那個男人確實讓人肅然起敬。”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或許你是對的。” 威克多說:“約爾夫為什麽會死?” 海姆達爾沉默片刻,“你為什麽想知道?” “我替我的朋友問的。” “……瓦西裏耶維奇?” “也許他對這個並不在乎,或者說他根本來不及在乎、沒有心思在乎,但是我想知道。” 這是遲到了四百年的疑問? “約爾夫發現了他母親的真正死因,去找他父親對質,他們發生了爭吵,他沒有想到他的親生父親會對他痛下殺手,一切都在那一瞬間定格。” 威克多拉住他的手,他們繼續朝前走。 “實際上約爾夫還有兩個妹妹,這件事算是機密中的機密,當時就沒有幾個知情者,現在家族裏大概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威克多用拇指輕輕摩挲他的手背,“我猜猜,同父異母?” “對。”海姆達爾說,“按照那時候斯圖魯鬆與盧薩爾卡的約定,族長一旦娶了盧薩爾卡的妻子,就意味著許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諾,即使她死了也不能再娶,除非他的再娶對象仍然是個盧薩爾卡。奧斯格雷姆的情人是個普通人,也就是麻瓜,他的情人在約爾夫的母親去世後的第二年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也許是老天對他的懲罰——蓄意謀害了自己的妻子,也可能是盧薩爾卡的詛咒——他背信棄義,所以非常諷刺的,他的情人為他生的雙胞胎是一對智力低下的癡兒。”